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市某个街角的大型商厦前有一片开阔的广场。今天，广场上挤满了至此参加节日活动的人，人群中洋溢着幸福活跃的气氛，仿佛并未受到潜藏的危险的影响。
“妈妈！我想吃棉花糖！”是小男孩软糯的声音。
“好，你在这儿乖乖等着，妈妈去买来给你。”
一对母子间的对话使得他们被潜在的危险锁定为目标，偏偏当事者还浑然不觉。
“啧啧……到处都是美味的灵魂的味道，尤其是那个小鬼……真不愧是一场节日狂欢啊，嘻嘻嘻嘻！”
趴在广场中心巨大雕塑上的虚发出了咯咯的笑声，与它灵长类动物的身形相反的是，它的脸上戴了一张甲虫形的白色面具，在阳光下反射着渗人的亮光。
就在它想发起攻击的瞬间，脖子前忽然多出一把锋利的刀刃，阻挡了它的去路。
“嘶——”
“住手。”顺着刀的方向往后翻动眼珠，它看见了一个身穿黑色和服的人。
虚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死神？”
“没错。”信介的刀并未向前，只是锁在它的喉咙前，威胁着它。
“嘻嘻，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在这种人群噪杂的地方，为了不牵连更多的人，你不敢直接和我战斗对吧？”
虚得意地笑了起来。信介皱紧眉头，一副心思被人猜中的表情。
“而我则完全……不需要顾虑这些问题呢！！”
随着其话音的中断，虚的上肢产生变形，伸长为柔韧性极高的进攻武器，朝着左边的人群飞去。
“——可恶！”
信介的刀不得已转了个方向切断它的手臂，从而放弃了对它喉咙的监控。
“哟呵！死神，从你没敢牺牲他们的瞬间开始，就注定了你会牺牲更多的人！”
虚从雕塑上跃起，跳到广场另一端的喷泉前，溅起一片水花，周围被淋湿的人都大惊失色，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没有人注意到危险的逼近。
眼看着虚的手臂正在再生，广场上众多的人类都要变成战斗的波及者，信介又急又气，却毫无办法：“喂，给我住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认为我会听你的话吗？”
虚用剩下的手臂随手掐起一个男人的脖子，将他高高举到天空上。那人痛苦地挣扎着，吓得四周的人纷纷软了腿瘫坐在地上，剩下的也都四散奔逃，混乱拉开了序幕。
信介瞄准虚的面具，摆正刀尖。
只能速战速决了……
“哈——”
他运足了力气，想着无论如何要一击毙命，但虚却露出了更加诡异的表情。
“你上当了，死神。”
信介的刀即将触及面具的时刻，从虚的口中喷出一股黑色的液体，流速之快，竟毫无阻隔地贯穿了他的胸口。
“——啊……”
信介被这股高压水流冲击至远处，“哗啦”撞倒了广场中心的雕塑。他试图站起，然而被击中的地方迅速开始作痛，大脑也有点不听使唤，想也知道应该是中了什么剧毒的反应。
“结束了，菜鸟死神~”
虚爆发出一阵嚣张的笑声，扔掉刚才作为诱饵的男人，转向最初盯上的那个灵魂浓度极高的男孩，想开始慢慢品尝自己的美食。
“等等——”
信介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简单被干掉，身为死神的荣耀促使他艰难地挪动脚步，他不能允许面前发生虚吞噬灵魂这种事。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吞食之类的事……
绝对不能原谅——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同伴突然瞬步出现在虚的后方。
“呐喊吧，麒麟丸！”
随着海晴拔出斩魄刀，她身边的灵子迅速组成蓝色的旋风，一气呵成地卷走了虚的躯体，使它摔落在人相对较少的花坛中央。
信介抬起头望着她的背影：“志波八席……”
“笨蛋！我不是说过发现虚首先跟我汇报吗？！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海晴一脚踹上他的头，丝毫没有体谅已经中毒的信介的心情。
“……对不起。”
他好像有些想解释的话，然而在犹豫间，他将它们尽数吞回了肚子里。注意到这一点的海晴沉默了一会儿，移开了视线。
“你在这儿乖乖等着，我去收拾完它再来找你。”
信介发现这句话和方才小男孩母亲的语气出奇的相似。不过还没等他有机会吐槽呢，海晴已经又一个瞬步消失不见了。
“麒麟丸，去吧！”
她出现在离虚不远的树枝上，手上的动作画了一个弧形，旋风也加快了速度，向虚的方向飞驰而去。由于速度太快，快到无法分辨的地步，那虚根本来不及闪躲。被风形的灵子包围预示着无法逃离，漩涡中心不断缩小，压力也不断增大。
“怎么可能——”
只是一瞬，虚的全部躯体被旋风包围，绞碎，化为星星点点的灵子，被净化去了尸魂界。
看得信介目瞪口呆。
“嘿哟。”
海晴潇洒地落在地上，表示战斗结束。
“……”
