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冬月琼枝
第三十九章四番队的工作
入队式。顾名思义，就是来自真央灵术院的毕业生加入护廷十三队的仪式。
在此仪式上，各队队长、副队长及大部分席官皆会出席，队员在接受队徽后均有机会挑战十位以后的席官，若获得胜利，便可取而代之；若实力强劲到队长认可的地步，则可直接分配上位席官之职。故而，入队式不仅对于新入队员至关重要，对于其他的席官来说，也是随时考验饭碗稳定度的大事。
话虽如此，能在入队式上就分到席位的人，每年都寥寥可数。只有极少数的强者方能享此殊荣。
久南乔一大清早就起床换好了崭新的死霸装，梳了个精神抖擞的发型，仔细地把斩魄刀插入腰带内。除了入队式以外，以后将有很长一段时间队员是无法佩刀行动的，所以如此正式的装束，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了。想要和自己的斩魄刀待在一起，她必须珍惜眼下有限的时光。
不过，说起四番队的入队式，比其他队来说要和平安详得多。擅长茶道和花道的卯之花队长笑眯眯地带领大家品尝春季的新茶，副队长山田清之介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在这两位和善的长官座下，一丝一毫战斗的气息都察觉不到。
乔动作生硬地磨擦着茶杯，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漂浮的茶叶，不知如何行动。这时，卯之花烈说话了。
“那么各位，正式的工作午后才会开始，请先回去休息吧。”
在悠闲的品茶聊天之后，入队式竟神不知鬼不觉地结束。队员全部傻愣地望着他们的队长，猜不透她的壶里卖着什么药。
“关于席官认定的事，我决定在观察你们的工作能力一月后再安排，各位不必感到不安，都是些普通的考核罢了。”
卯之花笑意盈盈的样子却蕴含了莫大的威慑力。众人肃然，皆行礼而退，席位什么的早就抛之脑后。
与四番队的平静所相反的是，此时其他各队都是一派气氛紧绷的模样。海晴在十一番队的入队式里再度接受了数人的挑战，轻松保住了她八席的位置；而新入队的桧佐木修兵，则毫无悬念地坐上了九番队第九席宝座；结业考试时以毫厘之差拿到第二名的伊集院健太郎选择进入伊集院家世代担任席官的五番队，暂时是末席，尚有宽阔的上升空间，前途一片光明。
本届学生里并没有选择加入条件优厚的中央四十六室亲卫队的人，这恐怕也与教师赤井主张的“实战才可出精英”方针有关，至于四十六室那边是怎样与他沟通的，其他人并不清楚。只是对于赤井泽夜来头不小这件事，所有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运转着。
她几乎就要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到永远。
——如果不是这天突如其来的命令搅乱了她的步伐的话。
她一把拉住推拉的扶手，打开办公室的门，便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唯一不同与往常的是他脸上隐藏的急躁。
“久南，现世有求救信号，待会你带个救护班去支援。我把坐标传给你。”
她困惑地指着自己问：“诶？我吗？”
被任性的伊江村八十千和四席塞进临时班做班长什么的，她可是连想都未曾想过。人人都知道卯之花队长口中的一月期限已近，此时被委任班长的职位几乎等同于将她即将升任席官的消息公之于众。
然而她是那么平庸，比起她，还有很多人更适合这个位置。
“别多话，快去！你一定没问题。”
绯真重病时，正是这位伊江村四席一直负责她的临床治疗，所以对于他的判断，乔选择了信任。
“……是！”
慌慌张张地收拾好了急救包，她来到众人待机的休息室，在这么多人面前做公开发言好像还是第一次，虽然有些紧张，但现世那边也时间紧迫，来不及犹豫。
“请准备好的诸位跟我来！因为是临时救护班，所以要等去了现世再具体分工，希望大家能配合团队工作，如有失礼之处，请多多包涵！”她草草鞠躬算是致意。
“是。”
四番队的任务里，帮各队打杂占去了很大一部分，相反战斗支援做得反而不太频繁，出现这种临时小队也是常有的事，队员们也都差不多习惯了。
比乔想象中要好的是，等待他们救援的伤者数量并不多，情况也不算恶劣。
“班长！一小队的救治已经完毕！请下达指示！”
“南边的三小队忙不过来了，你们过去看看吧。留一个人看着结界，别叫普通人类不小心闯进来了。”
“是！”
“请问……”
忙碌之中，背后传来一个中年男性的询问声。她习惯性地抬高了声调：
