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商家庄园
沈碧波听到了穆嬅璇嘴里的嘀咕声，回头轻轻一笑道：“先父生前乃是武人，曾在北疆军中干过，稍有些名声，穆姑娘怕是听穆将军提过吧？”
“是吗？”穆嬅璇皱了皱眉头，抬起眼睛想了半晌，还是没有记起来在哪里听过。只是沈碧波，算是第一个同她讲过诸多话的外人，她还是比较在意的。故而，虽然没记起来，却还是说道：“沈大哥还是名将之后。”
沈碧波本想谦虚两句，但是妄自菲薄自己父亲的名声，还是有些不好，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了。
穆嬅璇见到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他的心意。她翻身下了马，走到沈碧波身旁拍了拍他道：“沈大哥不必谦虚，能被我爷爷提过的武人，皆是北疆有名的将领。像寻常校尉那般的人物，我爷爷自不会放在眼里。”这句话没有什么问题，沈碧波也没听出什么问题来。只不过，二人皆不知道，当年沈碧波的父亲在北疆的官职，正是校尉，不过亦非寻常校尉便是了。
商元胤看了看沈碧波，复又望了望穆嬅璇。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表妹去安慰别人，难道就因为沈碧波和她能搭上话？不过沈碧波这个人也是奇怪，像自己表妹说话如此不识分寸之人，一般人见到，躲还来不及呢！他怎么会如此坦然便……想到这里，商元胤在心中暗道：“莫不是，他看出了表妹的家世？此人怕是颇有城府，不能不防！”商元胤寻思间，看向了沈碧波，眼神中暗暗带了丝警惕道：“沈兄是如何同表妹成为朋友的？”
他话音一落，沈碧波脸上立时露出了一丝无奈，这倒让商元胤一下子放心了不少。可是一旁穆嬅璇也不是傻子，她听出了他表哥话里的讽刺。她的手再度掐腰，看向商元胤道：“商元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小姐就交不到朋友了吗？”
商元胤一听，不禁有些头大。平常说话时，也不见这丫头如此敏\感。怎么一提类似的事情，她就忽然变得聪明了起来。商元胤回了穆嬅璇一个笑容，只是有些尴尬之色。
沈碧波听了此话，方才明白为什么之前她一直“本小姑娘”、“本小姑娘”地称呼自己，原来她是习惯自称“本小姐”。沈碧波没有搭穆嬅璇的话，而是冲商元胤深舒了口气道：“还不是为了我胯\下这匹马？”说话间，沈碧波指向了飞雪流云驹，摇了摇头。
“沈……沈大哥，你别说啊！这是我们的秘密！”穆嬅璇一跺脚，有些着急。沈碧波这么说了，不就是在暗指她为了飞雪流云驹，而缠上了自己。此事若被揭穿，那她和商元嗣遣人在路上抢马，岂不是没有了差别？
商元胤是何等聪明之人，沈碧波话一出口，他便明白了，不禁有些莞尔。“这个丫头……”商元胤在心里暗暗指了指穆嬅璇。
沈碧波侧目望了穆嬅璇一眼，心中暗道：“话说回来，你和你那表弟还真没什么差别。也不知道是哪里寻来的脸，用来教训别人？”
看着他们二人面上表情，穆嬅璇纵使不懂辨人脸色，也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意思了。她一嘟嘴，哼了一声道：“我才不像某些人那般，去抢人的马呢！云雪那是喜欢和我交朋友，对不？”话音一落，云雪还真的应了她，扬蹄走近，伸过头来，便想蹭蹭她的肩。然而，哪里知道，便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也有人不允许，或许说，也有马不允许，更为恰当。就在云雪的头，快要触到穆嬅璇肩膀时，一道红色闪电飞驰而过，一头将它挡开了。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原来是穆嬅璇的炽焰骅骝，红烟。
