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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慢之双生华年 第十章 毋忘离忧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不叹十年的灯火阑珊,只一杯浊酒,半刻便真的能看到曾经的依旧桃李春风了吗?还是缘来缘去终成空,往生入梦呢?

玉络轻叹,看着窗外明媚的景色,娓娓道来。

故事的主角是一位叫阿蛮的姑娘。她并不能称得上漂亮,最多也只能算得上是恬静。那是一个风轻云淡的日子,正值春分时节,一切都好像被施了咒似的发疯的生长着,不出一月的时间,阿蛮常去采药的山谷便长满了半人多高的草。还有各式各样开满山坡的野花,从远处看像极了山水画里大小颜色各不相同的墨点,一片一片的,看着都觉得舒心。阿蛮是个灵巧的女孩子,正值豆蔻,难免贪玩了些。那日,她尊师父之命进山谷采药,一路蹦蹦跳跳看尽春色不知不觉的竟走到了山谷深处。

正欲转身回去时,竟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阿蛮循声望去,原是一位青衣男子隐于花深处。风伴着笛声扬起山谷里的花香飘满整个大地,那些红的绿的竞相开着的花,一簇簇的摇曳着、舞蹈着。男子的青衣被风吹动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极美的弧线,仿佛一双双手,招呼着阿蛮向他心里去。夕阳的余晖洒下来,身边的一切都被染上了一抹橘黄色。和风、花香、笛声和眼前的这位男子,虽是背影,却已让人沉醉其中了。阿蛮看的出了神,竟没注意到脚下竟有一条毒蛇缓缓靠近。

“啊!”脚腕处忽的传来一阵酸疼,阿蛮不禁轻呼。

男子也发现了背后的异常,停下笛声转身看过来。原只想看看是出了什么事情,却被阿蛮一汪清澈的眼神吸引的忘记了动作。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渺小了。一个清澈见底宛如天山圣湖之水,一个深邃悠远恰似天上星辰般璀璨,电光石火间,连山谷也静的出奇。所有的声音在此刻瞬间消失了,心跳的声音竟越变越大,鼓噪着整个耳膜发出嗡嗡的声响。彼此的眼,此时仿佛有了某种魔力,叫人欲罢不能,舍不得移开视线。

如果不是那忽然响起的悠扬笛声,如果不是那漫山遍野争相开放的花儿散发出的阵阵花香,如果不是那从远处河流里飘来的潺潺流水声,或许一切还会是原来的那个样子。你为清风,我为骄阳,便永不会有这般的纠缠。没了纠缠也就没了这故事后面的悲悲切切凄凄惨惨戚戚,当然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忘忧。

悠扬的风声和着花香依旧回荡在山谷之间,只是这对璧人却已不在。阿蛮原为苗疆女子,而男子则是汉人。自古苗女多长情,太多不幸的故事使得阿蛮的家族极其不同意两人的事情,阿蛮顺理成章的被禁足了。

此后的情节有些电视剧里的俗套,两人通过笛声相约私奔,却不巧被族长撞破。此时该要上演的情节,便是两人双双被抓,男子被锁紧地牢,酷刑折磨。阿蛮为了保全男子性命,不得不以巫蛊之力起誓,如若相见,两人必同遭万虫蚀身之苦。故事进行到这里大概也就该落幕了,虽然叫人感动,却也少了些肺腑之间的悲壮。不过,到这里才这个故事的开始。

男子在亲眼见阿蛮以巫蛊之力起誓永不相见之后被送回了家里休养。虽说在地牢里受了不少罪,可阿蛮族人在送男子回家时,善心使然的给男子家里留了治疗伤痛之药。男子身体本就比女孩子强壮些,病倒也好的快,没多少时日便愈合完全了。只是男子的家人发现,男子自从被送回来之后,便日日沉默不语,由原先的一个幽默风趣之人竟变成了现在这般活死人相。成日除了望着窗前那盆山花发呆就是不挺的叹气摇头,嘴里碎碎念着什么,连他最爱的笛子竟也再没碰过一下。虽然身体上的伤痛尽数都已彻底好了,身体却一直病怏怏的,整个人终日没什么精神。作为家里的独子,这样的状态急坏了家里人。但即便遍访名医,得到的结果也只是同样的一句“心病至此,无药可医”。

