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不谋而合
狼山脚下，一队天策军，缓步凑到了那羊肠小道的入口处。
此时，山道上的炼狱之火，刚刚熄灭，通体焦黑的路上，凹凸不平，时不时，还有几缕白烟，悠然升空。
望着这山道上的情景，一名天策军的兵士，转头看向此间天策军的主将说道：“头儿，我们就不追了吧？”
那名将领瞄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玄冰执念’不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吗？”
“嗯，属下明白了！”那名兵士闻言，抱拳一礼，退到了一边。
“话说回来啊，我还真没想到，会有魔族人能过来。若非将军警觉，这两千余人的玄朔部，怕是要尽皆逃往漠北了。”说话间，那名将领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表示敬佩，还是无奈。
“头儿，其实依属下来看，你并不比小穆将军差啊！可为何……”那名兵士转头看了那将领一眼，开口说道。
“你都说了，那是小穆将军。”那名将领转头看向他，语气淡然地说道，“而且，我也仅是觉着，没能追随将军左右，聆听教诲，有些可惜罢了。”
“呃……”那名兵士闻言，不禁有些语塞。
“收拾一下，我们领军向南吧！”见那兵士没有了言语，那员将领方才开口吩咐道。
“向南？”
“嗯，对，向南！”那员将领点了点头道，“不过，南面想来也已经早有安排了，我们估计是白跑一趟，就当练兵了吧！”
“那这些家伙呢？”
“当然要带着了，若不然，我们一路南下，可就真没什么用了！”
“头儿英明！”
“快去吧！”
“诺！”
……
安静城东，此时正有两支军队战得不可开交。这其中的一支军队，自然便是脚跨褐骑，手执长刀的天策军；而这另外一支，则是驾驭战牛，手舞火磷枪的火牛军。
黄世良挥动画戟，挡住了来自三面的火磷枪，复又轻驱胯|下黄骠马，拉开了一段距离。他横戟勒马，冷哼一声道：“哼，我还道烈阳部具曦和是个人物，没想到却也是以多欺少的鼠辈！”
具曦和闻言，手上一顿，拉住胯|下火牛，嘴角一挑道：“以多欺少？黄世良，这话，你说反了吧？”说话间，具曦和将目光扫向四周，这一眼望过去，周遭天策军，在人数上，确实是占了上风，然而，火牛军的奋起反击，却也非是单靠人多，便能够加以抵挡的。
“部主，何须与他多言，我们上便是了！”落在具曦和身边的赫叔挺起火磷枪，开口说道。说话间，他胯|下的火牛还轻轻地向前蹭了两步，看那样子，便像是要就势冲出去一般。
“老三，你先别急！”见到这番动作，立在具曦和另一侧的赫季连忙出言道。
赫叔听了，也不管具曦和是否就在他们两人中间，张口便说道：“叫三哥！”
“我现在没空管那个！”赫季瞄了赫叔一眼，复又转头看向具曦和道，“部主，我们还是想办法，速速撤离此间吧！再耽搁，属下怕会徒生变故！”
“你当我不想吗？”具曦和苦笑了一下，正要开口说两句话，不料，黄世良却再度驱马奔了过来。
画戟轻舞，一条巨蟒的身影凭空出现，巨大的蛇尾猛地向前边扫来，却是带起了一阵狂风。
具曦和见了，眼睛一眯，连忙下令道：“顺着蛇尾扫动的方向向前！”话音一落，具曦和也不待那赫氏兄弟反应，便驾着火牛斜里奔向前去。
那赫氏兄弟对视了一眼，自也沿着相同的轨迹直奔前方。
战牛奔腾间，三人手中火磷枪俱都猛地向前一挥，三条火舌直飞而出，冲向黄世良之所在。
“火舌如簧？竟在如此情形下，还能用出来，果然是有几分本事！不过，我黄世良又怎会怕你？”想及此处，那三条火舌已然翻涌而来。黄世良手中画戟一转，巨蟒虚影忽然消失，复又化成九条灵蛇，相互交错奔向那火焰而去。
火来，蛇挡，九条蛇没入三道火焰之中，行动的速度却是无比之快。他们两相缠|绕，又急速旋转，竟在须臾间卷起了一阵风。气流随风而走，时疏时密，却是越来越快，恍惚间，一片无火之地，便赫然地出现在了烈焰当中。风声“呼呼”，那块净土徒然扩大，直将原来的三条火焰，劈成了数缕，复又消散于夜空之下。
