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上船一叙
那绿衣女子的声音不小，众水寇闻言俱都一愣，而其余三人则是纷纷回头。
杨子萱最先把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这女子好生奇特。虽然一身中原人的打扮，但却带着丝域外风情。可这种感觉却又并非来自其五官样貌，因为在她看来，这番样貌和中原人无甚差别。她皱了皱眉，看向另两人，毕竟，刚才那话她听清了，其中有人认识她。
蔡寒渊随即把眼睛望向那边，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淡绿色的衣裙。清风拂过，卷动裙角，露出她膝盖上方，一抹柔和的白色。蔡寒渊不由在心中叹道：“好一个俏丫头！”那一瞥只在一瞬间，虽然他觉得这女子生得漂亮，但在他心里这个漂亮只不过是一个客观的形容词。他收起目光，努力回想，试图从记忆中找出一模一样的人来，然而却是徒劳。他用余光扫了眼杨子萱，复又将正脸转向了萧奕云。
萧奕云亦是将视线投了过去，只不过，在他听到那女子声音的时候，脸上便已带上了一抹微笑。他拱了拱手说道：“果然是姑娘!”
此话一出，杨子萱和蔡寒渊心中一惊。杨子萱更是在听到这话的同时，把脸转向了另一边，有些不高兴了。蔡寒渊有些疑惑地望了望萧奕云，又将脸转向杨子萱，可是这一次他看到的却是她那如瀑悬一般的头发。
“你的伤好了？”那绿衣女子开口说道。
“全赖姑娘解药！”萧奕云拱手一礼，开口说道。
周围水寇一听，便知道这小子怕是与二当家认识，于是纷纷放下了趁机偷袭的想法。
而杨子萱听见这一问一答，一股恼意从心中升起，完全将脸转到了另一边。可她虽然不高兴，但心里还是有着好奇的。毕竟，如此一番对话也说明了，萧奕云同这位姑娘并不是特别相熟，因为两者并未互唤名字。想到这里，她又转头过来望向了那女子。她端详了半晌，忽然觉得这个姑娘怎么生得这般小。萧奕柔的身影不由浮现在她的心中，与之一同浮现的便是萧奕云那不堪其扰的无奈。杨子萱深舒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过虑了。
蔡寒渊把杨子萱的这一番动作都收在眼里。只不过，他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当他看见她深舒了口气后，他也觉得有些放心了。蔡寒渊复又将目光投了回来，不断在那女子和萧奕云身上来回游移。
“是那官差不好，不想，你却挡了刀！”那女子脸上一红，小声说道。
萧奕云笑着摇了摇头道：“如今看来，沈大哥那日并没有错。”
那女子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我在酒楼饮酒，是他自己非要闯进来。”
“你不打人，沈大哥又何必要闯？”萧奕云将单手一摊，耸了耸肩说道。
“是……”那绿衣女子本来欲脱口说出缘由，可眼珠微微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笑了笑说道：“你猜得出来，还问我做什么？”
萧奕云笑了，开口说道：“姑娘倒是信得过我的智慧！”蔡寒渊一听，以为萧奕云又要插科打诨，正欲提醒，却听他说道：“为什么，我自猜得出，可我也没料到姑娘是水匪。”
那女子闻言“咯咯”笑出了声，开口说道：“我也没料到你来自山南道四大世家！”
萧奕云收敛了笑容，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女子道：“姑娘同我们有仇吗？”
那女子听了，也不知想了些什么，轻轻摇了摇头。
萧奕云复又诡异一笑道：“那便是碧渊潭与我们有仇了？”
杨子萱和蔡寒渊听到这里，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杨子萱掀起的波澜是，这碧渊潭何时与我山南道四大世家有了仇怨。而蔡寒渊则是眯起眼睛，看向了那女子，似是想看出来，单就这番打扮，萧奕云是如何看出她来自碧渊潭的。
