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会馆,白如尘经过一番乔装,下巴上密密麻麻粘满了络腮胡子,看上去很难让人认出他的本真面貌。
他的身旁,沈重阳是一个伙计的打扮,看上去真蛮像跟跑单帮的主人混饭吃的小厮。但是他的腰间可是异常丰富,家伙事儿齐全,左右十二把七星飞刀,两把盒子枪。但是衣服合上却丝毫看不出来。
“你说黄雀那家伙会来吗?”同样打扮成小厮的虎子有些不耐烦了,毕竟他们在这里一坐就已经一上午了,花生米都要了至少二十盘,且一些杂耍都已经同样的节目看了个十几遍,怎能不让他烦躁难安?
“他一定会来。”白如尘半眯着眼睛,手里又拿起一粒钟爱的花生米,笃定地说。沈重阳的脸色却有些难看,“怎么说,那家伙终归还是身上一半的鬼子血统,我看他把我们卖了都不稀奇!”边说着,嘴边浮现了一丝像孩子般调皮的笑意,沈重阳一根手指突然快如闪电的将白如尘夹在两根手指之间的一粒花生米轻轻一戳,花生米竟然在白如尘手指中夹不住向下落去,沈重阳朝白如尘挤挤眼睛,刚刚戳那花生米的手指向下一翻,花生米竟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指头肚儿上……这时,耳边传来了一阵鼓掌声。沈重阳抬头,发现小林舜一身商人的打扮,西装革履,也贴了小胡子,笑着出现他与白如尘面前。
“沈老大真是好功夫!”小林舜说着,已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与白如尘中间,与虎子相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大家对他也已经不再惊讶。
“有朱雀的消息吗?”沈重阳最关心这个问题。尽管他从各方渠道,尤其是白一风那里知道朱雀是军统的青城特派员,又是青城军统站的实际负责人,但是他最在乎的是朱雀作为七星堂四大护法之一的朱雀,能否将之全身而退的救出?
白如尘的脚在桌子底轻轻踢了沈重阳一下,示意他周边不隔墙都有“耳”,不要那么着急。沈重阳会意,自己真的很担心朱雀,刚才有些问得不合时宜,不顾场合了。而小林舜却优哉游哉地喝着茶,“嗯,这茶不错,是什么茶?”他倒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商人了。虎子着急地刚想斥责他什么,却见白如尘用眼神告诉他不要着急,只得作罢,狠狠地瞪了小林舜一眼。白如尘拿起茶壶,又为小林舜斟满了一杯茶。
小林舜望着茶杯斟满茶水,淡青色的茶汤慢慢溢出了茶杯,“我知道天朝人常说的酒要满,茶要浅,不知白先生将茶斟满是何意?”
“茶满的确在青城的江湖中有讲头……”白如尘微微一笑,“但是,首先要从这杯茶说起——这茶叫做劳山绿,产自距离青城不远的劳山,此茶是茶叶中最初的嫩芽儿,用劳山泉水冲泡,味道独特,天下难寻,这茶在青城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芝泉女’,是因为此茶是当年芝泉寺的僧人引进并在青城闻名的,但是引进之后,这种茶包括泡制方法十分讲究,都是由女子将之传播并青睐,便有了这样的名字了。”
小林舜点头,“没想到小小的青城,典故倒真是不少。”又低头品了一杯茶,小林舜抬起头,“我之前多少听说过天朝江湖上的一些事,什么神秘的‘海底’(江湖组织相互联络的密语黑话典籍)、茶阵,没想到就连小小一杯茶也有这么多的故事。”
“我们天朝有着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青城只是其中最为渺小的一点,它与浩瀚华夏相比还只是个婴儿……”白如尘笑着说,“言归正传,这杯茶,满与不满可是决定于老兄你——”小林舜端起茶杯,一杯茶豪爽地犹如饮酒般瞬间下腹,白如尘、沈重阳以及虎子,心里均稍稍有了些底气。小林舜又何尝不知道,茶与“查”谐音,斟满茶杯就是一个发问,他饮空是为已查清,没有头绪则纹丝不动,任一杯茶盈满茶杯,当然,他也可以喝一半,则表示已知所关心的关键人物下落,但是解救希望渺茫。
“我想我们应该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打个牌——这里,总觉得过于嘈杂了!”小林舜竖起耳朵,眼睛也开始两面游离,总觉得周围似乎有许多耳目在不经意地观察着这里。他是特工出身,或许过于敏感,但是这个提议却也得到了同样谨慎的沈重阳和白如尘的认可。他们轻轻站起身,走出了江宁会馆。
远处,的确有一双注视着这里的眼睛。铁拐李望着刚才那一桌满口听起来奇言怪语谈天的一行三人起身离开了江宁会馆,慢慢踱步走到了他们所在的这一桌前。桌子上有一盘已成狼藉的盛花生米的盘子,盘子周围如同布阵般花生米零星落在周围,四个茶杯左一右三的罗列颇像是有所暗示的江湖茶陈,如果他没有记错,在七星堂秘存的“海底”里,这应是“走”的意思。看样子,这三个人是发现他的存在了,也无法明确自己是敌是友,也只有离开这里,去商量他们不愿人所知的秘密事情。
他定睛一看,除却左边的茶杯是小林舜一干而空的茶杯,右边的三个茶杯都是半满的,自己稍稍向前倾靠的身体将桌子碰的稍稍有些晃动,但是那杯子中的茶水却始终不见晃动,着实有些让人感到诡异。铁拐李轻轻拿起右边最靠近自己的那杯茶,仔细端详,谁想到,茶刚刚端起,茶杯依然从自己所握的拇指与其他四指之间左右裂开,然而茶水却没有从裂开的茶杯中向下倾泻,也没有从他的指缝儿中溢出……果真是高人!铁拐李想着,同时也感到诧异,如此深厚的内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自己远处打量了那三个人,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年纪,如何能够练成那般深厚的内功?再说,如此深厚的内功也是出自七星堂的独门绝技,即便那三个人都是七星堂的人,他们又和白锦素什么关系呢?毕竟,是白锦素将江宁会馆的地址告诉了他,并告诉他这个日期,这个座位,要他观察距离自己隔了三桌的这一桌人,并说他们如果有难处,自己就要舍身相救——他是答应了白锦素的央求的。因此,当这个桌子还空着的时候,他便悄悄收拾了将这个桌子包围起来的五六个只有短枪支,却没有战斗力的像是侦缉队探子的家伙……
