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rouette，Pirouette，Pirouette！”严厉的女声不断的响起。
一个穿着纯白芭蕾舞裙的娇小女孩不停的按照要求旋转。即使脚尖疼得要死，绝对也不停下来。头越来越晕，到底转了多少圈大脑已经无法统计，猛然眼前一黑没了知觉。身体重重的落地发出闷沉的声音，隐约的视线里是妈妈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妈妈，我已经很努力了。晕乎的身体根本不听自己的指挥，嗓子里也发不出声音。
“如果这次的比赛你拿不到第一名，我就带熙雪去维也纳了。”女人冰冷的好像没有一丝情感，没有去看看孩子怎样只是留下强硬的背影。在她的价值观里一个失败者不值得任何人去怜悯，失败永远都是懦弱者的代号。
“不要走，不要走……”夏安雪嘴里念念有词，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床上辗转反侧，蜷缩的样子显示着她的不安全感。
“连个简单的Battementtendu（一种脚擦地动作）都做不好，有什么资格吃饭呢。”白安然用一种贵妇人指责仆人一样的姿态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忽略掉她手臂上的淤青，看不见她孱弱的苍白，只是一味的认为她很没用。或许她早就忘记了，站在她对面的只是个孩子，是她六岁的女儿。
“我知道了，我再去舞蹈室再练习。”白熙蕾低着头温顺地回应着，一丁点反抗也不曾透漏出来，她只知道听话才能把妈妈留下来。
“够了没有！白安然，你不能这样要求孩子。”夏学智实在心疼女儿，安然她被芭蕾界评价失败以后，变得越来越变得极端。虽然自己一味迁就于她，即使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熙蕾身上，但是熙蕾只是个孩子。
“你有什么资格开口说我？！夏学智，我告诉你，当初如果不是我坚持嫁给你。我现在怎么会这样？！你根本就不懂，不明白现在我的心里有多痛苦！我如果当初不生她，我就不会失去我去维纳斯的机会。她和熙雪本来就是多余的！”
“安然，你疯了吧！在胡说什么？”
“我才没有胡说，要不是你坚持不让我去手术，怎么会有她们。”
“安然，她们是你的女儿。就算你在比赛中失误，但将来肯定还有机会的。”
“机会，你以为谁都会有你夏学智一样的好运嘛。我后悔了，当初就该听家里的话，不该嫁给你……”
“孩子不是工具，有些话不要轻易乱说。熙蕾，你先回你房间去。”
白熙蕾咬住下嘴唇没有发声，慢慢踱步走向房间。关上门她靠在门背后，一直忍住不想让眼泪落下来。看见小床上熟睡的妹妹，她希望自己刚才没有听到妈妈在说：“我们现在已经没法沟通了，我们离婚吧。明天我先搬出去，熙蕾可以跟你，但熙雪我一定要带走。”
收拾好行李的白安然丝毫不留恋家里的所有事物，拉起四岁的白熙雪朝门口走去。夏学智只是靠在沙发上看书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白熙雪在白安然开门准备离开时把她的手紧紧拉住被，死活不松开，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任何办法来留住眼前她人生中很重要的人。
“爸爸，你来拉住妈妈。”白熙蕾回头叫夏学智。白安然有一丝松动，看见毫无反应的夏学智定了决心，硬是掰开女儿的手关上门。
“熙蕾，我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松开吧。”
“砰”的声响隔断了内外的空间，也像是在说明距离的拉远，自此无法逾越。
猛然睁开眼睛在黑暗中还不能适应，昏暗中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好像上面有自己最喜欢的事物，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直到酸的落下泪来。夏安雪坐起身靠在床头，有多久没有梦到小时候，好像已经久的自己都快要忘记了。为什么自己快要忘记白熙蕾的时候，这样那样的记忆还要不时的翻涌来。
叩击心脉的节奏在耳旁一直响起，轻轻掀起被子站立在房间的空地处。右手臂抬高紧贴耳侧，轻轻踮起左脚脚尖，右脚简单的Ronddejembe，然后慢慢旋转，旋转……
夏安雪脸上露出小孩子般阳光灿烂的笑容，心里有些胆怯的尝试换右脚。缓慢的动作像被分解的电影解析，放低腿，脚尖挨地，微微用力。
“还好不是很疼，现在来旋转吧，mywhiteswan.”夏安雪一个人低语着。
砰！
可以预见的下场，摔倒在地的身影皱着眉头揉着右脚脚踝。原来真的不可以了，没有翅膀的白天鹅不能在飞了。没有泪水只有麻木的心疼，夏安雪明白她必需接受这样的自己，那个“白天鹅”白熙蕾已经是陌生人了，自己必须忘掉的陌生人。
“夏夏，你坐在地上干嘛？”嘟嘟不知什么时候坐在玩具屋顶静静看着夏安雪。
“我去上厕所，太黑不小心摔倒了。”夏安雪胡乱扯了个理由。