“你……”那女子听了有些气恼，她手上暗结一印，眼睛则扫向了周围的水匪。可当她发现，这些人似乎完全没明白萧奕云的意思时，她手上结好的印亦是松了开来。
这时，萧奕云他们三人身后的水寇中传来一阵嘈杂。声音中还伴着几声惨叫，围着萧奕云他们的水寇顿时慌了神。那女子听见惨叫，忙开口说道：“他们不是坏人，还望你别伤他们性命！”
萧奕云笑着点了点头道：“还望姑娘上来一叙。”
那女子闻言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你们都撤下来吧，我上船去！”说罢，她飞身一跃，跳上了甲板。
众水寇听到她的命令，皆是如蒙大赦。还未察觉到惨叫来源的人，也顾不得许多，纷纷跳下了船。而见到惨叫声来源的人，则深深地感觉到，他们的头儿说得没错，山南道四大世家惹不得。
由于船上的水寇一撤，各家主事和杨子陵他们便轻而易举地冲到了萧奕云的身边。杨子陵走到杨子萱身边，上下打量了他姐姐一番道：“姐，你没事吧？”
杨子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眼睛则在那女子和萧奕云之间来回动着。
黄奉孝一跑过来，便来到蔡寒渊和萧奕云的身边，他开口说道：“他们怎么撤了？”
蔡寒渊闻言，看了黄奉孝一眼，紧接着将目光投向了萧奕云。黄奉孝亦是有样学样，可当他看向萧奕云的时候，发现他正望着甲板的另一处。于是他又将目光折了过去，而这一折，却让他呆住了。“好漂亮的小丫头！”黄奉孝在心中暗赞一声，至于他心中的“漂亮”有几个意思，便不得而知了。
压着许多俘虏，萧宇天、杨文泽还有黄家、蔡家的那三位，带着众弟子来到了他们的身边。那绿衣女子看向被压着的俘虏，又将目光投向萧奕云道：“放了他们吧！”
萧奕云闻言笑了笑，走到萧宇天身边，复又换上副讨好的表情道：“二叔，把这些水寇放了吧！”
“放了？”萧宇天闻言一愣，觉得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他挑眉一望，发现甲板上的其余几小皆看向了某个方向，于是他也望了过去，看见了那绿衣女子。他没见过这人，或许萧奕云如此说是有什么安排。毕竟，正事上他的这个侄子还是不会太过儿戏的。
于是他示意了一下杨文泽。而杨文泽也看到了那个女子，他觉得此事必有内情。于是便下令放了捉住的水寇，让他们下了船。黄奉君和蔡寒雪亦是望见了那女子，下了同样的命令。
不一会儿，船上便只剩下了山南道四大世家之人和那名女子。
萧宇天开口问道：“说说怎么回事？”
萧奕云看了眼那女子道：“遇见了故人。”
“故人？”杨文泽口中喃喃一句，恍然大悟道，“没想到，还是被你小子骗了！”他说话间望向了那绿衣女子，觉得这个小姑娘长得有些漂亮，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还是船舱里说吧！”萧奕云“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地说道。
萧宇天闻言，驱退了各家弟子，然后带着众人进了船舱，其中亦包括那绿衣女子。
待所有人坐定，当然蔡寒仁仍是立在蔡寒雪的身旁。萧宇天看向萧奕云，同时手指着那位绿衣女子说道：“这位姑娘是……”萧宇天说话的时候，神色中带着玩味。杨文泽看在眼里，心中升起了一丝担忧，他把目光望向了杨子萱。杨子萱亦是蹙了蹙眉头，紧紧盯着那绿衣女子。蔡寒渊看着杨子萱的动作，将耳朵竖了起来。黄奉孝和杨子陵，还有其他的三位则将目光投向了萧奕云。
萧奕云耸了耸肩道：“我哪知道！”
此话一出，萧宇天觉着有些无奈。杨文泽和杨子萱均是各自舒了口气。蔡寒渊将目光收回，又放到了那女子身上，皱起了眉毛。黄奉孝和杨子陵则是翻了翻白眼，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剩下那三位则是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还说是故人！”萧宇天瞪了萧奕云一眼，开口说道。
