几百名女俘，少一人，自是不容易被发现，再加上今日即抵达虞都，押解任务即将完成，虞兵也不会再多事，给自己找麻烦。
暮春时节，虞国春雨未歇，空气里略带轻寒。慕箬澄就是在这样一个阴云布天的日子里和众多女俘一起到达虞国都城，虞都。
几个被俘的璃国边城守将包括尹楚易在内被押往虞国关押重犯的刑司大牢。慕箬澄和这些女俘就被安排在普通的天牢里，等待发配。
同样为奴为娼，在虞国，官妓，军妓，普通妓院的女子，低贱的奴隶，很自然地形成了森严的等级。因此，这些女俘将按才气相貌的不同标准，被分配到不同的地方，或供虞国官员玩弄；或到军营充当军妓；再者，被卖到普通妓院，签下永生为妓的契约；无才无貌的，则为最低贱的奴隶，供虞国官员府邸里的普通奴才或奴婢使唤，或送去做苦力，为皇家修建宫殿楼宇。
龙辰殿内，凌灏墨将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放在软榻旁的桌上，龙颜盛怒道：“谁给他胆子让他自作主张的？”
眼看天子眼中的怒意顿时溢出来，那遵照将军意思如实禀告皇帝的将士吓得身体直哆嗦，连连退后，颤抖着声音回道：“皇，皇上，连将军他，他”
凌灏墨没有耐心听那将士支支吾吾下去，直接转向身边的太监吩咐道：“张德寿，把连衡给郑找来，郑要他当面给郑交代清楚！”
“奴才遵旨！”
张德寿应声退了下去。
那将士跪在地上，低着头，颤动着身子，不敢再说一句话。凌灏墨看他的样子，更是心烦至极，冲他吼了一声“滚！”之后，那将士立即起身像是得到恩赐一样“滚”了出去。
连衡一身戎装，眉宇间透着逼人的英气，自来好战喜功。在接到张德寿的传旨之后，立即进宫面见圣。所谓君心难测，他正琢磨着皇帝为何对他俘虏璃国妇女这事动怒，历来虞国打了胜仗，押解女俘进都，一来彰显虞国国威，二来充盈虞国官院。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地方出了差错。
连衡一进龙辰殿，就迎上了凌灏墨愤怒的眼神，故作镇定地俯身作揖，“臣连衡，参见皇上！”
凌灏墨冷然问道：“连衡，你可知罪？”
“皇上，臣，不知！”
“好你个连衡！郑让你领兵攻打边城，让你随意俘虏边城百姓了吗？”
“皇上，臣不过是顺应虞国历来的传统而已，不知何罪之有？”
“传统？”凌灏墨愤然起身，直直地走向连衡，道：“郑以为，你跟在郑身边多年，应该知道郑不喜泥古不化之人，更不喜违抗郑之人。郑刚即位，你就想让朕坐实暴君之名吗？”
“皇上，自古成王败寇，璃国败了，就得付出代价。皇上难道忘了，十二年前，璃国是怎样对待虞国百姓的？再说，人都掳来了，皇上还想让臣送回去不成？”
“你！”凌灏墨气结，连衡的话如醍醐灌顶，浇醒了他心底埋藏的仇恨，他当然不可能忘记十二年前发生的一切，眼里的怒意恨意更甚，但随后又缓和下来，“连衡，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皇上仁厚，臣自惭形秽。但是臣希望皇上不要忘记，皇上当初登上皇位所立下的重誓！”
凌灏墨淡然道：“家仇国恨，郑当然不会忘记！”
“如此甚好！”连衡直起身，看着眼前一脸淡漠的凌灏墨，心中百感交集，当初为了登上帝位，一直韬光养晦，隐忍各方阻力，早就将原本豁达开朗的他磨得只习惯隐藏自己。登上帝位，权力越大，就意味着责任更重，身处高位，背负着家仇国恨，虞国苍生，他的苦楚，恐怕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顿了顿，连衡继续道：“皇上若是没有其他吩咐，臣就先告退了！”
凌灏墨不作声，连衡当他是默许了，微微退后两步，转身正要离去。
“等等！”凌灏墨突然想到什么，立即叫住了走到大殿门口的连衡，“那几百名女子中，可有来自慕府的？”
连衡想了想，道：“我军攻入边城时，慕府乱作一团，那些丫鬟侍妾，便也抓了些吧。皇上为何突然问这个？”
凌灏墨皱了皱眉，心里有一丝期待，又有一些愤然。若是她也在俘虏当中，那他就不用再费力地寻找了。但是，以她的绝世姿容，若是真的成了俘虏，押解的士兵又怎会放过她？想到这里，凌灏墨心里一紧，冷冷地道：“吩咐下去，看守俘虏的衙差不得对那些女子滥用私刑，违者杀无赦！”
连衡疑惑不解，但嘴上还是应了一声：“是！”
连衡离去后，凌灏墨从腰带间拿出那条随身带着的绣着白色杜若花瓣的发带，脑海里又闪过那张美丽淡然的容颜，凌灏墨有些烦闷地走出龙辰殿，半晴半阴的天际有残阳破空而出，将余晖洒笼罩在整个阴沉的皇宫里，原本寂然的皇宫此时竟也有那么一点点温暖。
是夜，关押女俘的天牢里。慕箬澄静静地盘坐在牢中，等着黑夜更深更暗。自她们进来后，手上的铁拷已经被取下了，但为了以防她们逃跑，她们还是必须戴着脚镣。几百名女俘被分在不同牢房里，牢房与牢房之间仅是一墙之隔，慕箬澄和几十名女俘被关在离牢房大门最近的一间，这倒方便了她观察形势，好伺机出去看看这天牢所在地的地形格局，还有关押重犯的刑司局，自那次与尹楚易有过短暂的谈话后，慕箬澄再也没有机会与他说上话。时间越久，对于她的计划越不利，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慕箬澄瞥了两眼牢房门口横七竖八倒在桌上靠在墙上呼呼酣睡的衙差，再回过头看看倒在草甸上已经熟睡的十几名女俘，暗暗从发髻上取下发钗，插入脚镣的锁孔里，轻轻地打开脚镣，轻身闪到牢房的铁柱旁，轻轻打开锁住牢门的锁，正要出去，抬头便迎上一个冷漠而诧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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