信介还是没怎么反应过来，直到海晴走回来面对着他。
“你刚刚是不是有话想说。”
潜台词是想说就快说，不说就拉倒。海晴一脸无奈的表情这样告诉自己。
“……我……”
信介一时觉得难以启齿，因为不管有什么理由，违反命令都已经成为不能辩解的事实，身为贵族，他把规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偏偏在那时……
“嗯？”海晴注意到有个小孩正在往这边靠近。
“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是之前被救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用他真挚的眼神注视着信介。
“你……能看见我们？”
“是的。”小男孩连忙点点头，他的灵子密度高这件事信介能理解，不过居然高到能看见死神的地步……
“那你应该也能看见那只，呃，怪物吧？”
“是的，只是起初它藏在雕像后面，我没有发觉。多亏了大哥哥，把它牵制住，要不然我肯定已经被杀了……”小男孩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信介松了口气。
“谢谢你。”
“为什么大哥哥要向我道谢？”小男孩眨眨眼。
“……因为你让我觉得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信介第一次露出了类似于微笑的表情，至少是在海晴见到他以来的第一次。
“原来如此，你是想救他所以来不及给我发讯息吗？”海晴收起刀，挠挠在风中凌乱的头发，“嘛，好在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这次就算了。”
信介弯下腰去，算作赔罪。
“啊，这位大哥哥，我也要谢谢你！”小男孩转向海晴，崇拜地双手握拳，“你战斗的样子好帅喔！”
海晴指着自己：“大哥哥？”
“嗯！！”小男孩重重地点了点头。
“……”吓傻了的信介嗫嚅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
“小朋友，我觉得你需要看一看眼科医生，我哪、里、是、大哥哥了？嗯？！”海晴揪起他的衣领，一边的嘴角翘起，笑得狰狞，“来跟我念，大~姐~姐~，是大姐姐，记住了？！”
小男孩僵硬地愣在原地，信介本来想笑，却被自己的肌肉反射一下子扯痛了伤口，原本就渗入体内的毒因为他的动作而更快地扩散起来，海晴还没来得及替他做简单包扎，就看见他“咚”地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喂！橘！”
不管怎么叫，对方都再也没有反应。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海晴伸手召来地狱蝶。
“您好，这里是十二番队通信——”
海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的废话：“给我联信四番队！叫他们准备好解毒的手术！越快越好！”
接讯员差点咬了舌头：“——啊，是！马上为您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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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重伤？还是剧毒？”
乔惊讶地确认着任务书上的信息，她可没信心自己主刀做这么高难度的手术。
“是，卯之花队长正在一番队参加队长例会，恐怕不能及时赶到，副队长又去了十三番队给浮竹队长送药，我现在在流魂街出任务，只有你们几个能进手术室。而你们之中，我最信任的是你。”
用地狱蝶和她联系的人，正是第一个接到十二番队的战斗报告的伊江村八十千和。
“可是，伊江村四席……”
“我选择你，自然是有理由的，别那么多推脱之辞，赶紧换上工作服找几个助手进手术室！伤员马上送到。”
“……”
“还愣着干什么？回答呢？”
“是！”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乔接下了这个命令，四番队的队员大多派出去打扫卫生了，目前留在综合救治所内待机的人寥寥无几，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也就只有那么几个技术还够格的家伙。
“山田花太郎君。”
“是。”花太郎听到自己的名字，紧张兮兮地站起来。
“还有朝田近之助君，松原启君，你们二位也和我一起来。”
这两人正是曾经在现实的救治现场说她坏话还被她听到的旧怨者，不过此时管不了那些个许多，救人要紧。
“是……”他们看上去都不太情愿的样子。
“再来几个帮手，护士队的人呢？”
“她们都在，我去叫两个过来吧。”花太郎举手示意。
