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忘了，蓝若惜可是他的太子妃啊！不住在羽寒的宫内还会在哪？
紫茉一拍头，懊悔地看着来人。
“谁允许你穿这身衣服的！”
羽寒冰冷的气息再度袭来，定定看着紫茉身上的淡蓝纱裙，怒色渐涌。
紫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揉揉昨夜被他捏断的手腕，那里痛意似乎还在蔓延。
“衣服放那本来就是让人穿的，你那么凶干吗？”
摄人的冷意在她身上打量一番，不得不承认，这套专门为若惜定制的水袖流云衫裙，穿在她身上竟是一样的合身。若不是那一头黑发，他毫不怀疑是若惜真的活过来站在他面前。
望着那张熟悉却陌生的脸，和那在暮色下飘飞的衣裙，羽寒神情微微有些恍惚，有什么画面就这么渐渐浮出记忆。
紫藤木的秋千上，素衣的女子出神地端坐其上，宫婢静候两侧，缓缓摇动藤蔓。
“寒哥哥。”
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女子看到了含笑看她的男子，清冷的面上有些尴尬，但很快掩饰过去。
“若惜，试试这件衣服，喜欢么？”
羽寒似没看见方才那一抹异样，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件淡蓝色的纱裙，微笑递给从紫藤木架上起身的素衣女子。
“这是我专门为你定做的水袖流云衫，就作为是我给你定情信物吧。”
蓝若惜抬头，望着满是幸福之色的羽寒，最终还是压下了即将脱口的话语。脸上换过一副淡然的笑容，接过质感温润的丝衣，触手抚摸。
“谢谢寒哥哥，若惜很喜欢。”
看他此刻温柔的表情，心知他是透过自己回忆起了往日的画面。难得他会有如此温柔的时候，还是不打扰他的好。
其实他也是个挺可怜的人呢。紫茉心想，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暮色悄然而至，霞光顽皮地在身后画板泼上一层淡淡的墨，悬之于天地两端，任众生用不同调料勾勒异样景致。
晚风轻拂，吹乱烟柳处处。凌烟宫四周的宫灯一盏盏相继燃亮，给夜色增添了几分柔和。飞檐画栋的壁角装饰的玲珑剔透，摇曳出五彩十色的光芒，奢华中带着高贵的傲然。
没有喧嚣，没有吵闹，整个凌烟宫极尽静谧，像是融进了一幅静止的和谐画作。
“咕咕……”
一阵响亮的叫声打破了安静的氛围，寒意重新凝聚，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看着她闭口不语。
“喂，你准备饿死我吗？就算是为了我这张脸，你也该让我吃饱喝足呀。”
紫茉低下头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脸不快。这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她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要是再敢不给她饭吃，她就放火烧了这皇宫，让他使劲后悔去。
沉吟许久，羽寒再次抓起紫茉受伤的左手，微微一使劲，将扯断的骨头接了上去。而后方才开口，冰冷的眸中划过一丝迷茫，语气也是第一次如此柔和，似是有千百般无奈的感觉。
“你先回去，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紫茉甩甩刚接上的手腕，心下非常疑惑，这人没中邪吧，怎么看起来怪怪的？随即十分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返回了惜情居。他真中邪也好，正常的也罢，都跟她没关系，她不是圣人，断腕之痛没那么容易原谅。
临进去前扫了一眼四周，暮色笼罩下，依稀还能分辨出许多晃动的人影。怪不得惜情居院门外一个看守的人也没有，原来都聚在外面了，看来他是料定她逃不出去呢。
羽寒果真守信，紫茉刚回到内室不久，两个宫装女子便端了饭菜进来。并不算多奢侈，却也是极其珍贵的材料，食盒的盖子尚未打开香味已然扑鼻，尝在口中更是清新可口。
紫茉并未见过这些菜式，忍不住拉过其中一人，好奇地问，“这菜叫什么名字？”
被拉住衣裳的粉衣宫女约摸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很是秀气，密密的睫毛遮住了低垂的眼睛，见紫茉拉住她的衣服也没有任何慌乱的表现。而是很淡定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冲她摇摇头。
原来是个哑巴。
紫茉失望地望着另外一个身穿绿色衣裳，看起来稍微大一些的宫女，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很不幸的，那绿衣宫女做了一个和粉衣宫女一样的手势，对她露出一脸歉意地微笑。
怎么她们都是哑巴！紫茉恼了，这一定是羽寒那个家伙故意的，安排两个哑巴过来，这样她就算想打听什么也探不到消息了。
彼时，华灯初上，皓月当空，满地银光似雪。黑色华服的男子风露立庭中翘首望月，凝重肃穆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挺拔的身姿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拉出一条，长的轮廓。
凝望了许久，他才收回目光，举步离开了凌烟宫。身影方动，立刻就有侍卫跟了过来，羽寒摆摆手，摒退了侍从，独身在月下漫步。
