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莫笑之谜
“怎么就知己知彼了?你刚才不还说没几分把握呢吗?”郁卓蓉闻言,有些不解地问道。
“没有几分把握,是对于他们是否在延江水上有布置这件事来说的。”陈衡仪缓缓说道,“但其实不论我们对魔族在延江水上的安排有没有把握,我们都需要万分小心他们在半山腰上的布置。”
“这是为何?如果他们在延江水上……”话至于此,郁卓蓉似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猛地一打响指道,“哦,原来是这样!他们在延江水上的安排想要起作用,就得想办法把我们从半山腰上赶下去,而能做到这一点,即便他们的杀招不在半山腰上,我们也不能看不起他们在半山腰上的布置。”
“不是‘不能看不起’,而是要万分小心。”陈衡仪听了郁卓蓉的话后,立刻出言强调道,“按照如今南疆魔族的反应来推测,他们的布置应该会在延江水上,但不论这是事实,还是他们有意布出来的迷魂阵,他们在半山腰上伏击我们或打击我们的实力都绝不简单。”说话间,陈衡仪用目光扫了郁卓蓉一眼,发现她听到这里的时候面露疑惑,于是便出言多解释了一句道,“毕竟,若是他们在半山腰上安排不了充足的力量,他们也就不会想到用延江水上的布置来故布疑阵了。”
“好吧,上山之后,我会小心的!”郁卓蓉听罢,翻了翻眼睛道。
见郁卓蓉总算消停了,陈衡仪便将目光投向了王蕴书道:“大师兄,你问的那个问题,我确实是没有头绪,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此事至关重要,不弄清楚了,我不太放心。”
王蕴书听罢,点了点头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战争容不得半点的大意,我们接下来还是要对此事多加试探才好。”说到这里,王蕴书忽然展颜一笑道,“不过,倒也不用急于一时,当务之急,还是先移营上山才是。”
“嗯,蕴书之言有理!”灵虚道人闻言,微垂眼睑,点了点头道,“行了,都去忙吧,我们争取在正午之前,到凉都城下会一会那池明肃。”
“喏!”众人听罢,躬身领命。
……
清澈的江水蜿蜒曲折地缓缓东流,犹若一条缥缈的玉带盘绕在崇山峻岭之间,勾勒出了禄州的轮廓。江水的两侧,翠碧奇诡的山峦绵延百里,将禄州至来南一线的大唐国土化为了一片波涛汹涌的碧绿海洋。
江水南岸,碧绿海洋最北边的浪头之上,一座规模不大,但却雄奇险峻的城池耸然而立,恰似一头正盘踞在云端张牙舞爪的黑色巨龙,俯瞰着脚下的芸芸众生,准备随时择人而噬。在那城池的下方,密林丛生,青翠的树木相互交叠着从山巅蔓延而下,直至江水南岸,将整个山脊都笼罩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荫之下。
一阵“沙沙”的声音从绿荫之下传来,几根树杈猛地向下一沉,随即,就见数道身影于林中一闪而过,眨眼间就没了踪影。少顷,又有一阵“沙沙”声传来,却是从林子深处转出了几个身着青灰色衣裳,身背长剑的青年人。那几人望向之前那数道身影消失的方向,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们刚才看清了没有?”其中一名青年转头看向身后的几人,语气略显迟疑地问道。
众人闻言,眉头不由锁得更深了,其中一名青年想了一会儿,方才有些不解地说道:“看是看清了,可怎么会是莫笑林的人呢?”
“我也觉得他们是莫笑林的人。”最初发问的青年再次望向那数道身影消失的方向,面露困惑道,“可是,按之前传回来的消息看,莫笑林应该在来南和盘水一带,怎么会跑到禄州来了?”
其余的青年听罢,俱都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他们也想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初发问的青年,见到一众伙伴露出了这副表情,不由轻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们还是先将这消息告诉严师兄,让他禀呈师傅们,由师傅们操心吧。”
武陵剑宗的高层出于多般考虑,最终定下了移营至乌蒙山半山腰上的方案,不过,他们也知道,不论南疆魔族的杀招被放在了哪里,这帮家伙在半山腰上的安排都绝不简单。因此,在移营的过程当中,武陵剑宗便将这个消息广而告之,并让南方各门各派甄选弟子充当斥候,用于查探乌蒙山半山腰上的真实情况。而这一伙青年,就是其中一队来自武陵剑宗的斥候,而他们口中的“严师兄”,指的自然就是陈衡仪座下的专修弟子,严肃。
“……这就是前面传来的消息了。”密林之中,一片平坦的空地之上,几位江湖前辈围成个半圈,正在听着一名身着灰色长袍,面上表情严肃,眼神有些冷厉的青年人躬身禀报着什么。那青年人身上的灰色长袍似是用得有些年头了,都已经浆洗得有些发白。一柄长剑倒悬于湖水之上的图案绣在这灰色长袍的左胸之上,昭示出了这位青年的身份,正是那平湖孤剑陈衡仪的得意弟子,严肃。
话音落尽,在那一众江湖前辈的正中,一名身穿深蓝色道袍,须发皆白,样子有些清瘦的老道士转头看向了一位额头很宽,天庭很是饱满的中年人道:“蕴书,你之前传回的消息里不是说,莫笑林的人正镇守在来南和盘水一线吗?”
