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昨晚，又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应该说我根本不敢闭上眼，黑夜里我也不想开灯，只要闭上眼我就感觉王少亦丑陋的面孔、丑陋的行为又出现在我的眼前。甚至我感觉他就在我的身边，时时刻刻的盯着我。窗外不明亮的灯光会让我以为那就是他狭隘的目光，尽管现在天气还是很热，晚上根本不能盖棉被，可是我好怕，用厚厚的棉被裹着自己，只露出脸，就连我的手也曾经残留过他肮脏的痕迹。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胡思乱想的熬到天亮的，虽然一晚没有睡觉，可是我一点都没有困意。看着黎明的到来，隐隐有了些宽慰。这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熬夜。
忘了说——今天要月考了。
我们学校有规定六年级就开始实行了月考，要提前适应初中的生活，所以让我们在考试方面一定要做好准备。昨晚，我没有复习，甚至书包的拉链都没开过。在学校，听课也是听的不认真，我知道这次考试我一定会考得比上次更差。不过，我不在乎了；我的生活已经这样了，去追究那些还有用吗？
解开了棉被，我起床了。捂了一个晚上，现在放开棉被突然感觉有点冷，清晨的凉风吹在身上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左耳耳心蹿了风进去似的，有些疼。换好了校服后，我走到了卫生间里，准备洗漱然后背上书包上学。
还是这么的沉重，书包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不就是些教科书吗？正科、副科，还有资料书，作业本。妈妈说我很固执，天天背那么一大坨累赘上学简直自找苦吃。现在上海应该已经天亮了吧！他们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耳朵突然又钻心的疼了一下，右手立即捂住了耳朵。那敏锐的一疼之后才感觉到脑后一阵酸痛。我的耳朵没有毛病啊！以前最多就痒痒的，还没疼过；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
又怕再来疼一下，我的右手就一直没有放下来过。那种疼，就局限在耳朵里面，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儿疼，集中在一起让我很难受，连耳后的皮肤都变得敏感起来了。
今天因为六年级要月考，所以我们可以早点进校门，一到学校就看到很多学弟学妹们挤在校门口等开门，以前这对我来说是种乐趣。天天来得很早，没事就在校门外和同学聊天，然后校门一开，门外的人一拥而入，安静的校园里立刻变得吵闹起来了。“对不起，让让。”我对挤在门口的人说着，然后对门卫说了声“我是六年级的，今天要月考。”“好的！”六十几的王爷爷一脸慈祥的回答着我，按着保卫室里伸缩门的开关按钮。
挺孤独的，还没有几个人去学校。空荡荡的路上，只有几个在等待开校门就晨检的值周生，她们戴着学校的绶带，有些像餐馆里的服务生，斜挎着“欢迎光临”字样的红色带子然后对每个进来的顾客迎着笑脸。
我偏着头看她们说笑着走向门口，然后直到我们的背面相对着。深呼一口气，跑向了我的教室。
四楼很热闹，六个班都来了很多的学生了。他们坐在桌子上转着书本聊着关于考试的话题，“喂，今天考试帮帮忙啊！”又是曹云杰，笑嘻嘻的对着几个他的死党请求着。“看吧！只要赵老师监考不严，我们今天就有戏！”雷若辉开着玩笑给曹云杰抛着媚眼。
他们一看我来了聚在一起的小堆堆立马散开了，雷若辉安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我放下书包，拿出了自己的笔袋，检查着是不是准备齐了；考试不管有没有信心，反正笔是不能当儿戏的。我的样子一定会让别人觉得我信心十足，完全不把考试放在眼里。
我也希望我能这样，不看书不复习只是因为我的心情很差；拿出了一只比较重的黑色滚珠笔，拿在手上，拇指轻轻一推，食指一转，驾驭的很熟悉的动作对我来说也算是种放松。我喜欢这些手指运动，上课的时候无聊时也会转笔，等人的时候就玩手指游戏。
“喂，段君。今天考试给我看看你的卷子呗！你坐在这儿赵老师肯定放心，求求你！帮帮我吧！”他的样子很搞笑，两只手十指相扣像作揖那样对着我拜啊拜。
他的话让我突然明白，赵老师给我换座位是不是要我来提高这后面一群差生的学习呢？
可是老师的心思总是那么的难猜！