然而，那火舌虽是散了，可是火磷枪犹在，具曦和又怎会放过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见那巨蟒虚影消失，具曦和转头看向落在他身旁的赫氏兄弟，微微地点了点头。
此三人相处多年，自然心意相通。赫氏兄弟见具曦和如此动作，当然知道，他们的这位部主，是在告诉他们，趁着这个当口，长|枪直刺，方是正理。
“嗖，嗖，嗖！”三股热浪袭来，三点枪尖划至，却是分别对上了黄世良的颈间、xiong前和腰腹。
“又来偷袭？你当我怕你！”黄世良眉毛一挑，瞳孔一缩，画戟挥舞直上，却是一张血盆大口张开，扑向了那三杆火磷枪。
“什么！”具曦和没有想到，黄世良的反应竟会如此之快。慌乱之间，他也顾不得向赫家兄弟下令，只能自己勒住缰绳，调转火牛飞奔的方向。
不过，好在赫叔和赫季，落在他身后一点的地方，当那血盆大口张开之时，他们亦是有足够的时间反应。
“轰隆”一声响起，那张血盆大口同那三人擦肩而过，却是狠狠地咬在了地面之上，无数尘土扬起，一个偌大的深坑出现在了平坦的草地之上。
勒牛翻身，具曦和望向方才同黄世良交手过的地方，不禁有些心有余悸。直到此时，他方才发现，唐廷的这位北疆悍将，果然是名副其实。
“赫孟！”一声大喝传自具曦和的口中。
人群中，一名火牛军的将士，横扫火磷枪，驱开了围在他周身的数柄画戟，开口应道：“部主，何事？”
“别玩了，快撕开个缺口，我们撤！”说话间，具曦和再度挺枪而上，因为，此时，黄世良又挥舞着画戟冲了上来。
“部主，这帮骑黄马的，没那么容易对付啊！”赫孟话音还未落尽，数不清的画戟便劈头盖脸地袭来，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挺枪应对。
“当，当，当！”三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却是黄世良又与具曦和他们三人，来了一个回合的角逐。
“哼，我们黄家的骠骑军，又岂是尔等鼠辈，可以随便拿捏的？”黄世良将画戟背于身后，单手拉住马缰，不可一世地冲具曦和说道。
然而，还未待具曦和说些什么，一头火牛便从天策军的阵中冲出，直奔那黄家的骠骑军而去。
“我看未必！”话音一落，火磷枪，枪出入龙，几点火光闪过，倒是让那些正在专心对付赫孟的骠骑军将士手中一乱。
诸人定睛一看，方才发现，那来人，竟和赫孟生得有些相似，而年岁上，却也并不小上多少。但听他口中大喝一声道：“大哥，我来助你！”
赫孟循声望去，不由笑道：“二弟来得正是时候，你我兄弟二人，今日正好让这些唐廷的猪狗们，见识一下我们烈阳部的厉害！”
话音方落，那人便立时加入了战团。原来，他便是那赫氏兄弟中，排行老|二的赫仲。
“还有功夫看别人，受死吧，具曦和！”一声爆喝响起，却是黄世良舞起画戟前来。无数灵蛇于戟风中飞出，铺天盖地地扑向具曦和。
具曦和他们三人见状，除了挺枪上前，却也别无他法。
……
灵武城西，唐来渠西岸，漆黑一片的草原上，此时，正有一队白衣豹骑士，在急速地向北前行。
其队伍中打头的那人，生得是一对吊梢眼，两颗黑竖瞳。他的相貌和墨时苏很是相似，但一头青丝却是未染分毫华色，倘若不出意外，他便应是那玄朔部的少部主，墨寒霖。
“这个方尹宗，跑得可真是快，就这么一晃功夫，便没了踪迹！”说话间，墨寒霖复又左顾右盼了一番，却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少部主，我们是走贺兰山呢，还是直奔狼山而去？”一名玄朔部的豹骑士凑到墨寒霖的身边，抱拳问道。
墨寒霖闻言，微微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狼山中有我玄朔部设下的玄冰陷阱，入了狼山确实是安全。只不过，这路途遥远，我们若是如此一路赶过去，只怕会徒增变数。”
