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雪一直下,我愣愣的看着窗外,大风雪,心想这下别说去找那个叫“周折”的人了,连出门儿去车站就得费点儿周折。
今天是星期天,本来打算晚上就回家的,因为明天还要上班,年关将近公事私事儿什么杂务都涌过来了,今年……“年终总结”,还是有一种一无所获的挫败感。
不仅一无所获,还失去了点儿东西,逢人痛哭,平生志业欲何如?
我扭头看了看坐在屋里的苏意,带着歉意说道:“今天哪儿也去不成了,本来我们可以去找周折的。”
苏意似乎早就料到了,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嗯,我也觉得外面太冷了”,然后就开始弄自己的鞋带——如果说他对自己现代的穿着没什么好感的话,最令他讨厌的就是脚上那双鞋了。
“系不好我帮你啊……”我说着就走了过去,但还没有近他身他就将腿朝我这边儿一伸,逼得我只好往后一退,正要开口问他做什么时,低头就看见他那只几乎抵到我下巴的大脚,上面穿着的那双鞋鞋带系得好好的——
然后就听他说道:“不必了,多谢。”说完将脚收了回去,顺势就站了起来。
昨天晚上我询问了一下他的“有关信息”后就回自己房间休息了,因为考虑到今天要去见周折,所以特意起了个大早来他的房间帮他收拾东西,不成想我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收拾好了——只有脚上还趿着拖鞋,我知道他讨厌现代的鞋子,我本以为他觉得穿着不舒服,谁知道他一句“太丑了”差点儿没把我气死。
现在我说不用去了,他倒把鞋穿好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苏意,你这是要出去?”我见他站了起来,索性自己就坐到他原来的位置。
“嗯,我去东平看看。”苏意现在说话都自称“我”了,要说那时候的人向别人自称“我”是很不礼貌地,不过他说这一句话的语气好像也带了那么点儿气,这也难怪,如果他要回晋朝的话,还跟我在一起指望着我帮忙找线索,别说二十年,他七老八十了说不定我也找不到。
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怎么来这儿的比我和李某人都清楚,要回去最主要的还是指望他自己,而现在他自己的感觉就是,他有必要“去东平看看”。
既然没有办法去车站乘车去找那个叫周折的,我们所在的这地方倒是离东平应该不远,去一趟也没关系。
只是外面的天气太糟糕了,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去了就极有可能发生不好的事情,于是说道:“苏意,等一会儿雪小点儿了我们再出去好不好?起码先吃点儿东西。”
“好。”苏意答应着,转身仍旧将床上已经收拾好的背包提在了手里,他知道要吃饭也是去外面吃。
苏意今天闷闷不乐的,当然他以前也不是整天乐呵呵的,我的意思是说今天有些“沉闷”。
“你昨夜没睡好么?”
“嗯。我做了个梦……很长的梦,所以我一定要回去。”苏意转过身,一脸坚毅,然后亲自打开房门,说了一句令我很吃惊的话。
他说:“顾维夏,我请你吃饭。”
(二)
我查了许多有关晋怀帝司马炽的资料,但对于这个人的印象仍是支离破碎,即使尽最大程度地去想象也无法拼凑起来,而对于苏意,虽然我们相处了才半月的时间,但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按理我应该会对他有那么点儿了解才对,但现在恰恰相反,我觉得他越来越陌生了,好像我之前面对的是一个人,现在面对的完全是另一个人一样。
虽然他们都叫苏意……
我记得灵魂穿越有一种情况就是,灵魂虽然是异时空的灵魂,但是如果以所到时代的某个人的身份出现时,会不同程度地拥有这个人的记忆。
我看着眼前这个忽然说请我吃饭的苏意,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苏意?你是苏意,还是苏忘言?”我回过神儿来,才问道。
“可以说都是,夏姑娘,我想起来了。”他说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先是有些小得意继而神情就复杂了起来。
“你都想起什么来了?”见这情况,我忙问道。
我以为下面他就会回答我是某某富翁的独生子,因为某某原因弄得脑子失忆外加得了不切实际妄想症,承蒙顾维夏姑娘仗义相救,定当厚报之类的,没想到就说了一句话:
“我们应该去东平,周折现在应该在东平。”
我听他这话顿时心凉了半截,低头看到脚下苏意刚换下的拖鞋,捞起一只就撂了过去,苏意虽然有些意外但微一侧身,那拖鞋就飞出了门外,然后他就瞪着眼吼道:“顾维夏,你发什么疯?”
“你犯什么傻?!”我又好气又好笑,又见他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就只好说道,“我们找周折本来就是为了调查苏意的身世,你现在做了个梦,关于苏意在现世的记忆都有了,还找周折干毛线?!”
