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三)段落一:煮酒论英豪
神魔第四时代——半六道时代
日落黄昏,雪还在下着。
漫天飘落的白雪犹如白色巨兽上抖落的羽毛一般,让亭子的如盖上铺上了一层素裹的银装。
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斑驳的亭子,从它的外表看,可以看出它已经建起有些年头了,但亭子上的雕梁画柱依然很是鲜艳,金砖碧瓦,飞檐流角,仍可以看出当年的辉煌。
在亭子正前的牌匾上,赫然写着‘神魔亭’三字,而在神魔亭中,几股淡淡的白雾飘飘然从一个酒樽中升起,伴着北风席卷,神魔亭内,顿时酒香四溢,醉人心脾。
残阳如血,映彻着这座有些破败的亭子,让人顿感萧索。可就在这座萧索的神魔亭中,响彻起一阵甚是欢畅的交谈之声。
“不知两位师兄对于此次九宗大会有什么看法?”一个身穿白色僧衣,中等身材的和尚淡淡的说道。他望着围在酒樽旁的两个男子,眼中闪烁出异样的流彩。
“还不知觉远大师高见?”一个白衣儒生拱手说道。
听到这话,和尚面露一丝微笑,连忙道:“贫僧乃是粗鄙之人,正要聆听两位师兄的教诲,哪有什么高见可说。”
儒生亦笑道:“大师自谦了,太玄才识浅薄,才是真正粗鄙之人,没有什么高见,还期望大师和静鑫兄多加畅谈,玄洗耳倾听,定当受益匪浅。”
话音刚落,那个白衣和尚正要说什么,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便是抢先响起。
“好一个徒假的和尚,好一个虚伪的儒生!”
两人循声望去,却是一旁满是冷色的黑衣青年,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竟是同声笑道:“不知静鑫兄有何高见?”
那黑衣青年脸色一改,笑道:“亦不敢说是高见,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他顿了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肃然道:“当今九州神土上,九宗崩离,帝宗雄霸天下的时代早已远去,群雄逐鹿的格局也早就奠定,因而此次九宗大会开与不开,在静鑫眼里,只是无关紧要之事罢了。”说罢自顾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阿弥陀佛’白衣僧人单掌竖起,低低的沉吟一声佛号,道:“静鑫所说,却与常人迥然不同。不过,依贫僧看来,此次九宗大会,看似平静和气,实则已是剑拔弩张,三分天下。”
话音未落,黑衣青年脸色却是微微一变。那和尚虽没有直接反驳他,可话里话外却显现出不认可之意。
“哦?”儒生转过目光,试问道:“不知是怎样的三分天下?”
那白衣和尚脸色肃然了一下,回道:“儒、法、幻阳三宗坚持帝宗正统,是为一派;而墨、易二宗欲取帝宗而代之,是为一派;佛、道、符三宗超然权争,保持中立,亦可看做一派。此三派各自为主,心怀鬼胎,九州神土怕是难逃战火洗礼了。”
他停了一下,眼中似有悲悯之色,道:“战火一烧,天下苍生百姓又该当如何?唉!战火、战火.......”
白衣儒生轻叹了一声,脸上微微有怜悯之色,道:“大师慈悲之心,太玄甚感敬佩。只不过夫子常说: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太玄认为此言甚有道理,当今局势,以战止战,才能最快结束九州分崩离析的局面,到时天下一统,方可阻止蛮族的入侵,这才是可行之法。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不要徒增杀孽也就是了。”
听到此语,那白衣僧人又不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紧紧抓住手中的青木念珠,低低的道:“这个道理,贫僧虽是浅薄粗鄙,但也是晓得,只不过一想到那些欢乐平实的村庄,不久就要变成战火离乱的人间地狱,和尚的心就.......”
话未说完,白衣僧人便又是一声叹息。
一旁的黑衣青年瞟了他一眼,面带冷色,有些讽刺的说道:“大师真是菩萨心肠,只不过,大师是不是更愿意看到,这九州神土再次成为异族人欢乐驰骋的天堂,这繁华帝都又出现一个武宁之耻?”