“有劳。”乔点点头表示认可。
手术的一切都准备好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了，海晴背着受伤的橘信介赶来四番队则是在此之前的三分钟，时间倒还赶得上。
“是新型虚？”乔问。
“没错，可能会有点麻烦。”海晴把信介放在病床上，形势严峻，两人也顾不得叙旧，都只拣最关键的说。
“希望能找到解毒的办法吧……你没受伤？”乔顺便扫视了一下海晴的状况，确认是否需要安排另外的人替她治疗。
“没有，你放心。只有他一人。”
“那就好。花太郎，我们开始吧。你来张开净气结界。”乔关上手术室的门，对小个子的花太郎说。
“是！”
躺在面前的青年显得十分痛苦，她简单检视了一下他的伤口，幸运的是，除了毒本身以外伤得不太严重。
“先想办法把毒液清理出去，能清理一点就是一点，我去配解毒剂。朝田君，替我拿些穿点和氧化剂来。”
她把简单的工作交给了助手，自己带着毒液样本来到旁边的操作台上，她必须在一个小时之内试出可能的解毒方法，否则伤者的情况会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室内的灯光很明亮，与外面将雨的阴暗天色形成鲜明对比。在这样的环境中，很容易忘记时间。
“久南二十席。”
“什么事？”
“伤口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就等解毒了。”朝田看着她的脸色，小心地报告道。
“已经过了这么久？”
她捏着试管的手隐隐颤抖起来。不能急躁，越是这么对自己说，就越害怕时间的流逝。
“只能试试了，原本解毒这种事就没有必然可行的办法，再拖下去……”他没说完的话她自然懂。
“好吧。帮我把药剂端过去。”
乔的习惯是把各种药剂码成一排，然后按顺序操作，这样做的话即使助手不知道药品的名称也能一项一项地递给她。今天也还是这样的流程。
“呼——”
她深深地做了个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身后的三人和两个小护士都在等待她一声令下，便可以开始最后的解毒手术。
“上吧。”
“是！”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顺利进行着，她的眉头也渐渐松开，成功已经近在咫尺了。然而，就在最后的药瓶里的药剂还没加入的时候，手术台上的信介发出痛苦的哀嚎，神情也十分难受。
“——呜……啊啊啊……”
听到这呻吟，她的手术刀一下子被攥紧：“怎么回事？不是给他用了穿点吗？麻醉时间应该还没过啊！”
“不……不知道……”
信介的叫声仍在继续。每个人的面色都很不好。
“啊，伤口在！”
朝田惊愕地望着那块伤口一点点发黑，几乎溃烂。
“恶化了？怎么会？！”
乔疯狂地抓起刚才使用过的药剂瓶，检查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没有多余的时间了，这种情况明显是用错了药才会出现的药性相克，再这样下去……
——他会死的。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变成了巨大的无形压力，使她眼前的场景都虚化了起来。
“可恶……”
用力地祈祷着奇迹能够发生，她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层层汗珠，检查药瓶的手也有些不稳。然而，最终她也没能找到迅速挽回的方法。当她准备好第二次解毒时，手术台边的花太郎连声音都开始发抖。
“久南……二十席……”
“如何？”
“他的……生命特征……消、消失了……”
乔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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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海晴回到队舍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接到这样晴天霹雳的消息，心里也是一阵难以置信。外面正是乌云密布山雨欲来之境，而她的心情也像这云一样隐隐躁动。
“啊，志波，你等一下……”虎彻清音作为双方的老同学，跑来通知只为好意，她可不想闹出什么幺蛾子。
海晴手上的青筋暴起：“久南被中央四十六室逮捕这种事都出现了，我怎么可能等一下？”
“可是你现在去也没有意义啊！他们的手术出现失误，导致橘队员的死亡也是事实……”清音追赶着海晴的脚步，但对方走得太快，她一时追不上。
死亡……