“那少部主的意思是说……我们走贺兰山？”那名豹骑士略带试探地问道。
“依我的想法，走贺兰山是条好路。可问题是……”墨寒霖蹙起眉毛，有些犹豫。
“可问题是什么？”
墨寒霖撇了撇嘴，看向那名豹骑士，有些担忧地说道：“可问题是……我不知道父亲会走哪。倘若我们这一路北来，都没有碰到父亲他们，那我还不如早早向西了安全。”
“向西？少部主，你是说……出长城？”
墨寒霖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可依方尹宗的意思，他似是有让我们北上支援的想法，我们便这么向西了，这……这好吗？”
“好吗？”墨寒霖眼睛一瞪，转头看向那名豹骑军将士道，“说实在的，父亲远在宥州，场主又在库结沙，他们若是北撤，真不一定会往灵州来！”
“呃……那方尹宗的支援……”
“切，支援烈阳部那老家伙呗！要不，还能是谁？”墨寒霖翻了个白眼说道。
那名豹骑士闻言，偷偷看了一眼墨寒霖，却是没有搭话。玄朔部和烈阳部向来不和，让他们玄朔部的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救烈阳部的军队，倘若非是场主亲自下令，他们是绝对不会依令而行的。
“知道了？”墨寒霖挑眉看向那人，轻声说道。
“嗯，属下明白了！”那名豹骑士点了点头道。
“明白了就好，那我们还是往贺兰山去吧！”墨寒霖抬头看了一眼西北方，口中轻声说道。
“呃……少部主，你既然都猜到部主不会来灵州，我们为何不立刻向西？”那名豹骑士闻言，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若是父亲真的来了灵州，万一陷在了哪里，我们引军在贺兰山上，也好及时支援。”话至于此，墨寒霖微微顿了顿，复又说道，“父亲在我们飞扬牧场的威望极高，也是三大元老之一，有他在，便是烈阳部的血统再怎么高贵，我部亦不会在场中吃什么亏。”说话间，墨寒霖看了那名玄朔部将士一眼，摇了摇头道，“但这种威望，我是没有的，所以，此番父亲不能有失！”
“少部主所言甚是！”那名豹骑士听了，抱拳应道。
“既如此，传令去吧！我们去贺兰山！”墨寒霖大手一挥，驱退了那名豹骑军将士，复又轻驾雪豹，向西北而来。
……
黄河东南，回乐城北，此时，城头之上，正立着三人。这其中一人，是一位青年，他身着一袭天策军的铠甲，手上拿着一柄长矛。他皮肤奇白，浓眉大眼，生得倒是俊朗异常。
落在他旁边的，是一名天策军将领，他身材魁梧，身覆甲胄，一打眼看上去，倒是英武非凡。
而此间剩下的那最后一人，他身着淡蓝色的狻猊甲，手中却是没有兵刃。他身材纤瘦，样貌生得十分阴柔。只不过，原本白净的面庞，如今看上去，却是风|尘仆仆，饱经沧桑。
“都督，你说……这并非是你的计策？”那名身材魁梧的天策军将领，看向那长相阴柔的那人，面上有些惊讶地说道。
此话一出，想来那三人的身份，便不言而喻了。这被唤为“都督”，又身穿狻猊甲的，应当便是率部前来支援的穆宁笙。看来，在墨时苏带着豹骑军北返之后，他依旧按照了原定的计划，领军来到了灵州。
而那位身材魁梧，又面露惊讶的天策军将领，不用说，必是回乐城的主将，严昌周无疑。
至于那落在这两位身旁，手执长矛的青年，想来，便应该是在回乐守城战中，颇为出彩的兰起臣了。
穆宁笙闻言望向北方，默默地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嘶……那就有些奇怪了！”严昌周蹙起眉毛，口中喃喃道，“远在丰州的黄世良或有可能率部南下，只不过……他手里的人太少了，绝不会引得魔族尽皆北返啊！”
穆宁笙深深地出了口气道：“是啊，我也正是在疑惑这一点！”
“都督，你说……这会不会是魔族用的计？”兰起臣瞄了一眼北面，复又转头看向穆宁笙，蹙眉问道。
“断无可能！”穆宁笙摇了摇头道，“起臣，你不知道那时候的情形。当时，我已然身陷重围，倘若墨时苏不撤的话，我这颗头颅，他要想拿去，也并非难事。”
