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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 第二十四章

小说:祭祀  作者:不太会转的电风扇  回目录  举报

五月初一。

夜,无月的夜。

云急速的飞奔,天空偶而会泄露出稀稀落落的星光。

这样的夜,谁都知道随时会有骤雨降下,这样的夜,有谁还会留在屋外而不在家中与亲友小饮小聚?

有的,在这样的夜里,有一个人,不但是不在屋子里,而且还是伏在屋檐上。

这个人,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头上包着黑布,鼻子以下梆着黑布,只露出鼻孔和一双像猫一样灵活的眼睛。

这只眼睛正在窥视,窥视着一个人,一个在房里出神的人。

这个出神的人,双眼虽然是看着窗外,而且方向正是那黑衣人伏着的方向,但却什麽也没有觉察到。

因为他在沉思,因为他整个人都沉浸在震撼之中。

令他震撼不已的事,就发生在今天晚上,三个时辰以前,那突如其来的变化,是他做梦也梦不到的事。

他千辛万苦所追求的事,在这变化中,忽然化为乌有,而且还反其道而行要他将追求的事全面反转。

一切真的来得太突然了,难怪他从黄昏一直呆坐到现在,连什麽人来替他点上油灯也不知道。

他现在身在的房间,是一盅酒的房间,他千辛万苦的来一盅酒,是要杀他的杀父仇人,然而,三个时辰前的变化却出乎意料之外,他发现了一个秘密,他不但不能杀他的杀父仇人,反而必须要保护他。

这太令他震撼了!

从知道这秘密之後,回到这房里,他就一直这样呆坐着,油灯是谁点燃的他一点也不知道,他只是这样的坐着,对着花园,整个人都陷在痛苦的深渊之中。

事情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呢?他思索着,他开始对整个事件逐一回想分析……

江湖上几乎没有不知道“伏威镖局”的人。

“伏威镖局”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帮派,他们的组织庞大而严密,势力遍布各地,“伏威镖局”所订的宗旨却非常简单,简单得只有四个字:“扶弱锄强”。

所以“伏威镖局”不仅令人长惧,也同样受人尊敬。

负责执行“伏威镖局”命令的有三个人:袁长伟、朱晔和潘雯俐。

而他,娄雨奇,正是袁长伟独一无二的儿子。

事情发生的那一天,正是他大喜的日子,他要讨媳妇了,这真是赵家天大的喜事。

赵府的上上下下,都是充满了笑容的贺客,娄雨奇的脸上,更是充满了笑容,因为他即将娶过门的,是以美丽贤淑闻名的潘雯俐。

然而娄雨奇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到拜堂的时候。

在大厅竟看不到他父亲,沈晓峰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到书斋里也没有看到父亲,他还在笑,因为他实在太高兴了。

当他扳开书斋左壁书架旁的扳手,进入密室,看到他父亲的身躯时,他脸上的笑容才开始消失。

因为那身躯。是没有头颅的。

知道这密室的,只有四个人,娄雨奇之外,就是袁长伟、潘雯俐和朱晔,因为这是伏威镖局处理机密大事的会议室。

那麽,凶手只有两个人,不是潘雯俐,就是朱晔。

然而,会吗?潘雯俐、朱晔、袁长伟,这三个亲如兄弟的人,怎麽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

可是,除了潘雯俐和朱晔之外,还会有谁?而嫌疑最大的,是潘雯俐,因为那天下午,只有潘雯俐始终跟袁长伟在一起。

而且,自从那天起,潘雯俐就一直失去了踪影。

调查的结果,果然是潘雯俐杀害了袁长伟,而且还利用割下来的人头,做为投靠蜀中一盅酒的手段。

蜀中一盅酒正是伏威镖局的对头。

於是,娄雨奇不顾一切的离开了赵府,再往四川一盅酒,他必须报杀父之仇。

他抛关未拜堂的妻子,抛开纯真的妹妹任桑桑,不顾一切反对,心中只有报仇二个字。

但是,他终於还是明白了一件事:打不过敌人,你就报不了仇。

所以他用尽了一切办法去学剑,不眠不休的学,连去找他的任桑桑,看到他都不认得他,因为他从一个意气风袭的少年,已经变成了瘦削、满脸胡须的忧郁男子。

他学成了剑术,装成是一个到处飘泊的杀手,混进了一盅酒。

混入一盅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先杀了吴玉,又在吴缺身边使尽了计谋,几经艰难,才被吴缺确认他的身份:绩溪人士,名叫李玉堂。

令他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的事,就是绩溪人李玉堂明明是假冒的,怎麽一盅酒的人调查却确有其人呢?

