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能！
似乎是个很突兀的问题。但也不能说和辉夜的事情完全无关。一段非常短暂的讨论后，月之民们就取得了一致共识。在场的月之民不算少了，但在这一点上，她们的认识高度统一。
自诩为净土，自认为排除了所有污秽，自以为是纯净之身，月之民们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是污秽之人。所以她们才可以尽情的去责难沾满了污秽的地上人。这也是月之都一贯的，延续了无数年的传统。
“第二个问题。蓬莱之药，是哪里出产的？”
绵月依姬说完后，停了十几秒，忽然反应了过来，立刻用念话对万清竹吼道：“地上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等她发觉不妙时，问题早已经问出了口，收不回来了。这也是万清竹故意的安排，他将原本完整的一个问题拆成了两个。第一个是钓饵，降低月之民的心防。第二个则直捣黄龙，力求一击得中。同时也可以让绵月依姬完全没有办法在中途改口。反应再快，也是有时差的。
绵月依姬对于月之都，一直怀有极大的崇敬之心。她为月之都自豪，以身为月之民而骄傲。万清竹却在借她的口去质疑月之都，这很卑鄙。
蓬莱之药，是八意永琳带领着月兔们在月之都制造出来。这是所有月之民都知道的事实。但是只要将它和之前的那个问题，放在一起，立刻就衍生出一个巨大的矛盾，一个完全没有办法调和，足以击溃月之都集体无意识的矛盾。
一方面，月之都是排除了污秽的净土，这也是月之民骄傲自大的基点。另一方面，月之都的兔子们每天都在捣药，生产出蓬莱之药。将这个过程简短，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就是：
净土上出产了污秽的结晶！
难道这不矛盾么？
月之民中并没有真正的笨蛋。一想到这个矛盾后，她们都自觉的闭上了嘴，现场再一次的陷入沉默。面对着铁一样的事实，她们没有办法辩解。有人因此羞愧得涨红了脸，也有人是被戳破后的恼羞成怒，还有人脸上一片茫然，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八意永琳的方案，其实已经默认了一个前提，那就是辉夜是有罪的。这也是无数年来，身为月之民的一个根深蒂固的思维习惯。即使是八意永琳，也无法避免这种影响。幸运的是，八意永琳无意中召唤来了万清竹，他是一个地上人，完全不受月之都条条框框的影响。这让八意永琳意识到了，还有一个全新的机会。
他也确实不负所望，当万清竹将“辉夜有罪”这个预设前提揭开来后，果然发现了月之都集体无意识的最大致命弱点。玩过RPG的都知道，弱点攻击的效果非常好。现在已经不是形势逆转的问题了，而是全面崩盘！月之民们的固有观念受到了直接撞击，不可能不混乱。
万清竹也用他自己的身体，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绵月依姬将剑当做棍子，狠狠地在他的头上敲了几下。紧紧的咬着嘴唇，两眼泛光，眼看就要哭了出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万清竹心虚了。特别原本强势的绵月依姬，忽然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其中的反差让他更加的心虚。不停的小声道着歉。不管动机是什么，确实是他的错，不但利用了她，同时还伤害了她。带着哭腔重重的哼了一声，绵月依姬扭头离开了会场。
绵月丰姬“飘了”过来，伸手在他的头抚摸着，“疼痛，疼痛，快飞走吧！没事了，没事了，明天我会让她来道歉的。”
毕业后的万清竹，不会再吐槽了。他认真的说道：“不，应该道歉的是我，是我利用了她。”
绵月丰姬只是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紧追着妹妹离开了会场。万清竹其实肚子里面还有个问号，为什么这位大小姐，还跟没事的人一样。不会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吧？
自打绵月依姬开了个头后，不断有人中途离开。月之民们忽然间失去了所有的道德优越感。就像一个法官正在判案，忽然纪委的冲进法庭，宣布他被双规了。还能有比这更黑色的幽默么？这次的宴会自然开不下去了。
之后的场面虽然很混乱，却有两个人一直保持着冷静。八意永琳和辉夜静静的依偎在一起，冷眼旁观着月之民的各种表现。
看到这个情形，万清竹就更加确信了。果然辉夜的动机和八意永琳真正的愿望有关。她们两个在某种层面上，有着高度的默契。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八意永琳会如此宠爱辉夜的原因吧。
还是那个茶室。八意永琳站在前面，辉夜和万清竹依旧规矩的跪坐她面前。
他却是不知道，在这个一次又一次重复的简单形式背后，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得到了八意永琳和辉夜的认可。不然辉夜旁边的位置，哪是他能常待的？