红烟打了个鼻响，云雪见了，眼睛里也没什么怒意，而是默默地退了两步。云雪是纯血的飞雪流云驹，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神马，自不会为情势所迫而害怕。但是它同样也是一匹公马，大概它现在所想的便是那句老话，“好男不和女斗，我让着你便是。”
见到红烟跑来，商元胤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数步。直到站稳后，他方才看清那两匹马的反应。见到这番情景，他不由地望向沈碧波和穆嬅璇，心中暗道：“莫非，沈兄亦是如此？”
穆嬅璇看到红烟这般反应，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它的鬃毛道：“小烟儿，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大？是不是被人围着，不开心了？”
商元胤闻言，面上一苦，在心中暗道：“表妹说着说着，又把话扯到我这里来了。”
“穆姑娘，依我看，你还是好好骑你的炽焰骅骝吧！”沈碧波话一说完，翻身便上了马，“我还欲赶去商洛，便不在此多留了，告辞！”说罢，沈碧波便要扬鞭而行。本来，他之所以同意和穆嬅璇同行，便是因为她一个女孩子，在路上可能会遇到危险。现在好了，她表哥就在当面，他终是能解脱了。毕竟，有时候穆嬅璇嘴里讲出来的话，他还是有些受不了的。
“沈大哥，不是说好一起进京的吗？你别走啊！”沈碧波话音一落，穆嬅璇便跑过来，抓住了云雪脖子上的缰绳，说话间，她还看向了云雪道，“云雪，跟沈大哥走了，可就没豆子吃了！”
云雪一听，摇头晃脑地打了个鼻响。沈碧波见到，也是有些无奈。这时，商元胤走了过来道：“沈兄也欲去京师？”他知道，穆嬅璇此番北上，定是为了回家，所以目的地乃是京师。只是他没有想到，在江陵府当差的这位沈姓官差，也会出山南道，北入京师。
沈碧波见穆嬅璇拉着缰绳，想走定是走不了了。于是他翻身下马，站到商元胤面前道：“正是，有封信欲送往京师。”
“哦？”商元胤先是一愣，复又想了想，方才说道，“是重要的物件吗？”
沈碧波闻言，心里一紧，但是面上并没有暴露什么，而是把刚刚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是有关魔族的消息。”
商元胤眼睛微微转了转，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他拱了拱手，复又问道：“还未知沈兄全名，不知元胤可否相询？”
沈碧波笑了笑道：“有何不可，在下沈碧波！”说罢，他拱手冲商元胤，作了个揖。
商元胤亦是以一揖回他道：“在下商元胤。”
二人互换了姓名，一揖到地后，方才站起身子。
“没想到，沈大哥你还如此懂礼数，真不像是普通的家丁。”穆嬅璇又发话了。
沈碧波听在耳朵里，差点没有翻身上马，扬鞭便走。说实话，这听起来，还真有些像在讽刺他东施效颦。
商元胤闻言亦是觉着头皮发麻，他微微抬眼看了下沈碧波。
沈碧波清了清嗓子，缓和了一下心绪，头也没回地说道：“穆姑娘，在下是在江陵府当差，非是家丁。”
“哦。”穆嬅璇一鼓嘴，应了一声，她也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
见气氛有些尴尬，商元胤连忙开口道：“此间距商洛不远，沈兄若欲天黑前到商洛，自是容易，不用急于一时。”
“哦，是吗？”沈碧波只是知道过了武关，向西北便是商洛，但他不知道，路途并不远。
“当然了，沈大哥不信表哥，还不信我吗？”穆嬅璇一拍胸\脯说道。