那白衣僧人一愣,低声吟诵了一句佛吟,连忙道:“静鑫师兄说笑了,贫僧岂敢有这等想法,只是心中有些不忍罢了。”
那黑衣人冷冷一笑,道:“妇人之仁。”
话音刚落,白衣僧人却是微微一笑,道:“静鑫师兄说的是,不过这妇人之仁也是一颗善良之心由内而发,最后止乎于行,造福于世。和尚虽是妇人之仁,可平心而论,却也自认为比世上那些残忍弑杀之辈强上一些。”
那黑衣青年‘呼’的一声站起,面露冷杀之色,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低垂着头的白衣僧人。他刚要发作,却听得一阵和煦的声音抢先传来。
“说得这么多,酒都快凉了吧,来,大师、静鑫兄,太玄敬你们一杯。”说完那白衣儒生带着淡淡的笑意,举杯将酒一饮而尽。
那黑衣青年“哼”的一声坐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仍旧怒色不减。
那白衣僧人依然低垂着头,低吟着佛号,举起酒杯轻轻的泯了一口。
亭子中,弥漫着沉默肃静的奇怪氛围。
暮风吹来,白衣儒生望了望天际的夕阳,竟发现天边吹卷着的红云宛如盘龙一般,他笑了笑,破开沉默,道:“不知大师、静鑫兄是否知道龙的变化?”
黑衣青年脸色不变,拱手道:“未知其祥。”
白衣儒生缓缓站起,拂了拂袖,饮尽杯中之酒,道:“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就能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藏伏于波涛之内。龙乘时变化,好比人得志而能够从横四海。龙好比当世的英雄,大师、静鑫兄久历四方,定然知道天下英雄,大师刚才又将天下九宗化成三派,而三派中,英雄辈出,两位可否为太玄说出一二?”
然而回答他的除了惊诧的目光,仍旧只是沉默。
那白衣儒生不觉得尴尬,目光淡淡,对着黑衣青年说道:“静鑫兄你与墨、易二宗交情甚深,墨宗的大长老‘墨通天’可算当世之英雄?”
那黑衣男子冷笑了一声,道:“墨通天修为极高,当为墨宗之冠,然而其性格狡诈卑鄙,沉迷武力,对于墨宗‘兼爱非攻’的原始教义嗤之以鼻,为达目的,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迟早为人所唾弃,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哦?”白衣儒生疑道:“为何静鑫兄对墨大长老这么了解?”
黑衣青年顿了一下,冷然道:“卑鄙小人,九州上谁人不知。”
白衣男子“哦”的一声,心中却道:“我怎的不知晓。”他稍是怔了一会,开口再道:“那易宗七龙之首龙战野可为英雄否?”
黑衣男子笑道:“龙战野虽贵为七龙之首,修为也极其高强,然而其出身蛮族,不为正统汉人,其他六龙更是各怀鬼胎,多有不服,易总分崩离析也是迟早的事,不足以称为英雄。”
白衣儒生面色生花,拱手大笑道:“静鑫眼识之高远,太玄佩服。”他顿了顿,目光看向正低垂着头的白衣和尚,道:“大师既是佛门中人,可否在佛、道、符三宗中为太玄点指一些。”
那白衣和尚闭了闭眼,低吟了一句佛号,微笑道:“太玄莫要为难和尚了,和尚既是佛门中人,实在不好多做评判,我等还是听听静鑫师兄的高见吧。”
那黑衣青年冷笑道:“好你个狡猾的和尚,我待会说了,你可别翻脸不认人。”
那和尚双手合什,对着黑衣青年微的一点头,道:“静鑫说笑了,和尚绝不生气。”
白衣儒生笑了笑,道:“如此甚好!大师既无责怪,静鑫兄还请速速道来?”