那天庭饱满的中年人,皱了皱自己那一双很浓的眉毛,思忖了片刻后,方才答道:“师傅,徒儿并未去过来南那边,消息是由南州三溪阁的谢阁主传回来的。”顿了顿,他复又说道,“不过,谢阁主为人一向老成持重,徒儿觉得他应该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乱下定论说镇守来南的是莫笑林的人。”此人被那老道士称为“蕴书”,而他又管那老道士叫“师傅”,想来,这两位的身份不必多言,众人也可猜知一二,不错,这中年人正是那墨笔丹青剑王蕴书,而那老道士则是武陵剑宗的宗主灵虚道人。
灵虚道人听了王蕴书的话后,微垂眼睑,沉思了起来。
站在王蕴书身旁的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袍的中年人,则舒展开他那双平平的眉毛,拱手冲灵虚道人说道:“师傅,莫笑林毕竟有‘极速千里杀’之名,林中的一部分人也常被南疆魔族当成斥候来用,我们在此处见到他们并不奇怪。”
“衡仪,你的意思是说……”灵虚道人看向那平眉中年人道,“莫笑林的主力还在来南至盘水一线,他们只是派了些斥候队过来?”
那平眉中年人,也便是陈衡仪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灵虚道人见状,却不由蹙起了眉头。
见到灵虚道人再度陷入了沉思,站在灵虚道人另一边的一位身材娇小,样貌可人的女子,微微转了转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脆声道:“师傅,你想啥呢?”
灵虚道人闻言,慈祥地冲那女子一笑,却没有出言搭腔。
那女子见了,嘻嘻一笑,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故作思考状道:“嘿嘿,让我猜猜哈……”
灵虚道人一听那女子这么说,不由饶有兴致地看向了她道:“卓蓉,你且说说看。”
那娇小女子,也便是郁卓蓉听了这话,摇了摇她的小脑袋道:“我猜啊,师傅定是在想那萧家小子提过的那个鸡肋之策。”说话间,郁卓蓉还转头冲身穿一袭月白纱衣,头梳朝云近香髻,面容素美淡雅的荀芷宁挑了挑眉毛,看那意思,就像是正在对荀芷宁说,“嘿嘿,小师妹,这可是你那狡猾如狐的宝贝徒弟惹的祸,你这个做师傅的要不要出来管管?”
荀芷宁对郁卓蓉很是了解,她从小就知道,她这位五师姐是个喜欢调皮捣蛋的人,故而,她虽然从郁卓蓉的表情中看出了几分调笑之意,却也没有接她五师姐的话茬,只是冲其柔美一笑,便收回了目光。
“呦,没想到,倒让你这鬼丫头猜着了!”灵虚道人稍稍睁开双眸,看了郁卓蓉一眼,击掌笑道。
“哎呀,师傅,什么叫‘鬼丫头’嘛,我这叫‘足智多谋’好不好?”郁卓蓉一听灵虚道人这么评价自己,不由冲他嘟了嘟嘴,津了津小鼻子,有些不满地强调道。
“好好好,是足智多谋,那咱们足智多谋的小五怎么看这件事啊?”灵虚道人见郁卓蓉耍宝,不由心中愉快,似是全然忘记了如今他们正身处的环境,面如春风地捋须笑道。
郁卓蓉闻言,一只手掐腰,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在身侧晃来晃去道:“南疆魔族若想施行萧小子想出来的那个什么鸡肋之策,必然不会让我们看出莫笑林的最终动向。可如今他们如此明白地将莫笑林的人调来禄州,还肆无忌惮地暴露在我们面前,这不是明摆着要让我们怀疑莫笑林的主力最终会往禄州来吗?这样一来,他们还怎么用那个鸡肋之策啊?”
“五师妹,你就不怕魔族这是在反其道而行之吗?”郁卓蓉话音刚落,一个冷静的声音便在灵虚道人的另一边响了起来,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一向以足智多谋著称的平湖孤剑陈衡仪。
……
就在武陵剑宗的一众江湖前辈们正在讨论为什么莫笑林的人会突然出现在禄州的时候,山南道四大世家的掌事之人也在得知了这一消息后,将注意力转向了萧奕云曾经提起过的那个鸡肋之策。
密林之中的道路上,一队队衣着整肃的南方武林人士正背负着各自的行囊在缓缓地前行,他们身上的衣服大体上分为四种,分别由手持着四种不同兵器的人穿于身上。其中,手中持长剑的,身上穿着灰色的武道服,与镇阳武馆之人的装束一模一样,想来,应该是萧家的子弟无疑。在萧家子弟旁边,一帮腰挎金刀的汉子则穿着一身白色短打,看那模样,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定然来自江陵杨家。至于剩下的那两种人,一伙是身背两柄短戟,穿着白底黑边的武道服;另一伙则是手中倒拖长枪,身上穿着利落的深蓝色衣裳。观这两波人手中的兵刃和身上的衣裳,以及他们在队伍中的位置,不难判断,他们正是分别来于自襄阳黄家和襄阳蔡家的子弟。
此时此刻,在这一行山南道四大世家的子弟所组成的队伍旁边,正有几人围成一圈,似是在讨论着什么。
其中,一位身穿灰色武道服,面上微显皱纹的中年人,正将自己那夹杂着几分智慧与沉稳的目光投向一位面上甚是白净,眼中熠熠生辉的少年,道:“奕云,你觉着南疆魔族这举动并不是在反其道而行之?这么说……你放弃你最开始的那个鸡肋之策的想法了?”