“夏夏。”嘟嘟小声叫着夏安雪的名字。
“恩，怎么？”夏安雪努力站起来没有把痛苦表现得太明显。
“那个顾凉是个怎样的人？”嘟嘟接着说，‘你很想跳芭蕾吧？’这样的问句怎么都问不出口，如果她开口是想，自己会不会帮她满足愿望。这样把自己的任务弃之一边，胡乱动用能力帮助非任务目标，嘟嘟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打破学院规定去帮她。
夏安雪重新钻进已经没有体温的被窝转过头看着嘟嘟问：“顾凉？怎么好好会问起他呢？”
“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嘟嘟回忆着早上顾凉竟然可以看见自己的事。
“哪里奇怪？”
“他可以看见我诶！”嘟嘟提高了声调，它真佩服死了这丫头的慢反应，真是和恐龙有的一拼了。
“诶，对啊。你不说我都不注意，他怎么可以看见你啊？”
“拜托，这是我问你的问题好不好？”嘟嘟略显深沉的做无奈状。
“顾凉是高二学生会首脑，在学校属于校草级别“单身抢手货”。学习永远是全优，重点是他是全国芭蕾青少年比赛冠军。简月是追随他最疯狂的女生，极近变态，她不允许其他女生靠近顾凉十米之内。当然她这么张狂也是有资本的，她家境很好也是芭蕾社的主力。不过好像没拿过什么特别大的奖项，但是学校还是很重视她呢。”夏安雪像拨算盘一样哗啦啦的说了一大堆每天充斥耳边的八卦。
“说些有用的好不好？”嘟嘟继续它的无奈。
“对了，忘了说我们学校很重视艺术生，每年都有固定的芭蕾比赛。当初从这里出去芭蕾舞蹈演员，没有没点名气的。曾经的白……白老师在国际上就很出名，所以这所百年老校一直都保留着芭蕾社也是唯一一个保留的，希望可以借此推广名气。”
“这个还算沾点边。”嘟嘟细想自己还算歪打正着找到和芭蕾有关的大本营了，那个angel应该不是顾凉就是尹正浩又或者是没见过面的简月。也总算是缩小目标，不用全世界乱撞。看来老天还是对它蛮不错的，让它穿过空间隧道就来到这。虽然不是维纳斯那样的艺术之都，但好歹也有许多不错的舞者。
“顾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呢?”嘟嘟觉得最大的目标还是可以看见自己的顾凉。
“他啊，虽然是芭蕾社的成员但从来都没有来参加过训练。”
“你怎么那么清楚，看早上他和你的对话看来你们很熟啊。”嘟嘟鬼灵精的眼睛一转飞到夏安雪对面直视着她。借着透过百叶窗的月光可以明显看出她的闪躲。
“没有，我和他不熟。”
“干嘛那么紧张，我只是问问。”
“我是芭蕾社做整理工作的，所以知道成员和每天谁有没有来训练很正常啊。”
“这样啊，好了。困死啦，睡吧，睡吧。”嘟嘟扇动翅膀飞回自己的床，还故意发出“呼呼”的声音示意自己睡着了。
夏安雪大概也累好久了，刚躺下就睡着了。无法看到橘色翅膀的精灵念着咒语，化作束束流光消失不见。
一个空空的房间里，四壁都装满了的玻璃镜，地面上是光洁的抛光木质地板。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两个人配合跳着优美的舞蹈，不一会两个人停下来坐在地上休息。女孩嘟嘟不难看出是曾经在夏夏梦里的女孩也就是小时候的夏夏，男孩仔细一瞧有那么几丝像顾凉。
原来小时候就认识啊。嘟嘟坐在栏杆上看着两个人。那个丫头为什么不承认呢？
画面渐渐旋转，像被调混合的油彩扭曲了起来。重新组合的场景是在医院，小女孩瘦弱的身影蜷缩坐在宽大的病床上。门没有预兆性的打开，一个小男孩探头进来，快步走到病床边。
“熙蕾，对不起。我那时明明在幕布后的，我可以出去拉你一把。但是我妈妈不让我去，怕我影响比赛。”小顾凉两只手互相拉着手指，眼睛里满是歉意看着病床上的小人。
“你走啊，我离开了。你就不是可以拿第一名了，你现在是来看我惨状的吗？”白熙蕾睁大眼睛看着顾凉，她恨那个第一名，那是她唯一可以唤回妈妈的位子，不想被别人占据更不愿意是自小就认识的顾凉。两年的努力完全白费了，情绪无处发落。她抓狂的样子让人觉得害怕，“我不能再跳芭蕾了，再也不能了。”
“熙蕾。”小顾凉后退了几步，眼睛里闪耀着晶莹。
“你走啊，我不想再看见你。都是你害我没了妈妈。走啊！”白熙蕾好多情绪像找到一个发泄点，拼命的在喊。即使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开始她只是机械的按照妈妈的要求去练习，她觉得芭蕾是一种痛苦。后来为了让妈妈回来，拼命努力训练学习芭蕾。她渐渐发现了芭蕾的美，用肢体去表达言语无法表现的情感。但是她现在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没有了，只有伤痛提醒着失败。像妈妈一直强调的失败者，悲哀的失败者。
“熙蕾，我从今天起不会再在大家面前跳舞了。”男孩说完这一句就跑出消失不见。他忘记了解释那场比赛执拗的他不顾妈妈的意见直接退出了，那场少年赛冠军被另一个清秀的男孩拿走，白熙蕾只听见电视机里主持人说恭喜这位少年，却不知那个人不是她心中认定的冠军人选。