沈碧波越过云雪，看了眼穆嬅璇，不由暗道：“我和你很熟吗？而且，我记得你明明说过，再不提借马的事情了，可这一路上……”
商元胤看出了沈碧波动作里的意思，他摇头笑了笑道：“此番表妹没说假话。”
“商元胤，你这话什么意思？”穆嬅璇闻言一声娇\喝，并快步从云雪的另一边，走到了商元胤的身旁，瞪起了眼睛。
商元胤嘴角微微抽了抽，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是有些托大了。他侧脸一笑，拱了拱手说道：“表妹自不会说假话，我仅在强调此番也是。”
穆嬅璇哼了一声，将头一撇，算是不打算追究了。
“若时候尚早，不急便是。”沈碧波看向商元胤道。
“如此甚好，我商家在前面不远处有一庄园，我们倒可以去那里歇歇脚，如何？”商元胤向前指了指，开口说道。
“嗯……也好！”沈碧波点头同意了。穆嬅璇想趁机多和云雪玩一会儿，便也没有反对。所以，去庄园的一路上，穆嬅璇自是一手牵着云雪，一手牵着红烟。只不过，云雪依旧是一脸善意，而红烟却是连看都不想看它一眼。
穆嬅璇牵着马跟在后面，商元胤和沈碧波自是并肩走在前面。起初，沈碧波还以为，这商元胤又是一仗势欺人的富家子。不过，后来的一番解释，便洗掉了他的这一看法。而几番接触下来，他觉着此人似乎还不错。故而，才同他走在一起。二人先随便说了几句。一次不经意地回头，让商元胤见到了身后两匹马不同的反应，于是他便开口说道：“萧家的飞雪流云驹倒是温和许多。”
沈碧波亦是回头望了一眼，摇了摇头道：“它那哪是温和，分明便是好色！”
商元胤一听，立时反应了过来，亦是笑着摇了摇头。他一展折扇，开口说道：“沈兄，倒是颇为了解它啊！”
沈碧波耸了耸肩道：“和它主人相交，也有些年了，自是相熟。”
“哦，对了！沈兄既和萧家长孙相熟，可知道他的身世？江湖传闻颇多，我亦不知孰真孰假。”商元胤在掌间把折扇一收，看向沈碧波问道。
沈碧波闻言望向了商元胤，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商元胤眼中的神色。当他发现其眼中并无杂色的时候，方才开口说道：“唉……说来倒是有趣，便是他自己也在好奇。”
“哦？萧家长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商元胤有些不大相信，他觉着沈碧波没有说真话，可是那声叹气，又确确实实地在那里。
“是啊，说起此事，我也不信啊！但凭我和他的交情，他也不像在说假话。”沈碧波摇了摇头道。
商元胤见他神色如常，倒不像在说假话。故而，打算揭过这个话题，省得一会儿聊僵了：“说来，此番我也欲入京中，倒可和沈兄同路。”
“啊？”沈碧波闻言心里一提，复又立刻舒缓了道，“如此甚好！”沈碧波有这番反应，也非是凭空而来。他心里一提是因为他对如此巧合有些惊讶，而他立刻舒缓了心绪，则是因为他想到了穆嬅璇。“我终是不用一人面对她了！”沈碧波在心中暗道。
沈碧波的这些小细节，全被商元胤看在眼里。他当然知道沈碧波是什么意思，因为那可是他的表妹，虽然多年未见，但如今亦能从她的诸般表现，看出端倪来。
三人行了一会儿，来到一处被栅栏围着的良田。那良田不远处有一些院子，在院子南面的有一条河，静静地流淌着。若没有猜错，那条河的名字，应当唤作“丹水”。然而，丹水虽静，良田虽齐，院子虽然俨然而立，但总会有些不长眼的家伙，要打破这些。
就在沈碧波和商元胤聊得正欢的时候，一声厉喝传来道：“何人胆敢擅闯商家庄园，速速报上名来！”
此话一响，二人俱是一愣。沈碧波愣的是，“明明商家的大少爷在这儿呢，你瞎吼什么？”而商元胤愣的则是，“你又是谁，如何连我也不认识？”。
沈碧波和商元胤发愣，自是算作节制。可有的人，却是节制不住的。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空气中“呼”的一声传来。一条黑色的鞭子，从二人身后甩了出去，擦着商元胤的身边，扫向了刚才那问话之人的面门。