黑衣男子“哼”的一声,道:“依静鑫看来,佛、道、符三宗,没有一个人可以称得上英雄。”
听得此话,白衣儒生不禁脸色一变,目光缓缓的向那白衣僧人看去,凝然间,那白衣僧人仍旧低垂着头,只是脸色有些微变。
白衣儒生咳嗽了一声,道:“哦?静鑫兄竟有这般看法,可否告知小弟缘由。”说完便向着黑衣青年使了一个眼色。
黑衣青年瞥了一眼白衣和尚,目光依然冷冷,不理那白衣儒生的示意道:“九州群雄逐鹿之势已成,可佛、道、符三宗之主却仍守中庸之策,妄图避战独立,不消战火燃及。却不知其三宗早已深陷九州争斗之内,不出数年,必是被迫入局,成为大战厮杀的一方。此时中立而不做准备,来日必然痛心疾首,悔之晚矣。觉相、神观、天机子修为虽然冠绝九州,却为一宗之利而罔顾九州大势,此等鼠目寸光之辈,岂可称得上英雄?”
白衣儒生闻言,不觉吃了一惊,道:“静鑫兄慎言!”
黑衣青年刚欲在言,却听得那白衣僧人说道:“无妨无妨,我三人在此聚首相谈,本就该畅所欲言,没有门户芥蒂。再者说来,贫僧对师兄的做法,平日里亦是不敢苟同的,而今日静鑫之言,贫僧倒觉得十分在理。”他仍旧低垂着头,只是脸色微微有些泛青。
那白衣儒生脸色一松,微笑道:“大师所言甚是,是太玄迂腐了。”
黑衣青年脸色顿顿,喝了一大口酒,冷道:“又来那虚伪一套,刚刚还说自己是佛门中人,不好判评,现在却说放下门户之见,畅所欲言,好一个口是心非的和尚。”
那和尚低着头,单掌竖起,淡淡道:“静鑫教训得是,是和尚言行不一,还望两位见谅。”
黑衣青年冷冷的笑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说说,帝、儒、法、幻阳四宗之中,有哪些英雄?”
那白衣僧人缓缓的抬起头,眼光中充满着锐利的光芒,肃正的说道:“在和尚心中,这四宗内,只有一个人可称得上英雄。”
黑衣青年大笑一声,道:“想不到你这虚伪的和尚也有一副好眼光。”
白衣僧人面色不变,道:“静鑫师兄也是这般认为的吗?”
那黑衣青年目光流转,眼中似有光彩,道:“正是!在我心中,这四宗之内,也是只有一人可称得上英雄。”
白衣儒生脸上似有欣喜,道:“不知是何人得此殊荣,可否告知太玄?”
白衣和尚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道:“不如我三人各自执笔写于手心之内,然后同时打开对照,看同还是不同。”
黑衣青年大笑道:“好,有雅意,我喜欢,就这样办!”说完便是提笔写下。
“太玄也可将心中所思写于掌上。”白衣和尚淡淡的对着儒生笑了笑,便自顾提笔将名字写在手心之上。
白衣儒生无奈的闭了闭眼,提笔道:“既然如此,那太玄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很快,白衣和尚和黑衣青年便已经写好,只有儒生还在奋力急书,提笔勾画。
看到这一幕,白衣僧人凝望了一眼手中的字,对着黑衣青年笑道:“这般看来,太玄是要把他们儒宗的人都给写上去。”
那黑衣青年亦是附言大笑道:“我看不止如此吧,依太玄谦逊在礼的性格,要把他们帝宗联盟的人都写上去,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估计太玄此刻心中正在暗骂着父母,没有把他的手掌生得像熊掌那般大,好多写一点。”
和尚转动了一下青木念珠,微笑道:“呵呵,静鑫说笑了,太玄身为儒宗传人,以孝道立身,天下又有谁人不知,岂会有辱骂父母之举,不过手掌不够大,静鑫倒说得十分在理。”
他目光忽的流转一下,握紧了掌心,继续说道:“趁着太玄兄还没写完,不如我二人先行对照,静鑫看如何?”