看来这两人还有点渊源啊，嘟嘟心里想着，停止搜索夏夏的记忆。大概有些事情她自己都不记得了，要不她怎么会觉得顾凉不来训练奇怪呢。她自己明明也要负责的。思索着嘟嘟打了个哈欠，捂着嘴巴，嘟囔着好困好困，爬上了小床开始寻找周公。
清早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耀醒了人的美梦，起床拉开窗帘，打开窗子，舒适的伸个大懒腰呼吸着周末户外清新的空气。刚出完一口气，床头的手机传来简讯的声音，坐回床边看了一眼某只还在睡觉的生物，拿起手机手指点开阅读信息：
“夏夏，我要去美国了。要记得想我哦，固执的呆在你身边那么多年，希望你可以感受到的不只是厌烦。再见了，我最爱的夏夏。”
原以为只是早报，没想到却会是顾凉要离开的消息。虽然自己不怎么喜欢他，但毕竟他是这些年除爸爸外另一对自己那么好的人。虽然也因他让简月带给自己超多烦恼，但在心里还是很庆幸五年来有事时他一直都在身边。不是很想知道他离开的原因，但出于发小的角度，无论如何也该去送送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嘟嘟，耸了耸肩决定自己一个人去。通知爸爸过后，很幸运地在出门不久后就在这有些偏远的住区打到车。
轰隆一声雷响，震得整个大地发出“嗡”的一声低闷的声响。夏日里除却高热忘不了的就是突来的暴雨。
夏安雪坐在出租车里，头侧向一边车窗，乌云迅速地将湛蓝的天空包围，不一会豆大的雨珠落在车窗上，呼出的热气在玻璃窗上慢慢结起薄雾，刮雨器上老化的橡胶发出吱吱的抱怨声，出租车里的女孩低着头静静的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手术高烧以后，好多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她没有忘记她认识顾凉，在很久之前。
记得五年前他来家里，爸爸开玩笑说这是自己青梅竹马的伙伴。
夏安雪看着他说，我是夏安雪时，那个大自己一岁的男生那么惊奇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片刻后温柔的看着夏安雪，这算是给自己机会重新认识一个新的她吗？她完全不记得原来了吗？
“你不记得……”顾凉有点抓狂不知道该怎么问出自己的疑惑，“呀，怎么说……熙蕾，不，安雪。我是顾凉。”
“我记得你叫什么。爸爸已经帮我改了名字，好久没听到有人叫我熙蕾了。你可以叫我夏夏。”夏安雪看着他可笑的摸样赶快解释。她早就忘记自己曾经的指责，不知晓对面的少年还在为此担忧。
“等会儿估计要堵车了。”司机望着前方，喃喃自语，不远处的高架桥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汽车，估计一时半会儿无法畅通。游离的思绪收回，夏安雪看了看手表，应该还赶得到去机场。
拥挤的交通考验着人们的耐心，车子磨磨蹭蹭下了高架桥又堵了起来，夏安雪不时的看表。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可是车子才刚刚挪动了几米。她心里迅速计算着路程和步行过去的时间，最后结了车费让司机叔叔稍微靠在路边，自己冒着雨开始不停歇的狂奔起来。
嗒、嗒、嗒。
水滴滴落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很响，本来应该人很多的机场却比以往安静。夏安雪现在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伴着急促的呼吸。
“夏夏？”熟悉的声音从夏安雪身后传来。
“诶，已经……过了时间……你怎么还没有走啊。”夏安雪气还没喘匀断续的说着疑惑。
“傻瓜，阴雨天航班延时了。”顾凉还是一副邻家大哥哥的样子。
夏安雪呼吸正常以后看着顾凉说：“我，我来和你道别。”
“这样啊，我还以为……”顾凉脸上有一丝失望但很快就被温暖的笑容代替。
夏安雪露出傻傻的表情，“以为什么？”
“没什么，就以为你来说再见。”
“再见，还可以再次相见。”
“为什么不是再也不见呢？”
“诶？”
“哈哈，开玩笑。我怎么舍得下我可爱的夏夏。”顾凉突然笑的特别灿烂。给人以莫名的感觉，好像现在不好好抓住他就会消失一样的最后的灿烂。
“夏夏，大人说我可以看到奇怪的东西是通灵。这就是我要去美国的原因。”顾凉揉了揉夏安雪的头发，“是去看病呢。”
请要飞往华盛顿的乘客准备乘机，先……
安静机场一下又热闹起来，错杂的脚步，沸腾的人声。
“再见，夏夏。”
夏安雪看着顾凉慢慢离开的身影，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酸酸涩涩的眼睛想要冒出水来。没有开口说出一句话，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有另一个自己住在自己身体里。很舍不得他，那个一直好照顾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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