灯火辉煌的宫墙一角，两列带刀侍卫来回巡视，守备森严不见懈怠。天牢的内壁上一一挂满了各种各样严酷的刑具，因为里面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刑犯，时不时还会传来几声凄惨的哀嚎。
阴暗的地牢走道上，一个牢头模样的狱卒手拎着食盒，挨个递去饭菜，边敲边嚷：“开饭了，开饭了！”
“格老子，怎么又是青菜萝卜！”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见碟中露出来的几根青绿色叶子，重重将碗碟落下，不乐意的发着牢骚。
“当老子是那寸把长的野兔呢，顿顿给老子吃这些东西！老子今儿个偏就不吃了！”
“三哥说的好！换菜，换菜！”
想来冯三在牢中众犯人中地位颇高，他这话一出口立即遭到众人一致同意，附和着纷纷嚷嚷要换菜式。
牢头本来已走到里面，听见这些又折了回来，拿眼瞪着那人。
“嘿，我说冯三，这么多人里就你会闹事是吧？你不吃是不是？好，以后的饭别说是青菜叶，就是一粒米你也别想沾一个手指头，若想要饿死就乖乖躺一边等着去！”牢头说着，作势就要把冯三面前的碗碟收回来。
众犯人见此，围过来将牢头手中的碗夺了回去，讨好似得又给冯三递了过去。殊不料冯三一把将碗筷打翻，抡起拳头砸在面前木栅栏上，粗着嗓门愤愤不平。
“老子以前好歹也是个大将军，如今落到这地步，竟然就给老子吃些猪狗不闻的东西！”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敢情你现在还把自己当成是大将军哪？今昔不比往日喽，现在的你就是跟我叫板，也得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得，算我人好，今儿个不与你计较。”
牢头摇摇脑袋叹息着，重新给冯三添了碗饭，复又看着其余起哄的众人，“你们也是一样，不想死就老实点！都是些死刑犯，有点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给各个牢房分好了饭菜，牢头才来到最深处的一间，在食盒夹层中掏出另一份饭菜来，从里衣内摸索到一串钥匙，熟练地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牢内靠墙的简陋木塌上端坐着一位白衣出尘的男子，温和如风的俊美容颜上是一双微眯起的瞳，即使是处于牢房这样的阴暗环境里，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依旧令人不敢仰望。
“二殿下，小人给您送饭来了。”
牢头说着，径自走到榻前将饭菜摆好，然后恭敬地站在一边。
羽辰待牢头忙活好一切才睁开眼睛，唇边是他一惯的招牌笑容，看似和善，实则拒人千里之外。
“真是麻烦木橹大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吃菜，吃菜。”
木橹见那亲切的笑容一时间有些局促，搓着双手不知说点什么好，黝黑的面上紧张的通红一片，半分没有刚才训斥犯人的姿态。
羽辰也不再管他，坐下拿起竹筷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嘴中，牢内毕竟不如外面，虽然这菜闻起来满诱人，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羽辰搁下碗。“方才听外面有吵闹声，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经常的事。”木橹撇撇嘴，继续说下去。“是几个秋后处斩的死刑犯嫌每天都是青菜萝卜不满意，在那嚷嚷着要换菜。可这菜也不是小人说换就能换的呀，还得经上头同意。”
“每天都是青菜萝卜？那我这些菜是--”
羽辰皱眉，扫了眼面前动了几口的荤菜。他这还是第一次坐牢，以前也没了解过牢中生活，所以并不清楚牢里每顿的菜都是些什么。何况以他的身份也是不屑去知道的。
“二殿下的饭菜是小人单独做的。二殿下您的身份特殊，怎么可以和那些罪犯食用一样的东西呢。”
虽然早猜到了这个答案，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感动。如今的他被皇兄囚禁在这里，父皇和母后应该还不知道。而他失去了权势，性命也是堪忧，所有的人又都站到了皇兄那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小的牢头还能冒着危险照顾他，这倒令他非常意外，原来人心也并不全是冷的。
思及此，唇边的笑容也就有了温度，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木橹大哥以后还是将我与那些犯人一同对待吧，若是让大殿下知道此事，我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一想到大殿下对待不顺从他的人的那些惨绝人寰的刑罚，木橹就忍不住打哆嗦，嘴上却仍然不服软。
“小的既然有胆子给二殿下送菜，自然是不会怕丢了性命的。何况小人贱命一条，这世上也早已没了可牵挂的人……”
木橹说到这里，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双膝猛然扣地，对着榻上的羽辰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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