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关进大牢，容后再作处置！”
低沉的声线压抑着愤怒，凌灏墨发完命令，冷冷地看了慕箬澄一眼，绕过她大步朝太液殿的方向走去。
雨影跟在他身边，路过慕箬澄身边时，投给她一个颇有深意的笑意。
亦煋被禁卫军押着下去了，回头给了慕箬澄一个放心的眼神，慕箬澄看得一愣，这个亦煋，居然开始对她有所隐瞒了！
寂寥的宫墙院内，只剩下一脸若有所思的慕箬澄和一脸茫然的乐巧。
“姑娘，那个亦煋，不是你的仇人啊？”
慕箬澄回头才发现，身旁还有一个乐巧在，坦言道：“他是我的侍卫！”
乐巧撇了撇嘴，她总觉得，那个亦煋，不简单。
“乐巧，皇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慕箬澄逆着夜风，衣袂飘飘，眼神飘向太液殿的方向，幽幽地问道。
乐巧歪着脑袋，略微想了一下，道：“皇上，其实是一个好人。”
“好人？”
何为好人？他若是好人，为什么不放过璃国那些手无寸铁的女子？倘若他是好人，为何他非要留她在宫？他并不爱她，可为何一定要困住她？
可是，何又为坏人？他并没有伤害那些女子，那些女子至今还在大牢里关着，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夜风微凉，慕箬澄望向远处忽明忽暗的烛火，万千思绪，大概又要重新理清，但唯有一点，她很清楚，如今亦煋暴露，她又再次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
张德寿将一盏清香的淡茶轻手轻脚地放在檀香木桌上，低声道：“皇上，这是太医院配制的安神茶，您饮点儿吧！”
侍奉在皇帝左右的人，多少也知道皇帝的心思。今夜的事，皇帝的确动怒了，现在坐在软椅上一言不发，神色阴冷，想必那慕箬澄对皇帝的影响，已经不小了。
凌灏墨神色一缓：“你倒是想得周到！”
他端起茶抿了一口，突然道：“张德寿，你说，朕今日对那刺客，是不是错了？”
“皇上的意思是？”
凌灏墨叹了口气，“朕，是否太心软了？”
皇上若是想要杀了那刺客，一句话便可，只是将他关入大牢，不过是随了慕姑娘的愿而已。皇上不是对那刺客心软，而是对慕姑娘宽容。
但张德寿不敢把话这样说出来，只是垂眼恭身道：“皇上宅心仁厚，威震天下。那刺客私闯皇宫，本是大罪，皇上今日放过他，他定然会对皇上感恩戴德。”
“哼，感恩戴德？那刺客，可比你表面上看到的还嚣张许多！”
张德寿低下眼，道：“皇上，奴才有言，不知当讲与否？”
“讲！”
“皇上，可是为了慕姑娘？”
“她？”凌灏墨眼底升起一股寒意，“她不过是朕还未安插上阵的棋子！”
张德寿闻言一怔，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皇上，奴才想，慕姑娘并不知道当年之事，她兴许是无辜的，将她扯进来，会不会”
“张德寿，你多话了！”凌灏墨低喝打断。
“奴才知罪，请皇上赎罪。”张德寿急忙跪下请罪，面露惶恐。
凌灏墨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他才慢慢地退出了太液殿。
“无辜？慕箬澄，你到底有什么能耐？先是与朕的六弟千丝万缕，再是夜半私会别的男子，现在连一个阉人都为你说话！你当真以为，朕是宅心仁厚吗？”
凌灏墨望向殿内左首案桌上端正放置的玄冰铁剑，低晦莫名的声音自喉结间隐隐传出，夏日偏热的夜里，竟让人硬生生感到冰冷的寒意。
源清殿，慕箬澄与凌灏清面对面而坐，石桌上摆着一盘棋，凌灏清将一颗黑子放在两指之间，一圈一圈地转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认真思索着这步棋该如何走。
慕箬澄颇为得意地看着他，见他迟迟不落棋，笑道：“六皇子，棋局已定，胜负分明。六皇子手中仅剩一枚棋，放在哪，不都一样？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凌灏清闻言笑笑，心悦诚服地赞道：“想不到，你不仅有一身难以找到敌手的武功，还能下一手好棋！”他将手中的棋子放下，如她所说，大局已定，他只剩最后一枚棋子，无论放哪，都是输。
他将腰间挂着的碧体通绿的玉佩，交与她手中，道：“愿赌服输，这块玉佩归你了！”
慕箬澄接过玉佩，隐隐透明的玉上刻有浅浅的“清”字，暗暗赞叹皇家宝物之绝，“这块玉，当真是好玉！”
凌灏清见她拿着玉细细琢磨，轻笑，“何不直接问我，见玉如见人？”
眼里闪过一丝锋寒芒，慕箬澄一笑，“六皇子既已知道，埋在心里即可，又何必捅破，让我惭愧呢？”
“我既已将玉佩给你，捅不捅破，又有何关系呢？”
“六皇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截了当！这是好玉，我先替六皇子收着，他日若有机会，六皇子可在棋局上将它赢回去！”
说着，她已站起身，望向那逐渐隐藏在晚霞中的夕阳，转身离去。
“等等！”
她转过身，不明地看向突然叫住她的凌灏清，“六皇子，还有事？”
凌灏清平静地望着她，“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希望，你不要和皇兄起正面冲突。”
慕箬澄轻轻一笑，“六皇子放心，我还没有能力和皇上起正面冲突！”
他的眼神突然一暗，道：“我的意思是，小心！”
小心？
这两个字所包含的意思，虽然她只能大概明白一点点，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多谢六皇子！”
话音落完，人影消失。
他呆呆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他不知道，若是有一天，凌灏墨知道了他将代表他身份的玉佩交与她，会怎么样。但是，他知道，他不后悔。
那日，好好的夜空突然风云大作，暴雨滂沱，电闪雷鸣。
殷红色的殿门，被大风吹得一关一合，微带雨丝的风一股股灌进拢月殿，慕箬澄斜躺在软榻上，烛火早被大风吹熄。极快的闪电闪过，将她微带寒意的脸照得更加惨白，双眼凛冽，嘴角却挂着一丝别有深意的笑。乐巧突然慌忙地跑进来，将大殿的门关上，为她点了照明的烛火。
乐巧微喘的语气里是隐隐的关心，“姑娘，这雨来得突然，吓到你了吧？”
殿门关上，隔了风雨，烛火温暖的光印在乐巧的的脸上，慕箬澄望着她，心里有些愧疚，“乐巧，辛苦你了！”
乐巧走得到软榻前，在她前面坐下，“姑娘，是有心事吗？”
慕箬澄先是一惊，然后是一笑，“乐巧，你是一个很贴心很机灵很聪明的丫头。”
乐巧笑靥如花，“谢谢姑娘！”
被她这种率真感动，慕箬澄开始有点心软，这样一个天真的丫头，她当真能狠下心吗？
“乐巧，皇上待你如何？”
乐巧坦言：“奴婢是皇上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那时候奴婢还小，皇上就把奴婢带回了平南王府。奴婢的命是皇上的，皇上对奴婢有再生之恩！”
是这样吗？难怪，乐巧说，他是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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