黑衣青年的脸色立时便得肃正,缓缓道:“如此甚好,却不知大师所写为何人?”
淡淡酒雾间,两人移近酒樽,手指缓缓舒展而开,各出掌中之字,互相观看。顿时,一道狂朗的笑声便从神魔亭中响彻而起,直传九天云霄。
“你竟写的是此人。”和尚首先止笑道。
“你写的不也是此人吗!”黑衣青年收揽笑意,冷冷道。
二人同时举起手掌,缓缓的再次舒展而开。这一霎,夕阳余晖,映入亭中,照彻出他们手掌中龙飞凤舞的三个草字。
‘归太玄’
就在这时,一声砰响低沉的传来,修长的毛笔划过白衣儒生的手指,摔落到地面上,显得十分的沉重。
和尚和青年循声看去,竟是那面色有些苍白的白衣儒生抖落了手中正在勾写的毛笔。
黑衣青年冷冷一笑:“太玄兄何须如此激动,在静鑫眼中,这四宗之内,唯太玄你一人可称为英雄,其他的人,不过是碌碌小人,冢中枯骨罢了。”
那白衣青年面色不改,俯身拾起那支摔落在地上的毛笔,淡淡道:“静鑫兄高看太玄了,四宗之内,比太玄高明的人,譬如漫天繁星一般,比比皆是,太玄只是一介腐儒罢了。”
闻言,那白衣僧人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如不出意外,以后驰骋在这天地之间,决定九州命运的人,必定是你归太玄。”
那白衣儒生听得这话,脸色不觉有些润红,刚欲推诿再言,却听得那黑衣青年道:“大师所言,正是静鑫心里所想,太玄你便不要再多说谦辞了,俗话有云,天命所在,避是避不得的,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在手心上写了什么?”
你白衣僧人眼中满是流彩,道:“贫僧也很想知道。”
白衣儒生忽是一愣,随而露出一抹不知意味的笑容。
背着夕阳,紧握着手掌便是缓缓的打开,只见那白皙的掌心之间,竟画着一只栩栩如生,却尚未画完的乌龟。
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顿时间,风雪里,亭子中,又传出一阵响彻天际的狂朗笑声。
风雪停了,却在冥冥之间道出了此刻无尽的意味。‘龟’者,‘归’也,归太玄说所说的,也正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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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魔亭中,爽朗的笑声依然,只是夕阳已近全落,暮色正悄然的降临在这片天地之间。
忽的,一阵悠扬的钟声幽幽的传了过来。
听得钟声,白衣僧人脸上微微的泛出难色,他轻轻的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青木念珠,道:“帝佛寺的钟声既是响起,那也该是到了贫僧与二位师兄分别的时候了。”
白衣儒生顿了一下,手心微微握紧,露出了惜别之色,道:“夫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偶饮几杯薄酒,寥寥几语之间,却想不到我三人竟已欢彻畅谈快三个时辰了。快哉!快哉!又不知此次分别之后,我三人何时又才能聚在一起,煮酒直论天下英豪。”
白衣僧人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道:“缘来之时,自当相会,太玄不必伤感。”
一旁,黑衣青年举起酒杯,缓缓的站起身来,声音仍旧冷冷,道:“我这个人最爽落,聚时便聚,离时便离,又何必在乎那缘来缘去,这种被束缚致死的人生,更不是我想要的。”
他顿了一下,眼睛微微有些泛红,道:“来,大师、太玄兄,满饮此杯,当是我三人的离别之酒。”未等儒生与僧人回话,他便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儒生也缓缓的站起来,和那白衣僧人对视了一眼,微笑不语之间,便同时将酒一饮而尽。
那儒生放下酒杯,拱手道:“今日听得大师与静鑫兄所言天下大局,太玄凝问于心,如同受到当头棒喝一般,受益匪浅。”他停了一下,脸上忽然浮现出淡淡的笑意:“静鑫兄游历四方,自是懂得俗世之礼。可否乞问静鑫兄一言,这帝都之中,友人相别之际,是否当赠对方以厚重之礼,以示惜别之意?”
