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枯木不逢春，凭它猎猎寒风摧。
文素仰躺在床上，两眼空洞地瞪着床顶；原指望得一有心人，白头不相离，可现在，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感觉也已经麻木了，思绪也已经停止了。
昨日去见了哥哥，哥哥告诉她已去问过爹爹。看见哥哥手上带的伤痕和哥哥内疚的表情，文素就已经明白了爹爹的态度，心就如掉入冰窑凉透了顶，再也听不见哥哥到底说了哪些安慰她的话，只是抱歉地说了一句：“素素害你受苦了。”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清荷小苑的。
今天一大早，母亲又来给了文素一个晴天霹雳，母亲一开始给她谆谆教诲着什么出家从夫、贤孝淑德、相夫教子等等一连串为妇之道，文素有心无心地听着，后来听到母亲说王家今早已将彩礼送来，老爷也已将女儿的生辰合贴送过去，不久便定下婚期后举行大婚。
那一刻，文素眼也无视了，耳也失聪了，只剩下冷汗萧萧下，只是模糊地看见母亲双唇一张一合，听不见声音，再后来就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因王家送礼人还在，张夫人不好伸张去请医生，只是自己久久地掐着女儿的人中，终于在夫人的焦急等待中，文素张开了迷茫的双眼，张夫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嘱咐热水姜汤候着。因还有客人在，待文素悠悠醒转后已不知母亲是如何长吁短叹着离开的。
今日放榜，文玉坐着车去普渡寺约书垣一起进城看榜。
马蹄哒哒，声声践踏着文玉的心房，马车内文玉斜靠着车壁，丝丝痛楚，不知是由背上的鞭痕传来，还是由心间传出。
文玉无精打采地坐着，两眼迷离着目无专注，脑中回闪的是寒来暑往春秋更替的一年来，从初见书垣到同窗共读到如今的同战科考场，从相识相交到如今的情同手足，点点滴滴无从忘怀。
书垣以江南人特有的温文细致给文玉以兄长般的耐心引导和关怀，使文玉能在这次科考中沉着稳定应对自如。可如今那份情如手足般的亲友间的温暖惬意就要被打破了，父亲以商人的敏锐不容二说地帮他纠正了孰轻孰重孰贵孰贱的人生道路，或许父亲的失望是对的，他做不到父亲要求般的决绝割舍；可又怎样呢，文玉开始有些恨自己在家中的嫡长子的身份了。
马车停下，文玉有些沮丧地踏步入书垣住的云房；书垣和衣靠在床上，听文玉来了连忙下床，一边招呼七弦沏茶，一边重新梳洗了一下，整理整理衣衫走了出来，和文玉打个招呼。文玉见书垣两眼有些泛红，声影也有些暗哑，关切地问道：“书垣兄怎么了？身体欠安吗？”
书垣无奈地摇了一下头道：“唉，前两天偶感风寒，有些鼻塞头晕，这两天无事就在床上躺一躺，这不大白天躺床上还让文玉兄逮着，让文玉兄见笑了。”
“我今天特来约书垣兄一起去京中看榜来了，不知书垣兄身体可行？让我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可好？”文玉看着单薄的他有些不放心地问到。
“不碍事，寺中的方丈师傅昨天也拿来些草药吃了些，好些了，再过两天就会好了。”书垣整理完后和文玉一起步出云房，走向马车。
春寒峭料中寒风拂面，书垣拳掌轻掩嘴角，淡淡地咳两声；文玉解下自己的玄狐领披风，走到书垣前面，披在了书垣身上，书垣想制止被文玉阻止了：“你也不要见外推辞了，什么时候都是当心身子是第一的，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文玉又叹一声低首默默道：“你我朋友一场，肝胆相照相互眷顾的日子不知还能有几日。”
“老兄，你这是怎么了，今日你我必荣登皇榜，你难道对自己如此没信心吗？”书垣笑道：“等下张兄见了皇榜就会云霁天开阳光明媚了。”
“书垣兄若是名列榜首，皇上爱才必会委以重任，说不定你我就得各奔东西了。”文玉难掩忧心地淡淡一笑。
“哈哈，想不到好友你如此的多愁善感啊，君不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吗。”书垣笑道。
文玉一时默默无语，书垣也无意老是劝慰这位老友的一点小小伤感，也陷入自己的遐想中一时无语，两人都靠着车壁，随车辘辘前行。
过了一段时间，文玉突然又直视着书垣道：“书垣，经这些时日相处，我也体悟出你与小妹是两情相悦，互相倾心，我能否问一句你是否与小妹互许终生？”
突然的发问，书垣有些意想不到，但既然心中一定何必虚与推脱不好意思呢，书垣也只是脸微微红了一下，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回答一声：“嗯。”
“弱水三千，书垣何以一定要小妹素素呢？”文玉看着书垣问道。
“虽说是姹紫嫣红春满园，牡丹芍药各风采，可我只独爱兰芝高洁馨雅。自从第一次见到素素我就没有改变过。”既然爱了又有什么好遮掩的呢，何况面对的是好友，素素的哥哥，书垣毫不犹豫地直言道。
文玉垂眼没有看书垣，问道：“书垣是否想过万一有一天会放手素素。”
“放手，为什么？”书垣奇怪文玉为什么这么说，接下去道：“恕在下从未有如此周全之考虑，我心中只有海可枯石可烂此情至死不渝，此时我都还没有向令家父提起，难道就要我先考虑放手的问题吗？文玉兄啊，你也太小看我的决心了吧。”
文玉顿了一顿，还是问道：“如果是素素的心意呢？”
我的未来的大舅子啊，你要考验我也不能老是拿这个话来吓唬我吧，书垣心里想着，嘴上都有些急了：“不可能，素素怎么可能有如此心意呢，你这个当哥哥的难道不知道妹妹的心吗？”
“我是说如果，我自然知道你对素素的情意，你既是深爱着素素，想必若有一天素素情非得已向你提出此意，你也会成全她的，是吗？”文玉看着书垣情急的样子开始不忍心纠结这个问题了，可是自己的心结如何解，最终书垣和素素能解开心结吗？文玉几次都想将结果说出口却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于心何忍那。
“你的问题好让我为难那。”书垣此时两眼幽幽望向前方，陷入沉思，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若是素素真是和我在一起整日忧愁不见欢颜，我心又如何忍受。不管怎样只要素素幸福，书垣我怎样又有什么要紧呢。”
字字如鞭，抽打着文玉的心，越是见书垣说的如此执着，文玉越是无法开口告诉他什么，背上的鞭痕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上苍如果愿意让他承受皮肉的伤痛就可以解决的话，他倒是宁愿再受一些皮肉之苦来成全。
看着文玉的表情，书垣似乎又感到了一丝不安，双手板着文玉的双肩道：“告诉我，不会有这样的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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