而那人也是没有反应过来，他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人，敢对商家人动手。“啪”一个声音响起，随即“啊”的一声传来，那人脸上便留下了一道血檩子。
沈碧波看在眼里，忽然想起来了件事。方才一番打斗结束之后，穆嬅璇手上的鞭子，便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可这个时候，又如此迅速地冒了出来，这让他有些不解。“莫不是什么奇妙的功法？”沈碧波在心中想到。
“哪里来的狗奴才，不认人吗？”一声娇\喝，自是出自穆嬅璇之口。
那守园的家丁捂着脸，指着沈碧波他们道：“哪里来的野丫头，野小子，竟敢闯商家的庄园，好胆！”说罢，他也不管这三人，一转身便溜走了。
见到这番情景，商元胤面上不禁有些挂不住了。之前那句喝问，倒还能解释成尽忠职守。可此人现在的所作所为，又能算做什么呢？
沈碧波看到那人反应，不禁莞尔。然而，穆嬅璇可不是好惹的，她未等二人跟上，竟快步追了过去。
沈碧波和商元胤对视一眼，也进了那片田地。此时，正值盛夏，田地里种着庄家，只是不知为何，这田里的庄稼长得有些高，竟和众人腰间平齐。
穆嬅璇在前面追着，沈碧波和商元胤自是在后面跟着。忽然，沈碧波感到庄稼地里传来一抹寒意。他猛然抽刀，刀身之上水雾顿生。他斜里一划，一道波纹悠悠荡开，速度却不慢，只一刹便斩掉了田间一片庄稼。绿枝折断，矮了一截，田中露出数人身影，看他们的打扮，和刚才那些抢马的家丁无甚区别，只不过，此时那些人手中，皆持着头上削尖了的木棒，看起来，倒是较之前那些人凶悍不少。
沈碧波看向商元胤，厉声喝道：“有埋伏！出兵器！”
商元胤闻言，脸上一苦，把折扇举了起来道：“这个……算吗？”
沈碧波一听，有些好奇。“难不成商兄会什么奇妙的功法？”想到这里，沈碧波不禁开口问道：“商兄莫不是善用折扇为兵器？”说话间，已有两个家丁冲了上来，沈碧波一刀一个，劈断了他们二人手中的木棒。
商元胤横了横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此乃我随身带着的装饰。”本来沈碧波在前面御敌，显得游刃有余，毕竟那些人只是商家的家丁，还不能把他如何。可是当商元胤此话一出，沈碧波脚下立时一滑，差点没站稳，险些被一根插在地上的庄稼杆给划破了手。
“沈兄，我便仰仗你了。我的兵器全在这儿，而不在这儿！”说这话时，商元胤先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复又指了指自己的手上。只不过，沈碧波正在忙于御敌，如何有空回头看他。所以，沈碧波也不知道，商元胤口中的“这儿”和“这儿”指的是不是一个地方。
见沈碧波没有回头，商元胤当然知道他没听懂，于是他复又说道：“我……不会武功！”
话音一落，沈碧波嗓子一痒，连连咳嗽了几声。他没有想到，北面的世家里，嫡子一般的人物，也是可以不习武的。其实，这倒是他少见多怪了，凭他的见识，便也只知道山南道有四家，名曰“萧、黄、蔡、杨”。只是这几家皆是武林世家，会武艺乃是必然。而这天底下的世家，可不全属于武林中人。
不过好在，这些人只是家丁，沈碧波对上他们，自是手到擒来。不一会儿，众人便被打倒在地。而沈碧波也没有下狠手，毕竟，他们和商元胤一样，都是商家人。
此间危机既解，二人自然望向了穆嬅璇的方向。只是，这一望，倒让他们见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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