“什么事？”
待到她看清来者是何人，差点绕了舌头。
“——东东东、东仙队长！”
意识到自己的突然出现给对方造成了惊吓，东仙要感到有点无奈，随口解释道：“啊，无需惊慌，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伤情。”
不论是外表还是言语，都一本正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就是这样才会叫人惊慌啊。
“是……您亲自前来察看，队员们也一定会很欣慰的。”
“重伤者有几名？”
“仅一名，已经送回尸魂界结束卯之花队长的治疗了，其余轻伤者十余人由我们小队负责处理，目前均无生命危险。”
他以微小的角度倾首：“嗯，辛苦了。”
汇报之际，一直跟随在东仙身后的那人探出头来打量着她，被灼热的视线干扰，她很快察觉了对方的存在。
他首先发话算是打招呼：“久南……是久南吗？”
“修兵！你怎么也在这里？”
眼看寒暄就要开始。
“原来你们二人是熟识，正好，伤员的交接工作就交给你了，桧佐木。”东仙要的眼镜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他的眼睛，以至于乔根本猜不出来他此刻的表情。
两人站直身子同时作答：“是！东仙队长！”
目送东仙离去之后，他们的对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
“真巧啊。”
“确实……”
修兵似乎在努力使自己看起来热情一点：“你做了班长？挺不错的嘛，看起来很可靠喔。”
“只是临时工而已。修兵你呢，九席的工作会很忙吗？”
“东仙队长就如大家传言的那样，分配给下属的工作都非常公允，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就好。”
“始解，你还有在练习吗？”修兵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腰间。那里已经没有了斩魄刀的影子，显得空荡荡的。
“……不，最近找不出时间来做那种事……我也没有当年的兴致了。”
即使偶尔闲暇之余，瞟到身上死霸装的黑色，当初立誓成为死神时的激情却已不再。她担心这样的情绪持续太久，会使她忘记初心。
“班长，有伤员的状况不太稳定，请过去看看！”有队员急匆匆地跑过来。
她回头望了望声音的来源，有些不安。
修兵对她点点头：“那么，就在这里告别吧。”
“嗯，好。”
“回见。”
“回见。”
她很快变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蹲在伤者的身侧，转向一旁等候的跟班：“血有点止不住……帮我拿一瓶震点过来，还有烫过的纱布。”
“都在这里了！”
“按住他的脚。”
“是。”
这几天回道的运用越来越熟练，逐渐逼近炉火纯青的地步，当然，离队长和副队长的实力尚有遥远的距离。对于她而言，普通的伤口已经不是问题。结束治疗后，身后的小跟班少年很开心地抚了抚胸口。
“……谢天谢地，总算是没出岔子。班长你真厉害。”
“山田君，不该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前辈，不必这样称赞我。”
他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是前辈，我也是去年才加入四番队的实习队员啦，还有，为了不把我和山田副队长弄混，请你叫我花太郎就好。”
这时，站在角落里的另一个队员露出了微妙的神情：“什么嘛，区区一介新人，临时被叫来做帮工，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他的同伴连忙抓住他的肩：“快别这么说。离得这么近，万一被听到怎么办？”
“朝田，你就是因为软骨头的性子，才会一辈子做不了席官，装什么清高。”
“阿启！”
“就是这样吧！你难道不这么认为么？明明我们都在四番队勤勤恳恳干了这么多年，她一个功绩平平的新人，只因为四席看好，就能简单地越过我们当上席官这种事……”出于愤怒的抵触心理，他不小心加大了说话的音量，这下真是全部传到乔的耳朵里去了。
山田花太郎同样听到了这席话，尴尬地僵住了把包系在肩头的手。
糟透了……
“……呃……”
他以为她会生气，会反驳，会据理力争，或者干脆坐视不理。没想到她面无表情地向前踏了一步。
“一月的考核结果未定，到底轮到谁做席官尚未分晓，二位何必妄自菲薄。”
