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镛对苗旺水说：“作为下属，你没有对领导隐瞒你的身世，这是正确的，还要保护你的母亲，这是孝子。可是，自古忠孝难两全，你这就让我为难了。”
苗旺水有些不解，问道：“大人，您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在下，不，属下不懂。”
李金镛意味深长地说道：“亲，你懂的，你应该懂。我如果用你，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担心有人做文章，你也知道，义和团是大清朝的死敌，提出的口号是反清复明，你说，哪个皇上，历朝历代也不会容忍自己的敌人存在，大清朝一直在追剿义和团，包括跟他有联系的人，虽然，漠河这个地方山高皇帝远，可是，这里也是大清朝的地界，也挂着清朝的国旗。”
苗旺水恍然大悟，说道：“大人，我对您坦诚，如果你担心惹祸上身，惹火烧身，我就离开大人。”
李金镛感叹道：“官场很复杂，我也没用什么背景，不容易啊。我就是靠实干上来的，还得有机会，朝里有人好做官，我在宫里没有关系，一旦有人知道我用的人是义和团的后人，奏我一本，我就吃不了兜着走，够我喝一壶的。我看，你自己提出来，辞职不干，这很好。你很聪明，这是比较明智的选择，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我的处事原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哲保身。我知道，你是恭镗的人，他跟你有联系，你还是找他谋个一官半职吧。”
苗旺水很失望，问道：“大人不要我了？”
“不是我不要你，是你自己辞职的，我这里水池浅，养不了大鱼，你还是另谋高就吧，对不起，真是抱歉了。”
苗旺水依依不舍，人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如果自己死乞白赖不走，也有失尊严，一个大男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啊。他转念一想，尊严多少钱一斤呀？多少人不都是奴颜婢膝，不顾尊严，才谋得一官半职吗？先当孙子，然后当爷爷，古今中外，都是这个道理，都是颠扑不破的道理，折节献身爬上去，这才是硬道理，我既然投身官场，还管什么尊严啊？
苗旺水还要坚持一下，说道：“大人，现在别说这个地方，距离京城很远，就是在京城，追剿义和团的事情也是逐渐消弱，如果大人肯容留我，我不会让大人失望的，我会跟诸葛亮一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金镛有些不耐烦，胆小怕事，捎带着讽刺挖苦的意思，说道：“你，你有诸葛亮那样的智慧吗？帮助刘备三分天下，没有出茅庐，就把天下大事看得清清楚楚，我看，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苗旺水挥泪洒别，不，心里暗骂，这个老东西，我真是看错人了，我对你这个老家伙坦诚交代，你却对我不坦诚，胆小如鼠。成不了大器。
你这个王八蛋竟然把我拒之门外，这也是教训啊，官场忌讳多，我就不应该把自己的家底抖落出来，跟他交什么心啊？太嫩了。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还不如恭镗的肚量。
苗旺水回到家里，闭门不出，长吁短叹，暗道：干革命为什么这么难？进入官场为什么这么难？
他自己躲在房间里喝酒，最后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早上，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母亲坐在他身边，他不解地问道：“妈妈，你怎么在这里？”
“昨天晚上你喝多了，你还骂人，把你大哥都骂了，为什么？”
“自古忠孝难两全，妈妈，你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把我搞蒙了。”
苗旺水说：“大清朝的官员都是胆小鬼，不是贪污犯就是胆小鬼，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真后悔，如果我出生在你们那个年代，我就跟你一样参加义和团。”
康梅花四处看看，这是自己的家，这里是距离京城很远的地方，山高皇帝远，不会有密探或者间谍吧？
“儿子，你不要这么说，此一时彼一时，妈妈当时也是百般无奈，逼上梁山，林冲雪夜上梁山，你应该知道，他也有难处。你千万不要想造反的事情，现在，我看，一般人还不是对手，根据我的判断，大清朝也不会长久了，气数已经。改朝换代，那是早晚的事情。但是，推翻大清朝的不是你，也不是我。”
苗旺水说：“我想去山里当胡子。”
康梅花笑道：“这就是山里，当年，我们就是来到这个大山里面，谁也没有想到，这里发现金子了，逐渐繁华起来，人也多起来。我看，你还是去掉幻想，老老实实在家过日子，娶个女人，生孩子。”
“不，妈妈，我是个有志向的人，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不甘心当农民，我就是要当官，我就是要出人头地，这里不行，此处不养爷，还有养爷处。我要去哈尔滨，再去找恭镗。”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也死心吧，认命吧。”
“不，我不甘心，我今天就去哈尔滨，或者去京城，我一定要谋个一官半职，否则，我就不回来见你。”
大哥苗旺金也劝说倒：“你就是瞎折腾，你也这么大岁数了，不要那么野，收收心吧，老大不小了，赶快娶妻生子，妈妈着急抱孙子呢。”
“大哥，有你照看妈，我出去也没有牵挂，你尽忠尽孝，我就放心了，我一定要活出个样子来给你们看看，我们苗家，一定要出个当官的，不管是哪朝哪代，家里没有人在朝里做官，就是兴旺不起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古今依然。我已经下定决心，你们不要再劝，我今天就去哈尔滨，这个漠河，我呆不下去了，也不想在这个山旮旯发展了。你们也要小心，那里李金镛胆小怕事，他们已经知道妈妈的身世，当心他借故剿匪，找你们的毛病。”
康梅花说：“现在看，风头还不至于搬家，那个李金镛也不会跟我们过不去的，他是一个地方官员，不是军人，也没有剿匪的任务。”
“很难说，如果他想贪功请赏，说不定会剑走偏锋，忽然来一下子，把你们抓起来，献给皇上，这些狗官，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防不胜防啊。我看，你们还是搬家吧，也去哈尔滨，去大城市生活，怎么样？”
康梅花很悲壮地说道：“我哪里也不去，你们谁走都可以，我就在这里养老送终了，如果谁跟我过不去，我也不怕，我就跟他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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