“正是”那黑衣青年对着儒生忽的一笑,道:“却不知太玄兄要送给我和大师什么贵重大礼?”
儒生笑道:“若只我一人送礼,这也太不把大师和静鑫兄放在眼里了,这是太玄万万不敢做的事。而且,若是送些贵重实物,那也太过于俗套,与世上庸人又有何区别。”
“那你待如何?”那白衣僧人插问道。
那白衣儒生转过身去,望了望神魔亭前如绒毛一般平铺着的雪地,道:“不如我三人各在这雪地之上写下自己的顿悟之言,赠与对方,你们看如何?”
闻言,那黑衣青年顿时大笑,道:“好!好!好!白雪赠字,正该如此。”
‘阿弥陀佛’
那白衣僧人低吟了一句佛号,瞥了那儒生一眼,道:“太玄总是会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不过贫僧倒是喜欢得打紧。”
那白衣儒生微微回头,笑道:“既然大师和静鑫兄没有异议,那太玄便献丑了。”
说完,他便从腰际抽出一把青光闪闪的长剑,如蛟龙出海一般在身前轻划几笔,顿时间,剑气回荡,如龙卷狂风一般向着雪地席卷而去,砰砰砰......凝然之间,在白色的雪地上留下了七道剑痕。
‘仁义’
“太玄献丑了。”白衣儒生收剑入鞘,转过身来拱手道。
白衣僧人直盯盯的看着雪地的‘仁义’二字,凌然道:“仁义剑下出仁义,天地浑浊皆荡平。好一把仁义剑,好一个归太玄!”
黑衣青年蔑蔑的瞥了一眼那个白衣僧人,旋即对着儒生说道:“太玄兄剑下有仁义,却不知这‘仁义’在你的心中到底为何物?”
那白衣儒生微微一笑,道:“正其义而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我欲仁义,其可仁义至矣。”
闻言,那白衣僧人竟是微一抬头,口中喃喃有语,似乎是将儒生的话默念了一便。
“好!”黑衣青年端的是冷冷一笑,道:“归太玄你可把这话记住咯,说得这么正义凛然,我倒是看看你能不能做到。”
白衣儒生依然满脸微笑,道:“立命之言,便是身死,太玄也不敢忘怀。”他稍稍停了一下,继续说道:“现在,当请大师赐言一二。”
‘阿弥陀佛’白衣僧人低吟了一句佛号,“和苏不凡识浅薄,还望两位师兄不要见笑。”
黑衣青年冷冷的瞟了白衣僧人一眼,道:“少来这虚假的一套,你不是要回帝佛寺吗,怎的还在这拖拖拉拉?”
白衣僧人双手合什,道:“静鑫教训的是,和尚这就写。”
儒生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不禁苦笑了一声。
白衣僧人顿了顿神,手中的青木念珠顿时金光大作,旋即化作一道金影掠到雪地之上。
僧人微一闭眼,口中轻念了几声咒语,旋即合什着的双手径出二指,在身前的空中缓缓划动,而雪地上空的青木念珠微微一颤,旋即随着他的指形,在雪地上打出两个完美的字痕。
‘随性’
儒生和黑衣青年凝眼望着雪地了两个字,脸上不禁浮现出几分讶色。
这‘随性’二字,又岂是佛家中人所该有的?
很快,白衣僧人手中又一次闪烁出金光,旋一回手,青木念珠便如急梭一般回到了僧人的手中,宛如万顷秋水凝聚于手心之上。
‘阿弥陀佛,两位师兄见笑了。”白衣僧人轻垂着头,说道。
正说话间,‘扑哧’的一声响起,白衣僧人循声望去,竟是那黑衣青年大笑道:“我还真的是‘见笑’了,大师,你可真逗。‘随性随性’,不就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我说大师,如果你去想做那个.......什么找乐子,哈哈,你会不会去呢?”