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是出自那绿衣女子之口。她拱了拱手说道：“小女子冰凝，见过萧家主！”
萧宇天闻言一愣，在脑海中转了半天，方察觉到为什么这女子能道破自己的身份。他不禁在心中叹道：“这丫头，好细的心思！”杨文泽听到了这番言语，心里同萧宇天一般惊讶，亦是给出了相似的评价。至于黄奉君、蔡寒雪和蔡寒渊想了片刻，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而蔡寒仁亦是皱了皱眉，把原委想通了一二。场间，怕是只有杨子陵和黄奉孝，被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当然了，还有杨子萱，因为她干脆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她只是觉得这个叫冰凝的女子，还挺了解萧家的。
萧宇天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口说道：“冰姓倒是少见！姑娘认得我们家奕云？”
冰凝看了眼萧奕云，萧奕云则回望了她一眼。二人齐声说道：“只是见过一面。”
萧宇天抬眼看向萧奕云道：“这便是故人？”
杨文泽则是有些好奇，这二人在哪里见过一面。杨子萱见二人如此心有灵犀，有些吃味，想要伸手拉拉袖子，却不想拉了一空。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的袖子被扯掉了一截，不禁脸上一红。蔡寒渊看在眼里，也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件外套，披在了杨子萱身上。想来刚刚向船舱走时，他偷偷跑开来，便是为了这事。杨子萱回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他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其实，蔡寒渊自己心里知道，他想要的不是感激。他收回目光，投到了萧奕云的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奕云则是拱了拱手说道：“同沈大哥是故人，我只是个看客……”萧奕云尽数将那日与冰凝姑娘相遇的经过，以及今日之事的原委。众人这才知道，这两人虽然算得上是见过，但交情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听到这里，杨子萱也暗暗放下了心。
话一说完，萧奕云看了眼冰凝，轻轻咳了两声道：“冰姑娘是碧渊潭门下的？”
冰凝点了点头，回看了他一眼说道：“潭主便是家师。”
“哦？”这会轮到萧宇天惊讶了，他没想到这么个小姑娘还是川中碧渊潭潭主的弟子，他开口问道：“那姑娘为何同水寇在一起，还让我们放了他们？”
冰凝沉思了片刻，大概是捋了捋如何把此事讲清楚，方才开口道：“我得师傅同意出潭游历已有两年之久，近几日，在江陵附近时，我听闻一队官军被水寇伏击，无一生还，便想查查那些水寇身份。”
“冰姑娘也知道水寇袭官军之事？”杨文泽开口问道。
冰凝点了点头道：“百姓中有人谈到。后来我查了一番，发现这阵子以来，在江陵一带活动的只有洞庭湖水寇。故而，我才投到他们当中。”
“嗯？刚入伙便成了他们的头儿？周澜哪去了？”萧奕云皱了皱眉说道。
冰凝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周……周大哥，和周大哥结拜了……”
众人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黄奉孝更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冰凝道：“凝儿妹妹，该不是那周澜起了别的心思吧？”
冰凝听了有些脸红，又有些生气，皱了皱眉头道：“周……周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黄奉君见他弟弟口无遮拦，忙开口喝到：“奉孝，不得无礼！”