像这样的问题,他都没有仔细推敲,因为就算这是一盅酒故意骗他,或是早已识破他的身份,他都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於见到了潘雯俐。

而且还找到杀潘雯俐的机会。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当他一剑刺向潘雯俐的时候,潘雯俐的女儿陆乐却为父仪牲,用脖子来挡下这一剑。

这时,沈晓峰记起了一件事,一件他老早就应该记起的事,朱晔曾经交给他一只白玉老虎,要他在杀潘雯俐之前,必须叁透白玉老虎的秘密。

他忘了这件事,他被仇恨一字蒙蔽了。

假如陆乐不挡这一剑,他一定已经杀死了潘雯俐,报了父仇,但假如他真的这样做了,他对得起他死去的父亲吗?

原来白玉老虎的秘密就是:袁长伟本来就患有不治之疾,再治,也活不过半年,因此,他,们三个人:袁长伟、潘雯俐、朱晔,便决定了一个计划,一个消灭敌人的计划。

伏威镖局最大的敌人是一盅酒,要消灭一盅酒的方法,不是强攻,而是智取,有什麽比派个人进去卧底,而一盅酒又把这个卧底的人看得很重,更有效的刺探出一盅酒的秘密?

要找这样的人,一定要找一个叛徒,一个在伏威镖局很重要的人,他背叛了伏威镖局,去投靠一盅酒,一盅酒一定会重用这个人,因为这个人知道伏威镖局的秘密。

假若这个人能带着袁长伟的人头去投靠,一盅酒的人一定更不会有怀疑之心。

袁长伟既然快要死了,何不死得壮烈?

於是一切计划就订在沈晓峰成亲的大喜吉日那天开始,这个计划,就叫做白玉老虎。

这个计划,他们瞒着娄雨奇来进行,这是非常明智的决定,因为当沈晓峰知道父亲被潘雯俐杀害,一定会冲动,一定会找潘雯俐报仇。

只要娄雨奇有所行动,任何消息都会传到一盅酒,吴家的人,一定会更信任潘雯俐。

苦是苦了娄雨奇,但这却对伏威镖局有莫大的好处。

当然,有一件事是潘雯俐他们当初料想不到的,他们认为一盅酒的守卫森严,就算娄雨奇想寻仇,也绝对进不了一盅酒。

他们想不到娄雨奇却不但混进一盅酒,反而做了潘雯俐的总管。

如此一来,整个白玉老虎的计划就更具危险性,因为潘雯俐进了一盅酒以後,虽然很得吴家的人信任,但是,一盅酒的整个情势,潘雯俐还没摸清,而且直到目前为止,一盅酒的灵魂人物张祯,潘雯俐还没见过。

并不是张祯不想见他,而是潘雯俐还没带着袁长伟的人头进来时,张祯已经离开一盅酒,据说是到各地去布署打击伏威镖局的计谋。

而现在,娄雨奇混了进来,虽然吴家的人对沈晓峰身分进行过多次调查,都被潘雯俐从中瞒过一盅酒的人。但是,到底一盅酒的人对娄雨奇的身分,是知道而假装不知道,还是真的不知道?

为什麽吴缺会安排沈晓峰当潘雯俐的总管呢?这其中有无阴谋险诈?

假如吴家的人是故意安排,那他们一定会派人暗中监视,如果沈晓峰向潘雯俐寻仇,那就证实这个冒名为李玉堂的人,一定是伏威镖局的娄雨奇了。

而沈晓峰果然在第二天便向潘雯俐寻仇,但这当中,潘雯俐却发觉并没有人监视他们,这表示沈晓峰向潘雯俐寻仇的事,吴家并不知道。

假如吴家的人已经确定了沈晓峰的身份,故意利用他来试探上官刀呢?

现在,沈晓峰应该怎麽做才对?才能避免馥生任何差错?如果潘雯俐有危机的时候,他是该保护他,还是置之不理?

他到底还要不要杀潘雯俐?不管怎样,潘雯俐毕竟是杀他父亲的人,以他们三人这麽亲近的关系,就算他父亲提出白玉老虎的计划,潘雯俐也应该狠得下心下手的。

是伏威镖局重要,还是手足相聚重要?尽管相聚的时日很短。

但换个角度想,潘雯俐宁可背负杀友叛帮的罪名,他为的又是什麽?