那眼中熠熠生辉的少年闻言,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方开口说道:“二叔,我并没有放弃我曾经说过的那个鸡肋之策的想法,我也没有说魔族这一定不是在反其道而行之,但经过昨天晚上的一些思考,我总觉得这里面的事情怪怪的,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你且说来看看。”那中年人,也便是奕云的二叔,其实就是萧家的掌事人萧宇天闻言,笑着冲萧奕云示意了一下道。
萧奕云一边回忆着,一边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单从魔族昨夜的反应来判断,我曾提过一种可能性,就是说,魔族想用一种混淆视听的办法,最终让我们在不自觉间将兵锋引往别处,这与我之前所说的那个鸡肋之策不谋而合。但正如你们所说的那样,魔族想要施行我提过的那个鸡肋之策,就不应该将莫笑林的人引来禄州,让我们对此产生警觉。”
“可事实上,他们还是将莫笑林的人带来了禄州,也就是说,魔族人并不是在用你所说的那个鸡肋之策,你是想说这个吗?”萧宇天一听萧奕云这么说,便将自己的直观想法道了出来,虽然他知道,他这个侄子所想的,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萧奕云听了他二叔的话后,正待接着说些什么,站在萧奕云身旁的一位身着天蓝色衣裳,手持一杆通体白色的长枪的少年忽然开口说道:“阿云,昨夜你不是说过吗,若只看一层逻辑,魔族人给出了比较好解释的反应,那就证明,他们还是想将我们引上乌蒙山。今天早上,担生的反应很好解释啊,这不是正好可以推翻你那鸡肋之策的假说吗?”
萧奕云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那手持白枪的少年,面上露出一副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说道:“阿渊,你既然提到了一层逻辑,咱们就按一层逻辑来。假如,魔族就是想将我们引上乌蒙山,那么,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在半山腰上,或是在延江水畔,对我们予以重创。”
“嗯,这么分析很合理。”那手持白枪的少年,也便是萧奕云口中的“阿渊”,蔡寒渊听罢,点了点头应和道。
“好,这回我们从魔族的角度去看这个问题,魔族想要在这两处对我们下杀手,不论杀招在哪处,他们都需要做到一点,你们觉得这一点是什么?”萧奕云从蔡寒渊那里收回目光,环顾了一眼四周道。
一位看起来约莫二十岁,个头很高的青年闻言,略一沉吟,便说道:“能在半山腰上击败,甚至是击垮我们。”
“君哥所言极是!”萧奕云看了一眼那个头很高的青年,也便是被他称为“君哥”的黄奉君后,稍稍顿了顿,复又说道,“好,魔族的角度我们先放一放,我们再来从我们南方武林的角度来想一想这个问题。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在禄州只与石正一和典冥峰打过交道,当然,池明肃的消息我们也探到了,所以,在我们的印象里,在禄州,应该就只有天魔之境一家。那么,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我们突然在禄州发现了莫笑林的踪迹,我们应该会怎么想?”
“我们会怀疑莫笑林的人也来了禄州,甚至会参与到对我们的伏击当中。”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却是出自一位肌肤胜雪的青衣女子口中。那女子生得娴静淡雅,细眉秀目,一抹两角微翘的红唇点缀在她那洁白的面庞上,将她衬托得巧笑嫣然。她此时正站在黄奉君的身边,她不是别人,正是那黄家嫡长子黄奉君的未婚妻,襄阳蔡家的嫡女,蔡寒雪。
“雪姐姐说得没错,若我们想得不多的话,我们肯定就会这么认为。”萧奕云顿了顿,复又说道,“可是,如此一来,我们不就会对他们所安排的伏击更加谨慎了吗?他们还怎么击败,甚至是击垮我们啊?当然,他们的实力若是强到一定程度,可能是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做到这一步,但明明有更容易的方式,他们为什么非要把莫笑林暴露出来,将事情变得复杂呢?”
“嘶,可能……他们就是想让事情复杂到难以分析出来也说不定呢!”蔡寒雪稍稍想了想,便顺着萧奕云的话说了下去。
“可是如此一来,我们就会对两种可能都做防范,就像如今我们既防范魔族在半山腰上的布置,又防范他们在延江水畔的伏击一样,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话至于此,萧奕云不禁双手一摊,面上也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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