夕阳如血,送亲的队伍远远的沾满了古道,蜿蜿蜒蜒的远处看去像极了一条盘旋在山间的红色飘带。洋洋洒洒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伴着曾经如此熟悉的花香经过他们曾经的山谷。那是他们相遇的山谷,一样的夕阳,一样的花香,一样的和风,却再不能听见那熟悉的笛声了。

一阵风吹过,不巧吹开了喜轿侧窗的一角,露出轿中那如花似玉的佳人。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此时远方一处安静的院落中,一位沉默不语的身影也安静的站在夕阳下。同处一片天空下,或许也是一种别样相聚吧。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除了那新娘嘴边的一丝腥红。自小熟悉蛊毒的阿蛮,给自己下了蛊。那蛊毒的名字叫,绝情。婚礼被嘲讽和咆哮占据了,无数的泪水,无力的对白,一切都已没有了一丝喜庆的情绪。

阿蛮,阿蛮。你若不离,我必不弃。你若不离,我必不弃。

那叫绝情的蛊毒一旦发作,便再无可治之法。如若动情,必死无疑。阿蛮啊,阿蛮。你竟为了一个自你假借巫蛊之名起誓便再无音讯之人心甘情愿的忍受这万虫蚀心之痛,你让那些爱你的人如何承受啊?!阿蛮啊,阿蛮,那人只是一时兴起而已,你却为其付出生命来守护你们之间薄如蝉翼的所谓挚爱,这又是何苦呢?!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那人本就不是你的一心人,你又为何要为他倾尽年华?!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两人再次相见,却已将天人永隔。得知实情时,男子一口鲜血喷于阿蛮床边,便也是一夕残喘了。族长终被二人的深情感动,在二人弥留之际应许了二人的婚事。故事至此,本已完结,不想命运竟是这般神奇。族里的祭司在祭祀之时竟巧的一古咒之法,这远古似已失传的咒语竟可以抑制“绝情蛊”的蛊毒蔓延,也又将死之人续命的功效。不过施咒之法极为困难,而且被施咒之人虽然可以苟延残喘,却要在施咒之时经受万箭穿心之痛。为了可以再多出些时日相对,阿蛮和男子欣然的选择了尝试,却不知这一选择竟是两人的生死之别。

施咒之时,由于男子因忧思过久,心力交瘁,没办法承担咒语所附带的巨大能量而命丧当场。阿蛮看着爱人逐渐冰冷的身体,加上两咒之间的法力抗衡,两眼一黑昏了过去。这一昏,便昏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再醒来的阿蛮,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终日沉默不语。众人小心提及男子之事,竟全然不知男子是谁。只是不停的寻找,问她,也说不出在找什么。

好像丢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可是醒来,却全然不知到底是什么。这种感觉,就像是心被掏了个大洞,冷风无时不刻的从洞中贯穿而过,却不知那个洞是怎样形成的。曾经那么深得爱过,可到最后,却连爱着什么都全然不知,这究竟是该欣喜重获新生,还是该感伤失去了今生最珍贵之物?

后来,族人为了纪念这对苦命的鸳鸯,以“忘忧”命名此咒。寓意忘记忧愁之意。当然也有人说是毋忘离忧的意思。

“你说他们回再见吗?”半晌过后,离若请问到。

“你觉得呢?”玉络反问。

“我说会,一定会的。”离若笃定的说。

“或许不遇见会对他们更好,至少这样也就不会再经历生死离别之苦了。那样的苦,经历一次也就够了。”玉络说到这里转身看着正站在窗边的离若,默默不语。眼神中似乎蔓延着些许让人看不透的神色。

“可是,如果没有这些死生的牵绊,又怎么能证明这世上还是有如此真爱的呢?”

“也对,”玉络微笑的看着露出倔强表情的离若,“也许这也是老天爷告诉我们世间仍有真情的一个方式吧。不过这样的方式,太过惨烈了……”

如果彼此都知道相遇的结局,还会这样不顾一切的相遇吗?如果命中注定相遇后只能失去,彼此还会如此这般的恋恋不舍吗?其实,我们最害怕看到的,不是想爱许久之人因为琐事而由爱生恨,而是两个经历生离死别之人,最后竟相忘于江湖。这其中的辛酸和无奈,是谁也承受不起的。我倒宁愿你会恨憎恨我一世,至少这样,你还会记得你曾那么深的爱过我。佛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可这世间又有谁的脚步可以远离这些苦楚?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子已不在,悦又从何而来?!忘忧,忘忧,切记毋忘离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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