其实在海晴心里，一直默认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在过去的任务里，虽然有过眼睁睁地看着队友被虚吞噬的事件，但受伤后被送回尸魂界的人无一例外地都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只要熬到战斗胜利就意味着平静生活的到来，她一直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不相信橘信介会死。
就算他中的是第一次遇到的毒，她也相信四番队会有办法把他救过来。尤其操刀的人还是对工作认真到刻板的久南。
“我得去问清楚情况。”
“卯之花队长和姐姐已经在调查了，你去又有什么用？”清音抓住她的手腕，“志波，比起这些，想想办法对付一下四十六室才是重点。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我……”
她烦恼地捂住双眼。
“我们同期生里，只有你的席位是最高的，别做出太荒谬的事，四十六室下判决以前不许轻举妄动！”清音再三叮嘱，虽然她觉得这样说也许对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我……去找找大哥。”
稍微平静点儿之后，她终于凑出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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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番队队牢，临时监控室。
当乔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牢房中间的椅子上，面前只有一排整齐而坚固的钢铁栏杆，和星星点点的微光。
——我杀了人。
她望着自己的双手。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但是毫无疑问，是因为我的失职导致了橘信介的死。
——他原本可以活下来。
她感到很痛苦，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和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痛苦都不一样。
这是没能拯救别人的痛苦。
承担他人的死亡，竟然也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她一直都不曾了解。
“四十六室正在收集证据，正式审判会在一周后进行，你就暂时呆在这里，别胡思乱想。”
正当她茫然地发着呆时，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伊江村的声音。
“伊江村四席……”她明白自己的状况很糟糕，但现在还没法心平气和地思考。
伊江村无奈地扶了扶眼镜：“我相信不是你的错，队长也相信。事故的具体原因我们会介入调查的，所以请不必担心。难对付的只是来自橘家的压力，他们世代在四十六室的势力都不小，不知判决是否会遭到干扰……朽木队长那边，我也派人去请求他的协助了，贵族方面多一个人说话都是必要的。”
“朽木队长？”
她觉得，以他的性格，是不会搀和进有违规则的事件里去的。不过这不重要。她还有更需要问的问题。
“对了，山田君他们在哪？”
伊江村见她还算理智，似乎安心了一些：“为了防止串供，你们是被分开关押的，请见谅。”
她松了口气：“他们没事就好。”
“这次的事件，好像是最后药剂的顺序出了乱子，关于这点你有什么头绪吗？”
“您是在说事故的原因？”她用了很久的时间来回忆细节，可是很遗憾，那种紧急情况下谁都不可能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所以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我不清楚。”
“一同参加手术的人，其中松原启和朝田近之助与你曾有间隙，对吧？会不会是他们……做了什么手脚？”
伊江村紧紧盯着她的眸子里隐藏了某种担忧。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不是。”
她双手交握，像在拧一块手帕一样用力攒着。接着聊下去也未必会有什么收获，伊江村垂下了手，准备告辞。
“……好吧，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晚饭会有人送过来，一定要吃。”
“是。”
随着他的背影的远去，监牢里再也听不见第二个人的声音，一切的一切，和外面的雨声相比都是那么的安静。她的心中也是那么的安静。
因而她随后的叹息才会那么的浓重。
浓重得渗透到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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