兰起臣闻言，点了点头，缓缓地松开了蹙起的眉毛。
“唉，真没有想到，我们如此绝妙的计划，竟会被魔族人看穿了！”严昌周听了穆宁笙的言语，不由有些感慨地说道。
“再绝妙的计划，也会有破绽，我们还是太小看魔族人了！”穆宁笙听罢，重重地叹了口气道。
“都督，既然我们确定这不是魔族人的计谋，那想来，北方定是出了变故才是，我们要不要乘机追上去？”兰起臣略微想了一下，方才看向穆宁笙，抱拳说道。
“都督，依我看，起臣的建议很可行啊！”兰起臣话音一落，严昌周连忙开口附议道。
穆宁笙转头打量了他们两人一番，微微点了点头道：“行是行，你们不累吗？”
“不累！杀魔族人，又怎么会累？”严昌周咧嘴一笑，有些兴奋地说道，“哈哈，此番趁兴易不在，我倒是可以好好立下一番大功！到时候……”
说话间，严昌周忽然觉着身边有人拉他的胳膊，他转头一看，却恰好见到了，正在向他不断使眼色的兰起臣。
严昌周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顺着他目光的落点望去，结果，却见到了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的穆宁笙。
“都督……”严昌周有些迟疑地唤了一声。
“兴易他……”穆宁笙转头看向北方，口中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
“他……他是怎么……”严昌周不是傻子，穆宁笙一开口便是这三个字，他又如何会不知道，此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北入库结沙九死一生，但也总要有人去，所以……”穆宁笙顿了顿，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严昌周闻言，立时睁大了眼睛。他不明白，天策军明明有那么多的兵士，随便挑出一无关紧要之人，便可达成这一目的，可穆宁笙为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石兴易。
穆宁笙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有些僵硬地挑了一挑，开口说道：“昌周，你和兴易是多年的战友，想来，他家乡的故事，你也知道不少吧？”
“家乡？”严昌周蹙起眉毛，稍稍一想，便立时明白了个中的原委，“是啊，兴易的家乡，就在丰州……”
见到严昌周渐渐地把眉头松了开来，穆宁笙方才缓缓地说道：“兴易……他是自己要去的，这一趟，他怕是有什么心愿要完成吧！”
严昌周听罢，连忙抱拳，躬身一礼道：“是末将误会了，还请都督责罚！”
穆宁笙淡淡地笑了笑道：“你和兴易，皆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你们一直以我的属下自居，可我又什么时候，真正地把你们当成部下了？你们呐，皆是我穆宁笙的好友，我又怎会因此等小事来罚你呢？”说话间，穆宁笙伸|出双手，将严昌周缓缓地扶了起来。
严昌周望向穆宁笙，斩钉截铁地说道：“都督放心，此番我领军北上，定将那些个魔族人，杀个片甲不留！”
“等你带兵北上了，再看吧……魔族人若是撤得急了，你未必追得上。”穆宁笙拍了拍严昌周的肩膀说道，“把兵都带上吧，这样比较安全！”
“都督，你也去吗？”严昌周看向穆宁笙，有些疑惑地问道。毕竟，这位穆都督可是刚刚从石子岭赶过来，又经历了一番苦战，此时的他，当是很累才是。
“不了，有你在北，我留在回乐亦是安全，天策军的将士你都带着吧！”穆宁笙摇了摇头，语气略显疲惫地说道。
严昌周闻言，抱拳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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