不管怎么说，我的学习委员虽然被撤了但是大家都认为我的学习不差，所以还是拿出书来复习一下子吧！要背的古诗或古文早就滚瓜烂熟了，字文注释呢！也了解了，翻开书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或许我更应该在这个时候看看数学书，虽然说临时抱佛脚脚没什么用，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但一看到那些数理化的文字我就头晕，眼里尽是李音华讨厌的面孔，我真的不想再见到她了！
吃过饭之后，赵老师开始让我们按照学号来坐了，我的学号是“二号”，第二排，拿起我的草稿本和笔袋我就走到了第二排罗英坐的地方了，她尴尬的站起来等着赵老师给她排座位。
待会那张试卷发下来我要怎么做呢？以前错题总是因为我太粗心大意了，虽然很认真的在检查，可是我就是爱钻牛角尖，检查不出来；有时候自己做的是对的，偏偏自己又怀疑，硬是改了个错答案，交了卷儿之后一翻书——怄得要死！
“请监考老师分发试卷！”广播里传来冯主任熟悉的话语生，以前我去开学习委员会议的时候都是她主持的，她对我印象很好。
赵老师数了几张卷子然后发给了坐在我前面的龚凯，他自己拿了一张之后就又传给了我，我接着重复着他所做过的动作。拿着试卷我就先看了一遍题，不怎么难！第一题就是按拼音写词语，第二题相近字组词，趁着填写名字和班级学号的空当，我已经暗暗的把几道题的答案给想了出来。
第一个词语是——霹雳，第二个是——不羁，第三个是——浩瀚，最后一个——囫囵吞枣，提起这个词语就觉得好笑。上个学期，秦臻被老师抽起来回答问题，也就是把词语都读一遍，遇到这个词语的时候硬是读成了huluntianzao，全班哄堂大笑，而且赵老师连续的纠正了几遍他还是读的tian，这成了我们班长的一段佳话。
第一题超级的简单。但看到第二题的第一个字时，我愣住了。这段时间一直极力的想要去逃避的东西现在竟然又这样巧合的出现了，“俊”“竣”“峻”字组词，我下不了笔，不知道该用他的名字组什么词语了，简单的题把我给难住了。我开始怀念他的称呼了，心里眼里浮现了他的模样，我开始想他了……
“嘶……”耳后又是敏锐的一疼，才过了几个小时又开始疼了。右手立即的扔下笔捂着耳朵，“我想你……君君，我真的好想你，你过的还好吗？”我幻听了吗？为什么耳边出现了他的声音，那么的令人心碎，带着哭腔和哽咽的感觉，“琳儿……琳儿，我爱你……”我一辈子都记得这个声音，带给我侮辱的声音，喝的醉醺醺的，可是还是难改他禽兽般的特性。我不想！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了，闭上眼甩着头……“忘记，忘记那些东西，就当没发生过！”我极力的安慰着自己，眼前带着些灯光的黑暗很晃眼——我感觉头好晕！
“你真的很差劲呐！”她？谢梦颖，嘴角带着邪恶的笑容奚落着我，“你算什么东西？”她的笑那么的恐怖，不要！不要再出现这些东西了！我的心里呐喊着！“逃避什么啊？”她犀利的问题问的我好紧张，她怎么会这个样子，她明明是很漂亮的天使！而现在她的魔鬼！
“君君……琳儿……你是个失败的人！”三个人的声音，有我恨的讨厌的和爱的，一起交织在我的听觉里，眼前全都是万花筒里那模糊的一切，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到底我在哪儿？
“段君？”她……怎么会是她，李音华的手里拿着长长的皮鞭抽打着一直可怜的蛇，那是一条黑色的小蛇，我似乎看得到她眼里的无奈和无助，小小的身躯被皮鞭抽打的成了弯曲状，嘴里吐着红色的信子，那是我吗？我也受到过她的皮鞭！这是什么地方？我看到周围的一切都是黑暗的，可是那条小蛇却浑身都是纯洁的白光，而有着天使翅膀的李音华才是地狱里的恶鬼！
她的皮鞭出现了一线红色，小蛇不再动弹了，身上满是伤口，一洌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可怜的小蛇。“现在到你了……”她的眼睛好恐怖，充斥着杀气，带着些红色，长长的皮鞭垂在地上缓缓的向我走来，“不要，不要……”我想逃，可是身体不能动了，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给禁锢了。
“哈哈哈哈……”她仰天大笑，那笑简直比我所听到的任何声音都难听，“这世界是我的啦！”她大吼道！
“受死吧！”还有些距离的样子，她没有用皮鞭抽打我，而是扔出了一把匕首，向我刺来——是那把玫瑰匕首，上面曾经残留过我的血。可是它对我没有手下留情，我看到它在空中旋转着，向我的胸口刺来，然后我看到了丝丝红色的液体从我的身上流下……
“啊……”我大叫着，使劲的睁开眼，可是眼前却是白色的。
“段君，你醒了？”一个声音冲着我的方向越来越大，一转头我看到赵老师焦急的脸上挂了一点欣慰。“赵老师？我这是在哪儿？”我不是在考试吗？怎么现在没有在教室呢？
“你在考试的时候突然的晕倒了，我送你来了医院。”她回答着我的问题。
“这里是医院？”
怪不得，刚刚的情景有些熟悉。
我摸了摸胸口，没有任何伤口，挂在胸前的观音像还是在保佑着我。
“我怎么了？”为什么我会昏倒呢？而且竟然严重到要来医院！
“这个……”赵老师听到我的问话后，显得有点不好说。
