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离开
有些阴暗的洞府之中，一个娇小可人的女子慢慢清晰起来，如天女下凡一般衣袂飘飘、鲜花烂漫，在她的身后落下一地的光辉，万众瞩目下一步步走来。
野狗道人紧张的不能呼吸了，心跳停止，冷热交替速度之快匪夷所思，手是冰凉的，脚却是滚烫的，甚至身子一边是冷的，一边是热的，全身的经络循环全乱了。
从不见她出现的落寞开始，到突然而至的欣喜若狂，真正出现的那一刻他犹豫了，莫名地惧怕着什么，阴邪的毒蛇吐出毒汁侵蚀着他的躯体，酥麻、剧痛、惊慌各种各样的感觉涌上心头，淹没了他。悲欢离合，大起不落，只短短的片刻，再世为人，径直从冥界走了一遭。
小环惘然若失地低声倾诉，却使野狗道人翻江倒海，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
一双炙热的目光盯着她来的方向，飘忽不定，却始终不曾动摇。小环也迟疑起来，究竟会是谁呢？皎洁有神的眼珠咕噜咕噜的转动，循着那凝滞而去，忽然心念一动，会是道长吗？
忽然之间，欣喜不止，整个人轻松了许多，无可名状的隐隐期待，这一刻牢牢占据了上风。迷惘、埋怨、心痛顷刻之间就被欣喜替代，来的那么快，那么干脆，只有强烈的、不可漠视的牵挂占据了她。仅仅是想到，心中的天地便全变了，突兀地的感触来不及多想，只是盼着快点见到她。
就像是一个人参果，外皮粗粗的，龟裂的细细纹路爬满果壳，干巴巴的，浑厚的看不出一点甘甜，毛茸茸的那么不起眼，丢在角落里甚至都不会多看上一眼。可在剥去外皮的瞬间，清新扑面的果子香气四溢，脱胎换骨，摇身一变，水灵灵的质感，嫩嫩的，滑滑的，晶莹脆薄的皮吹口气就破，黑白相间的果肉无比的甘甜，仅仅是想想便已垂涎三尺，馋虫被勾得。闭着眼睛轻轻入口，惆怅、迷惘、伤感也在入口的这一刹那间袭来，不可名状的种种感觉蜂拥而至，顺着喉咙溜下，完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是否该剥开它让它露出诱人的果肉，你不知道是否该一直欣赏不去还是品尝，你不知道是否咽下去的是果子味还是人生，你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是否知不知道！从来没有一个果子那么复杂！
而如今这颗果子正摆在野狗道人的面前，吃与不吃他也不知道，只有那目光不再迷离，乱如麻的感触已经使他失去了自己。
小环更不知道她正是那果子，甜美的笑意分明是命运的恶毒诅咒，简简单单的，任那笑意开遍整个画宛。
当她走出阴暗之时，看到的是模样稍稍变了的野狗道人，但印象是不会错的，怔了一下，便冲着他招手，笑的那么灿烂，那么舒心，毫不做作。她不知道这一刻，对小凡的牵挂竟被另一个人冲淡了。
野狗道人恍然不知小环在想着他走来，傻傻的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身子却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小环只觉得野狗道人有点怪，却也不曾多想，莺声燕语地道：“道长，你还好吗？”
“额……呵呵……是你吗？”彷如无人，语无伦次的说着奇奇怪怪的言语。
“道长，你在说什么啊……”
小环伸出白净细腻的手指轻轻地晃动，狐疑地看着野狗道人，甜甜的酒窝泛着醉人的绿波，似笑非笑的。
他动了一下，身子忽然能动了，一双手不知道放哪里，展了展袖子，用力地擦着擦拭着座椅，示意小环坐下。
“嘻嘻，道长还是这么好。”轻轻松松坐了那张宝座，翘着小腿，晃荡着，完全是一副淘气的模样，大行径庭，回归了纯真。
众人面面相觑，堂主的宝座将被一个小丫头占据了，更令他们惊愕的是野狗道人低头哈腰，客客气气的伺候着，生怕出了差错。
不少热血的汉子微微有些怒气，敢怒不敢言，突然野狗道人回头，只将他们打入了冰窖，没有一丝怜悯，刚刚生出的念想早如浪花消散了。
小白将一切看在心里，意味深长地笑了。
两人没在说什么，小环四处打量，忽东忽西，雀跃地晃动。
“道长，可是有什么异样的迹象，再细细想想，寻找鬼厉之事马虎不得。”
小白话罢，冷嗖嗖的风又起了，小环僵住了，缓缓地靠在宝座之上，安安静静的，也脱口而出，道长，可有什么异样吗？
野狗道人整理着纷乱的思绪，回忆着手下之人报上的种种，忽然间眉头一蹙，打住了。
“怎么样，道长，可有什么讯息，快说！”
小环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凑得很近，恬淡的气味直往野狗鼻子里灌。
丝毫就没察觉出野狗道人的异样，进退不得，欲说还休，额头的冷汗润湿了眉毛，鼻尖也挂着雾滴。
他哽咽了一声，挣脱了一下却没松开，颤抖着说道：“昨夜有报滴血洞方向有潮汐之声，无情海久未有动静，就没再去查看。也许……”
就在这时，下边有人又报：“昨晚手下巡查到滴血洞附近时，只见石壁在渗血，以为是错觉。堂主严令，没有手谕一律不得过分逼近，所以就没上报！”
众人的眼光一下子集中在那人身上，刀斧加身，比真的还要可怕。
野狗道人退了一下，坐在宝座之上，冷冷地瞅着，把手使劲地攥了攥，恢复了那份威严的气势，自如地发号施令。