玉壶轩。玄武像往常那般张罗着自己的生意,尽管生意惨淡,目前来这里做鉴宝大多都是日本人了。他知道,许多日本人掠夺了同胞的财富,有的甚至将大批的天朝文物和之前的东西装船运往日本,但是为了掩人耳目,进行更长远的与他们的斗争,玄武也只能违心的为这些日本人服务。当然,有些时候他也会在慧眼识珠之后,趁日本人不识货将东西“掉包”。
沈重阳和白如尘、虎子带着小林舜是从后门走进的玉壶轩。青龙为他们开的门,见到小林舜,先是有些惊奇,随后在看到点头的沈重阳之后便将他们迎了进来,在确定没有人跟踪他们之后,青龙关上了大门。
“没想到嘉和亭的老板现在倒是转行做起了鉴宝生意……”小林舜望着青龙,心中自然大抵猜出了他的隐藏身份,以及嘉和亭大概是七星堂在青城的一个地下产业。可惜,嘉和亭不在了,颇令那些思乡的日本军人怀念,毕竟那里的日本料理,尤其是关西料理还是十分地道的。嘉和亭的房子突然倒塌,倒塌的房子甚至将地都砸出了一个深坑,如同地震一般,许多人都说嘉和亭的老板肯定被砸进地底了……他仍然记得藤原秀一赶到现场时吃惊的神情,当时,他只是默默说了一句,“李君,你是我的朋友吧?”
“人在江湖,我是身不由己。”青龙上下打量着小林舜,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这一次他却将他打量的前所未有的仔细。这就是传说中的黄鹤?那个朱雀无数次提起的打入日本特务机关心脏的自己人?
在青龙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一间密室。小林舜仔细观察着,直觉这里的氛围和他初次到嘉和亭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他想,大概嘉和亭是被老板李如隆,也就是青龙利用奇门遁甲之术布了阵法的,也许更是根据奇门遁甲与风水学说建造的,这玉壶轩亦然。
青龙带他们走进的这一间密室,外面看来,就是一堵墙,一堵再普通不过的墙,谁又能想到这堵墙能开出一个暗门,而暗门里就是一间隐藏的密室呢?而开启密室的方式不过是将这堵普通的墙用手掌在墙上所挂的一幅神农尝百草的国画上拍三拍,暗门就会打开——
青龙走进密室,一击掌,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火光便将黑漆漆的房间掌亮了灯。“你们聊,这里十分安全,不会有人打扰,隔音效果也十分理想。”说完,青龙退去,密室的门也自动关了起来。
“朱雀现在好吗?”沈重阳终于有些忍不住,眼眸中燃起的迫切恨不得小林舜再不说就将他先撕个粉碎,才不管他是不是自己人呢。他已经失去了白锦素,如果朱雀再惨遭毒手,他自己都想绑一身炸药和藤原秀一同归于尽了。
小林舜还没有从这个屋子的结构以及密室、暗门带给他的震惊中缓过神儿,猛地对上沈重阳那迸发出怒火的眼睛,他连忙先请沈重阳坐下,“朱雀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看到沈重阳一脸不相信,小林舜进一步解释到,“我十分了解藤原秀一,他是个自负的人,只要朱雀在他的手上,就不会有危险。他喜欢精神上的征服,不喜欢对自己的敌人折磨肉体,他认为那是下等人才做的事。我听说,他提出要与朱雀比武,如果朱雀赢了他,他就放了她,依他的为人处世,不会食言——”
“什么,什么?他要跟朱雀比武?”虎子听了小林舜的话,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用手狠狠掏着耳朵,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一个大男人提出和你一个女子比武?这就是藤原秀一的自负?白如尘听后也有些不懂了,藤原秀一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沈重阳倒是相当镇定。他想了想,额头上的青筋微微跳动,“他真能说话算话?”小林舜不假思索地点头,“依藤原秀一的作风,他会在朱雀赢了他之后放了她,然后派便已跟踪;只要他能放朱雀,其他一切都好处理!”小林舜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尽管沈重阳感到事情不会像小林舜说得那样容易,但是仍然没有对小林舜的话提出反驳。毕竟,朱雀如果被放出来,跟踪她的人是有机会被解决掉的。
“可是,藤原秀一答应了拿朱雀换他的未婚妻,如果他不打算那么轻易放她的话,交换人质岂不是他布下的一个陷阱?”白如尘开始担心起来了,毕竟,在他的眼里,那个叫井伊美织的日本女孩也是一个无辜的生命。
“人质交换还是要换的。”沈重阳眼睛放得很亮,“他耍花枪嘛,我奉陪到底!”小林舜望着语气坚定的沈重阳,深深叹了口气:藤原秀一,你与真正对手的对决就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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