“病人醒了吗？”她听到有声音之后转过身，从她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了进来的人。又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可是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有种熟悉的感觉，看着他，我突然想到了“他”，他的眉毛浓郁却有种淡淡的忧伤，一张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不适合做医生的，如果能够拿起笔代替血腥的手术刀，或许他的生活会多点微笑。
“刘医生，现在她已经醒了。会不会还要晕倒啊？”赵老师走到他的身边问着他的意见，“晕倒这种现象是会不定时出现的，但是之前她的耳朵一定会很痛，所以是有预兆的。”他轻起双唇对赵老师说出了我的状况。
“那么现在学校我还有事，她已经醒了，我就可以走了吧？”
“现在医院的人可以照顾病人了，如果有事的话你先走吧！”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着些笑意，或许他的嘴型就是那样的。
“段君，现在我要回学校。你家里没有人，下午我再来看你。”她对我叮嘱了一句，“我知道你很累，这几天好好休息休息！”她又靠近我的耳朵，很小声的说出了这句话，“谢谢赵老师；我知道了！”听到她的话之后心里觉得暖暖的，看来她还是很了解我，甚至没有放弃我……
我看着我唯一熟悉的身影走出了医院，我却又恢复了病号服躺在病床上，没有他来照顾我了，吃不到美味的白粥了。
“说吧！还有多久？”刘医生走到了我的身边，我没有任何表情的问了他一声。
“难道你已经知道了？”他似乎很吃惊。
不过刚刚我的确听到了。
“以你现在的状况来说本来是良性的，可是你注释了麻疹疫苗，与你体内的癌细胞巧合的结合起来，使你发病的提前了（这话没有科学依据，纯属虚构）。”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告诉了我病的原因。
刚刚，梦到那把匕首刺向我的胸口之后我并没有大叫，只是听到了两个声音在谈论着什么问题。
女声：她为什么会昏倒呢？
男声：脑癌导致了她的头痛，而且她产生了幻觉；应该是那些内容刺激了她，所以就昏倒了。
女声：这病能治好吗？
男声：她的年龄本来很小，而且也是良性；可是突然发生了变异，短短几天就变成了恶性。所以没有办法……
他们说的就是我，我得了脑癌！
闭着眼，我还是假装着昏倒。我没有哭，没想到电视剧里得绝症的剧情竟然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我的心情。如果他还在我的身边的话，我一定不会难过的。至少我不会看到他离开我的样子，但要他眼睁睁的看着我闭上眼的样子……没有如果，现在他不在我的身边。
如果他知道了我死的消息，会不会立即到我的身边，再握着我的没有温度的右手“你感觉到了吗？这是你的保护符啊！只属于你啊？你看到了吗？我们的情侣手链啊！我一直都戴着的！为什么你不睁开眼看俊杰哥哥了呢？我在你身边啊？”然后视线慢慢的送着我进入火化炉，变成一堆白色的灰。
我不想……不想看到俊杰哥哥再为我哭的样子了，所以我大叫了一声，然后睁开了眼。
“大概还有半年的时间吧！”他告诉了我的最后期限。
“好了，谢谢你！你可以走了，我想一个人安静会儿。”我哭了吗？声音里带着些对人世间的不舍。
他默默的转过身离开了病房。
我好累啊！手撑着额头。
病房果然不是快乐的地方，虽然曾经我在病房里有一段很开心的回忆；但那只是上天的一个例外而已，特殊过后我还是会回到现实里的。只不过现在的日子已经完全变成了灰色了……
“你还好吗？”
“谁？”我变得警惕起来，现在医院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一抬头，竟然又看到了那个禽兽。
“你来干嘛？”我的声音有些让他出去的意思，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尤其是在只有两个人呆着的病房里，这只会让我的记忆一遍遍的重播着。
“你知道吗？这就是一个月前你所住的病房。”他并没有出去，而是更加的往里面走着，说的话让我很吃惊。
这里是我和俊杰哥哥呆过的地方吗？不像啊！之前的病床是靠着左边的，而我现在是靠着右边墙壁的，而且这里的摆放也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在你走后，这件病房一直没有人住进来。可没想到竟然又是你住在这里，看来你和这里很有缘！”他的嘴角浮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更加靠近了病床一点。