偷眼望去，发现八意永琳的面色还是有些沉重。哪里还有什么不妥？万清竹也开始有些惴惴不安。难道是他玩得太大了？
“今天你做的很好，出乎我的意料了。但是，”
真的出乎你的意料了么？万清竹在肚子腹诽道。接着的“但是”又将他的心拎到了嗓子眼。
“绵月依姬是个好孩子，明天你一定要去正式的道歉。如果她不原谅你，就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她原谅你为止。”
原来是这边的事，真是个好老师啊。松了一口气的万清竹连连点头，“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那好，今天就到这里吧，有事明天再说。你们两个好好的休息一下。另外，今天的祭典被你搅得这么混乱。下一次的祭典，恐怕将会是月夜见亲自主持。”
万清竹心里咯噔了一下，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要是早知道这一点，也许就不会图这一时之快了。
辉夜戏虐的盯着他，笑着打趣道：“没想到，你这套衣服还真合身啊。清竹，以后就不要换了，好不好？”
一听这话，万清竹赶紧三下五除二的将那套制服脱了下来。还好都是最外面的衣服，也不用回避什么的。稍微整了一下，打算还给八意永琳。
“不用了，这套衣服就送给你。而且下一次祭典，也用不上它了。怎么处理，你可以自便。”
万清竹疑惑的看着八意永琳。
“难道你还真的打算栽赃给依姬么？那些都是你的话，所以关于你的事情，这是一定要公开的。”
看着八意永琳又板起来的脸，万清竹也知道绝对不能得罪这只特爱护小鸡的母鸡，连忙答应道：“应该的，应该的。只是这个衣服，我留着又没什么用……”
“可以留着嫁人的时候穿呀，反正都是礼服，用得上的。”
宴会结束后，之前的雾霾一扫而空，辉夜的心情一直很好，她也接连开了不少玩笑。
“你才该嫁人啊。只要你敢嫁，我就敢穿……”
自知失言的万清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好啊，不过月之民的订婚仪式就要用上一万年！”
辉夜却也不甘示弱。
“哈？”
一万年！在地球上，仅仅一百年时间，连重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八意永琳也笑着，看他们两个在玩斗嘴。这段时间困扰她的焦虑，已经彻底烟消云散。月之都已经彻底没有了重罚辉夜的可能。只要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好好的准备一下，再次过关还是很容易的。
好过是好过的，难过也有难过的。
绵月依姬这关，万清竹觉得会很难过。她动不动就动武的形象，实在让他有点犯怵。第二天，在八意永琳派来的兔子的带领下。不对，应该说是押送下，万清竹早早的来到绵月依姬的门前。
一直以为她们姐妹总是一同行动，应该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其实不然，她们是分开来住的。而且姐姐绵月丰姬的家境比绵月依姬要好上许多。虽然万清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非常识的月之都，净土的月球，会有“家境”这种奇妙的东西。嘛，现在也只能归结为月球人的大脑回路和地球人是不一样的吧。
“进来吧。”
似乎早就知道了万清竹的到来，他才站在门口，绵月依姬便开了门。
有大哭过一场，她的眼睛还红肿着。发觉万清竹在注意她的眼睛，她下意识的做了一个拔刀的姿势。万清竹迅速低头，准备受身。也正是因为低头，才忽然发现，她根本没带武器。于是，噗嗤，绵月依姬笑了。
算了。总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头。万清竹也跟着笑了会儿。谢过领路（押送）的兔子，跟着依姬走了进去。
有点意外，却又不出意料的房间。完全没有什么女孩子气息，房间里到处都是书籍，还陈列着几把刀剑。如果不是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真会误以为是男生的房间。他和依姬面对面，跪坐在房间中。
第一时间，万清竹趴在了地上。
“对不起，是我太过分了。本来是可以采用更柔和的说辞的。”
也不能全怪他。那也是没有办法，只好去算计绵月依姬了。谁让绵月依姬一直对他怀有敌意，万清竹也不知道她到底能转述几句话。为了稳妥起见，根本不敢进行长篇大论，只好采用了单刀直入，一刀见血的方式。同时这也刺伤了她。特别是当颠覆她的世界观的话，还是从她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绵月依姬开口说道：“我是不会原谅你的，永远！”
这一开口，就将万清竹今晚回去继续背药方的希望给抹杀掉了。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无疑会是一场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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