“结果尚未分晓？你以为班长的职位是谁都能坐上的吗？救护班的数量和席位挂钩，你难道不知道？”名叫启的青年气得涨红了脸，“我听说了！你自从在现世和真虚打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握不住刀了不是吗？这样懦弱的人，假使做了席官，又怎么能胜任战场上的救援工作？”
“阿启！别说了！”他的同伴只能干着急。
乔停顿了一会儿，道：“那是卯之花队长所决定的事，并非你我之职。我只是一介新人，若有言行不当之处请你直截了当但说无妨。可既然现在我是救护班的临时班长，便应事事以工作为先，多余的话回尸魂界再商议，先送伤员过穿界门。”
丢下这句话，她也不等他们的反应，便扭头走人了。
山田花太郎愣了许久，才急急忙忙地追上她的脚步。用充满威胁的眼神直勾勾地盯住她的松下启，则愤愤不平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呸！”
“阿启，要是她真做了席官，现在得罪她可是得不偿失。”朝田示意他冷静下来。
“我懂。”
“你明明就不懂嘛……”
“多嘴！”
月末的席官授命仪式在乔现世一行的三天后如约而至。如他们所料地，乔被授予了末席——第二十席的席位，正式成为第十七救护班的班长。
本届四番队的新人里，她也是唯一一个当上席官的人。
枪打出头鸟，只是一瞬间，同伴们对她的态度就立刻改变了。对于这莫名其妙的任命，她一直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四番队里的其他人虽然嘴上不说，可能心里也在这样想，长此以往积攒下去都是怨气，势必会影响她的正常活动。
在某次清晨转交给卯之花烈一周以来的医疗药品记录单的时候，她终于决定发问。
“……卯之花队长。可以打扰一下么？”
“啊啦，什么事，久南。”坐在办公室里的卯之花依旧保持着万年不变的笑容。
“我知道这很失礼，但还是想问清缘由……”乔抱着文件的手向内紧缩，“任命我为二十席，是因为伊江村四席的推荐吗？”
“原来你在烦恼这个啊。”卯之花的笑意更甚，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在四番队，只有优秀的人才能做席官，对此无需感到怀疑和困扰。”
桌上的茶杯飘出袅绕的白色烟雾，一时间，她被这雾气迷了双眼。
“可是……我在处理人际关系这方面原本就不出色，资历不够便身居要职……”
“我选择了你，是因为你过硬的治疗技术和不骄不躁的心态。当然，这个席位只是暂时的，若是你不希望明年被新的队员顶替下来，就好好工作吧。”
卯之花的话音里有些不想继续详谈这个话题的意思。她不会自讨没趣。
“是。多有打扰了。”
慢悠悠地晃出队首室，走到外面被阳光覆盖的走道里，她轻声叹息着，对面走来几个实习期的护士小姑娘，见到她均是迅速低下头去行礼。
“早上好，久南二十席。”
“早上好。”
可能是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她有些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她回答后辈的问候时，突然这么想到。
为什么会如此？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勉强能发挥自己才能的地方，为什么会感受到烦躁呢？
简直就像是，一秒都不想再多待下去的感觉。
于是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海晴的声音。
——“家里人没说太多，但是我……其实并没有非做死神不可的想法。”
——“说到底，灵术院和十三队这样的地方还是不太适合我……”
对于海晴来说，选择成为死神这件事，一半是顺势，一半是无奈。
想要改变现状，是那样的心情么？
她难受地闭上眼睛，想逃避这种失落。然而越是逃避，那些负面的情感便越是挥之不去。原以为一路度过难关走到今天，面对一天天死去的世界，就像老人一样只想安度晚年，连斩魄刀都可以不在身边，当初念念不忘的始解也可以放下，她应该已经没有名为“激情”的东西了才对。
她急切地需要一个人告诉她答案。
索性再度推开了队首室的门。
“——卯之花队长！”
对方没料到她会这么快突然折返：“啊，久南？还有什么事？”
“我想请假，这周的周末，想回灵术院看看以前的老师。”
她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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