那僧人的脸微青了一下,道:“静鑫你说笑了,贫僧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哦?”白衣儒生亦是笑道:“那大师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白衣僧人回过目光看着儒生,道:“这当然是佛家之言了。”他顿了一下,望着远方说道:“诸法集起,毕竟无主、无我所。虽各随业,所现不同,而实于中,无有作者。故一切法皆不思议,自性如幻,这便是和尚所说的‘随性’了。”
“随性、随性......”白衣儒生口中喃喃,他怔了一会,随后说道:“大师高言,太玄受教了。”
白衣僧人微微一笑,手持着念珠行了一个礼,道:“浅显之言,安敢有教于他人?太玄如此高抬,贫僧真是愧不敢当啊。”
那黑衣青年的“哼”的一声,冷笑道:“真言便是真言,臭和尚又何须这般做作,你这样便已对不得这‘随性’二字。”
听得这话,那白衣僧人脸上仍挂满着淡淡的笑容,只是白皙的脸庞微微的泛荡出几丝青色,他静静的看着那个黑衣青年,漆黑的瞳孔深处竟忽然闪出一道赤红的血芒,而旋即在下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白衣儒生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目光转移到黑衣男子身上,拱手道:“大师既已赐言,还望静鑫兄不吝赐教。”
“正是”白衣僧人忽的插道:“静鑫师兄自小游历四方,其顿悟之言,定是发人深省。”
“这个自然,我可不像某些人推三阻四的。”黑衣男子冷冷的瞥了那白衣僧人一眼,道。
话音未落,一道‘嗤嗤’的响声便已传来,儒生和僧人循声望去,竟是看到雪地中忽然浮现了三个嫣红的血字,
‘人间游’
儒生和僧人看到血字浮现,目光不禁移动,再次向着那黑衣男子望去。
亭子中,透过淡淡的酒雾,竟是看到那黑衣男子正双手合什,向着雪地中央急掠而去。他的口中喃喃,眼中泛着如潮汐汹涌般的赤色红光,而就在这时,天地之间忽然飘散着浓厚的漫天血雾。
血雾飘荡,宛如大潮一般向着神魔亭席卷而来,缓缓地将那三个人笼罩而起。
就在那血雾笼罩之时,那白衣儒生竟是淡淡的一笑,口中轻诵了几句,顿时间,身上便是爆棚出耀眼的浩然青光,驱逐了那来势汹汹的涛海血雾,将自己和那白衣僧人笼罩在了其中。
‘阿弥陀佛’那白衣僧人双手一放,十七颗古朴润滑的青木念珠缓缓的升至空中,只听得白衣僧人轻念了几声,十七颗青木念珠宛如十七个太阳一般,爆发出极其耀眼的金色光芒,照亮了青红交错的雪地半空。
而就在这被金光照亮的雪地半空上,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如射出的神箭般渐行渐远。
那白衣儒生微一凝神,大声道:“静鑫兄为何这般急着离去,难不成是我与大师不周而得罪了静鑫兄?如果是这样,那还望静鑫兄见谅。”
“呵呵......”半空中一道笑声传来:“浩浩人间,何处不游?我既然说‘人间游’是我的顿悟之言,那么这人世之间,便处处是我的家,我不会因为相待不周而急着离去,也不会因为相待得好而惋惜驻留。太玄兄、大师,再别了,哈哈......”
听得这话,那儒生和僧人对视了一眼,旋即便是同声大笑,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神魔亭中......
暮色已渐渐笼罩,而弥漫在这片雪地里的血雾、青光,金光却早已消逝不在,留下的只有亭中还在升腾着酒雾的青铜酒樽,还有那响彻在天地之间的帝佛寺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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