“你要干嘛！”我只希望他离我远一点。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感觉你长得很像她！”他有些神往的说着。
“像谁？”
“琳儿！”他的语气又立刻变得沉重了。
我的心里有两种感觉，第一：上次他对我……那时候，他叫着的就是琳儿这个名字；还有，我的妈妈的名字就是琳。
心里突的一跳，我知道又不会有什么好事了。
“你出去好不好！”我冲着他吼道，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了。
“我们在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不过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男朋友了；但我们还是有了一段感情，她很后悔，觉得对不起她的男朋友，但是我们已经……所以她离开了我，回到了属于她的人的身边。”
“后来我们见过一次面，她带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说是她的女儿，眉宇之间那个小女孩有些像我，我知道了她的用意，就是让我见见自己的女儿然后永远的离开她的视线里。”
“我很难过，曾经那么的深爱她；可是她却为了另一个男人而一直的排斥着我，甚至把我们的‘感情’看得比垃圾还要低级。我送给了我的女儿一个观音像，并要求她一定要把这个一直戴在女儿的脖子上。接着，我离开了这个城市……”
他的话讲完了，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妈妈，我的脖子上就有着一个观音像；妈妈曾经说过要让我一辈子都戴着，无论怎样都不能取下来。
可是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是这个禽兽的女儿，我自己有一个爱我的爸爸！
“你的脖子……”“好了，不要再说了……”他知道我的脖子上有，所以向我提起，“这个，是我自己给自己买的，随时取都行！”我从脖子上取下了这个保佑了我很多年的观音像，“你看清楚这不是的！”我就在他的面前把这个观音像扔进了垃圾桶。
“君君……你？”他的神色很失望，甚至让人觉得可怜；可是，他曾经对我所做的，比他的身份更让我所耻。“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就等着孤独终老吧！”我咬牙切齿的对他说。
就算我以后会死，可是我的爸爸妈妈是很恩爱的，即使没了我也不会因此而分开。
“你……”他气的说不出来话了。
“你的病……”他忍住了，脸上又充满了慈父般的怜爱。
“你还好意思说，都是因为你啊！”提起病，我更是生气；他是麻疹疫苗注射组的组长，如果不是他来我们学校给我们注射那个的话，或许我还不会发病，也还能多活几年。
“对不起……爸爸不是……”“你给我住嘴啊！你配当谁的爸爸？我再告诉你一遍，我自己有爸爸，他姓段！不姓王！”他这么不要脸，竟然还自称“爸爸”？我狠狠的回了他一句。
“难道……你这么恨我吗？”他似乎很震惊，一下子就坐到了沙发上，整个人失了神。
他取下了眼镜，擦拭着眼角的液体。
“你还记得吗？就是这样！我曾经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我一把抓过他手里的眼镜扔向了地板，“啪！”玻璃破碎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空间，他的眼镜这剩下了一个镜框还是完好的，所有的镜片都碎了。
“那……那，是你！”没有了他的眼镜，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可是脸上狰狞的表情更加的难看，“对！这就是你作为一个父亲该做的，对不对？你所认为的父亲就该这样，对不对？”我的话里带着些恐惧，这些话我从来没有说出来过，顿时感到心里很舒畅。
“那不是琳儿吗？那是你！”他一遍遍的重复着自己的话，现在意识到自己错了吧！
不过已经晚了！
“对不起，对不起。君君，爸爸不是故意的！”我听到了他的膝盖跪在了地上的声音，抓着我的手乞求着，“你给我放开啊！说声不是故意的就完了吗？还有啊！别再自称是我爸爸！不然我让你这辈子别想好好的活下去！”
我诅咒着他，有什么？他的道歉！
整个病房里满是他悲凉的哭泣声，外界看来他一定很有诚意，而我也应该原谅他；可是没有经历过我所遭遇的事情之前，所有的话都是空话。这个姓王的男人，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就算我活不久了，但在我还世上的时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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