他应该佩服潘雯俐,还是该怪他?

他不知道,他长叹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抬头望向夜空。

当沈晓峰抬头的时候,那伏在屋檐上的黑衣人,应该缩身躲开沈晓峰的视线才对,蛋他并没有这麽做,是他有持无恐?是他认为夜色太黑,沈晓峰不到他?还是他故意要让沈晓峰看到?

沈晓峰没有看到他,因为他虽然抬起头,双目却是茫然的。

而那黑衣人却在此时弹身而起,往沈晓峰右方的花园飘下去,这动作非常令人诧异,因为他什麽时候不挑,偏偏选沈晓峰抬头的时候才落下花园。

那花园的右边是通向潘雯俐的卧室,那黑衣人不但选这时现身,他好象故意似用什麽麽碰断一根数枝。

娄雨奇如果还不警觉,他就不是,他就不是娄雨奇,而是一个不知死了多少次的死人了。

他立刻有了反应,取剑、灭灯、靠墙而立、侧脸向外窥视。

黑衣人要偷袭的目标,显然是潘雯俐,而不是娄雨奇,他落地之後,人又弹起,纵往潘雯俐卧室的右边窗口。

沈晓峰如脱免般飞扑向黑衣人,他们的距离本来并不近,但那黑衣人的动作却比沈晓峰慢,所以黑衣人一跳上窗前走廊时,沈晓峰的剑已刺向他的後背。

奇怪的事发生了。

黑衣人回剑一挡,却借着沈晓峰剑上前刺的力量,人向左侧外方飞身,脚一点栏干,人己跃上了屋檐,待沈晓峰站定,黑衣人已不知去向。

而在双剑接触,发出声响的时候,房内传出了潘雯俐的怒叱声:“什麽人?”

跟着,他也从左边的窗户跃出,这使得沈晓峰心中暗自佩服,因为看上官刀和衣散发的样子,显然已经睡着了。

经历过一二个时辰前的一场事件,又照顾女儿的伤势,潘雯俐一定很累很累,而在这麽疲劳的状态,他的反应,他从左边窗户跃出的判断力,招招都显示出他的经验果然不同凡响。

潘雯俐一出来,只看到沈晓峰一人,便道:“是谁?”

沈晓峰摇头道:“不知道,一个蒙面的黑衣人,轻功好厉害。”

潘雯俐道:“进去再说。”

灯已点上,潘雯俐披上外袍,坐在沈晓峰对面。

沈晓峰显出思索的样子,道:“那个人轻功很好。”

潘雯俐没有答腔。

沈晓峰又道:“他不应该发出声响。”

潘雯俐道:“什麽声响?”

沈晓峰道:“他落地时,不应该会碰到树枝,他好像是故意的,故意引起我的注意。”

潘雯俐道:“为什麽?他不是要袭击我吗?”

沈晓峰道:“不对,他的动作虽然是要穿窗而入的样子,但当我刺向他时,他回剑一挡,便借我的剑力而走,显然他的目的下在袭击你,倒好像是在试探我的反应。”

潘雯俐道:“谁会这麽做?难道一盅酒有人怀疑你我?”

沈晓峰道:“我是这样想。”

潘雯俐道:“何以见得?”

沈晓峰道:“我记得吴缺跟我说过,他说到一盅酒并不难,要到‘花园’里去,却非常非常难。”

潘雯俐道:“花园就是这儿。”

沈晓峰道:“不错,能到这里来的人,你是上宾,我是经过调查之後,获得吴缺的祖母,也就是贾雪娇的允许,才当上了你的总管,才进得来,那表示,刚刚来的人,一定是吴家的人。”

潘雯俐道:“照理说,吴家对你我不应再有犹疑,因为有关你的身世,连派去绩溪调查你的人都已经披我收买了,他们对你的身世,根本是不应有怀疑。”

沈晓峰道:“可是刚刚来夜袭的人,很显然只是来试探的,他试探什麽呢?假如他们怀疑我是娄雨奇,那他们一定知道我来此的目的,是要杀你。”

潘雯俐道:“假如刚才那人是吴家派来试探的话,他大概想知道,他要袭击我,你会不会出手相救,如果你理都不理,表示你就是沈晓峰,如果你来相救,表示你并不想我死,那麽……”

沈晓峰道:“这表示我是真的李玉堂,不是娄雨奇。”

潘雯俐笑了,他的笑容後,却藏着一点隐忧,这可是娄雨奇看不出来的。

潘雯俐还担心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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