看来现世的苏意一定没有晋朝的苏意聪明,现在苏意就背负了点儿他的记忆——或许还有他的一点儿脾气,人立马都变迟钝了,虽然会系鞋带儿了==。。。
“即使是这样,我们也得去找周折。”苏意听我那么说,也没有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他有深一层的考虑,而我没有考虑到他或许会考虑到更深一层次这一问题就拿拖鞋丢他实在是……
“……哦,失礼了。”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向苏意拱了拱手。
“夏姑娘,是在下考虑不周,没有交代清楚状况。”苏意也向我拱了拱手。
“那你现在交代吧。”我故意面上一冷,说道。
苏意先是一愣,继而就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然后他就走出了门外——我以为他这就走了,探过脑袋去看时,发现他正弯腰去捡那只被我丢到门外拖鞋,心中稍安……
谁知道还没等我正了身子坐好等待“审问”捡鞋归来的苏意的时候,一个白色的不明物体就“嗖!”地一下擦着我的鼻尖儿飞了过去,撞在对面的窗户上,随即又落在了地上,我定睛一看正是那只拖鞋——要不是刚才我把窗户关好了这鞋就飞出去了。
然后就听得苏意在门外说道:“夏姑娘,以后容在下慢慢交代,您先移步饭馆可否?”
“什……甚好。”我看到黑着脸站在门外的苏意,一下子没了底气。
(三)
虽然没了底气,但我可是憋了一肚子气,先不说这个前几天还“敬奉鬼神”且对我这“从官”客客气气的苏意有了现代的苏意的记忆,会把我这个“善良又单纯”的丫头鄙视成什么样儿,单从他对我给他买的那双鞋的态度上就可见一斑了……可是那能怨我吗?我是以他穿着舒服为标准购买的又不是按现代的苏意的审美观——况且那花的还是我的钱!
我就这样有点儿不愤地跟在苏意后面想着,但走到电梯门口他忽然止步,我一脑袋就撞到他后背上了,“怎么了?”我以为电梯出事故了。
“开电梯……”苏意转身,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一想也对,苏意根本还没有分清楚该按什么键——事实上他根本不关心这种事,因为有我这个“从官”,他跟没必要自己操作,我将电梯门打开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苏意背着手就迈了进去,我等电梯下了两三层楼了才反应过来——
“你不是恢复记忆了么?——现代的苏意不会连电梯怎么坐都不知道吧?”
“这种小事或许不记得了。”苏意一脸平静地回答。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等电梯门再次打开时,门外忽然出现的一个人着实把我吓了一跳——竟然是姓李的。
“你怎么来了?!”我几乎是从电梯里冲出来的,然后我就看见了站在电梯口旁边的王一杯。
“李兄,别来无恙?”这时苏意竟然一点也没有奇怪,倒是很客气地跟李某人打招呼。
“忘言兄,李某怠慢了。”李某人也装模作样的。
“你俩怎么回事!”我像一把尖刀一样插到两人之间吼道,合着他们瞒着我搞阴谋,把我当傻子耍!
“额……丫头,我们换个地方再说。”李某人安抚我道。
我看了看苏意,他却仍旧是一脸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无辜样子,而且在接触到我的目光时,冲我笑了一下。
太诡异了,我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们一行四人坐在王一杯的破桑塔纳里,王一杯开着车左拐右拐,晃得我直想吐,现在公路上满是积雪,都被来往的车辆压成了脏兮兮的冰水混合物,看着更让人郁闷了。
我本来就晕车,强忍着只等王一杯开到地方停靠了再说,没想到我又忍了一条街这个死胖子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最后开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只好大吼一声:“我想吐!”
我说着已经摇下了车窗,这时候只觉得车猛地一停,幸亏我及时稳住了身体,要不然“哇”地一口非吐到李某人身上不可——
因为根本什么东西都没吃,吐出来的尽是酸水……而坐我旁边的苏意边递给我纸巾边乐,我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吐他身上看他还乐不乐了!
我现在只觉难受,难过,而车里的三个男的见我出糗,却都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连李某人也没心没肺了,想到这里,我眼泪儿都出来了。
“丫头……你没事儿吧?这哭什么呀?”李某人这才一脸关切地问。
我接过王胖子递过来的矿泉水,咕噜咕噜漱了好几遍口,像个小痞子似的吐到窗外,说道:“哭你妹!”
“……幸亏我没妹妹。”李某人嘟哝道。
“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还左拐右拐的绕圈子?”然后我看了一眼苏意,按理,他一个晋朝来的人,第一次做这么“不正经”的破车,怎么一点儿事儿也没有?倒是亲眼看我出了这么大的糗。
“到了你就知道了。”王一杯继续将车发动起来,“小夏你坐好了,再过一条街就到了。”
我们那天到的地方是一个茶楼,位置很偏僻,里面的客人几乎都是固定的——都是周围住着的一些老头儿老太太,而那家茶楼的老板,却是王一杯。
“杯子!你果然不是做‘公职’的啊?”我打量着面前这木石结构的二层建筑物,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做公职的呀!这茶楼是副业,根本不赚钱的,只是给邻居大爷大妈们行个方便而已。”王一杯摸着后脑勺笑道。
而苏意,却是一脸深味的笑。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茶楼其实并不是茶楼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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