小环、小白一左一右，立于两旁，宛如护法神一般，更为野狗道人增添了几分神采。
她鼻子哼了一下，轻声道：“小白，你看会不会就在这里？”
“十有八九，除非他们都不在了，也就……”
小环急得快要哭了，不会的，不会的……他们不会有事的，道长快带我们去……
野狗道人再也坐不住了，起身便走，什么话也没说。
几个心腹跟随着也离开了，小白、小环紧随其后，大多数人仍留在原地……
“你个没良心的，居然将天书传与野狗，亏得我如此对你，天杀的！”
金瓶儿被鬼厉带着穿梭在暗无天日的暗道之中，一会儿是窸窸窣窣的诡异声音，一会儿是黏人的蜘蛛网，一会儿又是湿淋淋的暗河，只让其吃尽了苦头。可仍然是漫无目的的兜圈子，找不到出口，气得她无可奈何，只是兴致勃勃的调侃着。
起先鬼厉不时地吭声，稍显厌恶之色，昨晚的一点温馨荡然无存。渐渐地，他不在吱声了，金瓶儿浑然不在意，忽东忽西的叽叽咕咕说个不停，根本无视了他的反应，自如地调侃。说着笑着，那层温情的面纱护住了脸颊，永远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索性干脆闭嘴了，跟一个女子拌嘴何其的愚笨，尤其是金瓶儿。
场面顿时诡异之极，鬼厉不吭声，金瓶儿天花乱坠的说东道西，说者听者各有所处，到不至于过分地沉闷。
“奴家累了，就不能歇会儿吗？脚好疼，帮我捏捏……喂，你个呆子，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鬼厉忽然停下了脚步，触碰到了什么，一道转动着的虚空之门，虚虚实实的轮回之路架在中间，扭曲的轨迹逶迤出一条幽径。
“怎么了，愿意跟我说活了吗？”
金瓶儿话刚出口，便觉不妥，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小鸟依依的安静下来，靠在旁边。
走过一次，为何这次却如迷宫一样，寻不着方向，一头雾水，不一样了，难道是黑水玄蛇引起的异变吗？这等魔物若是真有动作，也难以察觉。
外面小环、小白、野狗道人一前一后而行，野狗道人不时出声指点，小白步履平稳，野狗道人凝重的落下每一脚，小环急促地行进着，不知道最挂念的是谁？
走到一处绝壁之前在没有路了，深渊里漆黑一片，看不起全貌，不知道出口是在下方，还是对面更遥远的某处，山穷水尽，一切都在这里停止了。
“前前后后都探查遍了，依着宗主的诉述，要进入滴血洞先后都是无情海之水伴随而至，平时根本找不到入口。只有跨过去了，方才进入滴血洞的路径。”
野狗道人如实说道。
的确两次都是黑水玄蛇，第一次与碧瑶便是，醒来之后便处于山洞之中了；如今又是，醒来就在了，真正地进入滴血洞的路径恍如天路，不曾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小白长袖飘飘，一挥而就，轻浮地掷向了黑暗之中，一缕白线无限地延伸，苍茫混沌之中一点而动，满天星斗变了……
噬魂喷吐着火舌，鬼厉心念一动，那道虚空之门终于被寻着了，霸道地拽着金瓶儿的衣袖垮了进去，金瓶儿来不及反应，便被一团气息裹住，恍恍惚惚的迷惘了一瞬。
小白探出的衣袖化为齑粉，被巨大的轮扭曲了……
她清醒过来时，已站在了野狗道人的背后，突兀地出现着实吓了几人一跳。
“呜呜……呜呜……姐姐，你没事吧？”
小环说着扑了过来，紧紧搂住金瓶儿，撞了个满怀，看见手与鬼厉连在一块儿，心中一动，哭的更厉害，却不曾对鬼厉怎样。
悄然的变化任谁也不曾察觉，在遇见野狗道人之后她变了，恍然间成长了。
闹了一阵子，便安静了下来，冲鬼厉笑了一下，与金瓶儿窃窃私语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小白、鬼厉谁也不曾对视，不曾回头，甚至没有一点动静，恍如不知，但是心却是温暖的，活着就好。感受着对方的气息，默默地沉了下去，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改变了多少，谁也说不清楚，变了终归是不一样了。
众人放佛在一夜之间找回了自己的位置，各司其职，一切又回到应有的轨迹。
鬼厉吭了一声，郑重其事对野狗道长说道：“空桑山永不陷落，蛮荒圣殿迟早你会来的！”
跨出一步，沉吟了一瞬，又道：“天书非一人所有，乃是世间修行的无上法门，卓越之辈可以授之！”
抛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跟随野狗道人的几人，感激涕零，轰然跪倒，只有野狗一人直挺着腰杆，傲然屹立。
小环、金瓶儿齐刷刷地瞪着小白，满是询问之意，却另有一种别样的逼迫。
浑然无察，悠然道：“呵呵，走吧，传令狐岐山部众退往蛮荒圣殿，也是时候了！”
小环不知道嘟嚷了一句什么话，拉着金瓶儿欲离去，看到野狗道人时点了点头，径直离开了……
空荡荡的山腹只剩下野狗道人与跪倒在地的几人，风呼呼地吹着，出不了气，他伫立在哪儿不曾动弹。
跪倒的几人不敢吱声，良久，他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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