只不过，大家看到冰凝羞恼的模样，方才觉得，纵使这姑娘心思细腻，见识广博，聪明伶俐，可她依旧还是个小姑娘，也会害羞。
冰凝有些生气，自要找个发泄口。在场众人，她只与萧奕云熟些，于是便瞪了他一眼。
萧奕云撇撇嘴说道：“关我什么事！行了，之后缘由我来讲吧。依我看，冰姑娘是觉得这周澜一伙人心地不坏，断不会将所有官军杀光。可她又不敢相信自己所猜，故而，才命水寇攻击我山南道四大世家的船只。”
冰凝本来正瞪着他，可他话音一落，眼里的气愤却全变成了吃惊，她不明白这一切他怎么猜到的。可是，她忽又想到，那日他不仅猜到了她的门派，还猜到她不是汉人。那么，今日他能猜出这些便也不出奇了。
黄奉君、萧宇天、杨文泽和蔡寒雪纷纷对视了一眼，相互间点了点头。看来，那日他们的推断并没有错。
“那为何要攻击我们的船？”黄奉孝这时开口问道。
萧奕云翻了翻眼睛道：“能杀光官军，必有一定实力。”说到这儿，萧奕云看向杨子陵说道，“你试刀怎么试？”
杨子陵闻言一愣，脱口而出道：“砍石头呗！还能怎么样？”
萧奕云点了点头道：“我们便是那块试刀石。不过，可能后来冰姑娘发现他们根本没实力，去杀光一队官军，故而才改了心思，我说得可对？”
冰凝点了点头，她现在也觉着对这位公子哥的智慧，不能依常理推断。
“姑娘有些小看我山南道四大世家的弟子了。”萧宇天笑着摇头说道。
“是啊，凝儿妹妹，官军怎么能同我们四家的弟子相提并论？”黄奉孝亦是开口说道。
“那……”冰凝有些迟疑，她觉着她应当没看错。
“姑娘放心，依我看他们身手确实比不上我大唐官军，那水寇当不是他们！”杨文泽补充道。
冰凝听了此话，方才把悬着的心思放下。
“姑娘出潭游历已有两年之久，便未曾想着回碧渊潭看看吗？”黄奉君忽然挑起话茬道。
冰凝一听，面上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萧奕云见到，忙打趣道：“你该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冰凝闻言，连忙说道：“才……才没有呢！我是……我……”她脸上一红，声音忽然变得很小道，“外面好玩些……”
众人闻言不禁莞尔，看来这丫头还真是没长大。虽然知道关心些大事，但却没有忘了玩。
“姑娘不是汉人吧？”一个清脆动人的声音响起，出自蔡寒雪的嘴里。她冲冰凝微微一笑说道。
众人中除了萧奕云和萧宇天，其余人都有些惊讶。当然，杨子萱要稍微好一些，因为她也觉着这位姑娘身上的汉服有些不太搭。
“我是苗人。”冰凝点了点头说道。
萧宇天闻言笑了笑道：“我母亲也是苗人，你与我萧家倒有些渊源！”
萧奕云亦是点了点头道：“见你第一眼便看出来了，冰姑娘你这一身汉人衣着，却不把手环和脚环取掉，还是会让人觉得与汉人不同的。”
其余人闻言恍然大悟，方才知道，发现她与众不同的症结在这里。
冰凝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低头看了看脚腕，嘟起嘴说道：“不是取下银镯子就行了吗？”
众人见她样子可爱，尽皆笑了起来。
船上的众人自是聊的欢快，可那撤下去的水寇们却都心有惴惴。
数只船队缓缓退去，他们来势凶猛，回去的时候却灰溜溜的，毫无朝气，毕竟，他们的主帅陷在了对方的手里。
一艘艨艟之上，有一人对一个小头目说道：“我们把二当家丢在那船上好吗？”说来也巧，这两人刚好就是之前在艨艟上，说冰凝不识水战的那两位。
“那还能怎么办？你打得过四大世家的人吗？”那小头目没好气地说道。
“可……头儿那里怎么说啊？”那人摆出张苦脸道。
“照实说，凝小姐为了救下被俘弟兄，只身犯险！”那小头目一摆手回答道。
“这能行吗？”那人一抬眉毛问道。
“你问我有用？凝小姐自己让我们撤的！”那小头目没好气地说到，说话间他还回首看向了身后的船队，口中喃喃道，“也不知被俘的弟兄都回来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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