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冰回过头,看到了刚才的三人。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会去而又返,也懒得去探究,转身就准备离开。
然而,却被人拉住了胳膊。
“拽什么拽啊你,要不是刚才日向同学在你身边,我们才不会那样轻易地放过你!”女生恨恨地瞪着吟冰,一边心疼自己被烧焦的一大截头发。
“放开……请放开我,学姐。”反射性地按照原来的性格,冷语脱口而出,当看到对方讶异地一愣时,吟冰回过神来,低下头略显恭敬地说着。
“你真以为我们会相信你那只是误会的谎话?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少受点罪嘛!你这样的小鬼根本配不上今井大人!”
“我说的是实话。”吟冰镇静地说着。
“还敢嘴硬!”少女气得眉头都竖起来了,闷哼一声,和身旁的另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双手叉腰地逼近吟冰。
三种颜色的光彩回荡着,三种爱丽丝加注在身上。
吟冰蜷缩在树荫下,这样的攻击对她来说根本不痛不痒,感受不痛楚,感受不到光亮,脑海中一片空白。
多久过去了?她不知道,只是那刺耳的尖叫声几乎要撕裂耳膜,猛然回过神来,眼前是极度惊恐的三人,三双眼睛剧烈地瞪大着,跌坐在地上,随着她的注视,恐惧而狼狈地后退着,最后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周围的寒气还没有推进,叶片上甚至还接着冰晶,她当然知道自己在无意识间做了什么。
她,吟冰,冥界的公主,她的身份和自尊都不容许自己的被亵渎。即使任其发展,却还是在不自觉间体现了最真实的自己。
那样的情况就算是再发生一千次,终只有这样一个结局。
她很清楚地知道,一直都是知道的。
她其实一点都不坚强,逃避是她惯用的,保护自己的方式。然而,保护了什么?
刚才那三人因为惊恐而扭曲的面孔不断浮现在脑海中,不想要那样的,如果她是人类,只是一个普通的爱丽丝学园的学生的话,不会有那样的眼神,不会有那样的表情。
然而,她不是!
怔怔地望着自己纤长的手,白皙的皮肤仿佛弹吹可破一般娇嫩,但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的,否则经过刚才那一场教训后也不会连一丝一毫的伤痕都不留。
茫然地向前走着,眼前不时出现母后的幻想,随后是拼命地摇头,泪水已经入雨点一般滚落。
放过她,放过她可不可以?只是做一个平凡的人类就好了?为什么不行?为什么……
不知不觉中,天暗了,漆黑的夜空朦胧而深远,像一个巨大无敌的黑洞,神秘异常。
枣说,一开始的她也是神秘的。但是她恨死了神秘的感觉,神秘代表着未知,无法掌控的未来,仿佛稍不注意就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指缝间流逝。
她已经失去了很多了,可不可以不要继续下去?
一扇房门挡住了去路,何时她以来到了房间门口了?
快要一年了啊,她在人间的生活,在她的潜意识里,这里竟然已经成为一个家了,还真是……讽刺呢。
推门进去,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枣,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身上,想要将她看透。
无法忽略的存在感,吟冰只能装作不在意。沉默地走到床边,然后跌在双上,将脸深深地埋入被子中。
不大的空间因为寂静而显得格外空旷,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推移,吟冰烦躁地翻了个身,直愣愣地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枣投来的视线让她感到身上仿若要被灼伤了一般的痛楚。
“枣……请你,不要……”不要看着她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不行吗?
没有回应,但能感觉得到,那抹视线一点都没有移开。
实在忍受不住地坐起身,就在这时,枣开口了。
“你不准备出去吗?”
“啊,恩?”吟冰眼神中透露出疑惑。
“以前每天晚上你不都是要出去吗,今天呢?”
听到这话,吟冰有一瞬间地僵硬,随即归于沉静。
“不了。”
“吟冰你……到底是什么人?”
“铃木吟冰。”
“这是现在的你吧,那么原来呢,又是谁?”他看不透,对于他来说,吟冰身上永远有着他难以触及的秘密,即使是今天这样的吟冰,却只是更显得虚假。
“吟冰。”
就差了一个姓氏,却是决然不同的。
铃木吟冰是光亮的,吟冰是黑暗的。
铃木吟冰只愿是平凡的,吟冰是孤傲而高贵的。
铃木吟冰是温和有礼的,吟冰是任性而固执的。
这就是差距,天差地别。
“以前的你执着于什么我不知道,就算你不是人类,就算你身后有着巨大的秘密,你是吟冰。然而现在的你,甘于平凡,甚至忍耐轻蔑忍耐侮辱,和平常的人类贴近了许多,却显得虚假。而现在,你又放弃了什么?吟冰,你真的可以放弃吗?”
枣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咔嚓一声,房门关上,房间中只剩下吟冰一人。
吟冰,你真的可以放弃吗?
枣的话不断回想在耳边,冰室中母后的容颜一遍又一遍浮现在脑海中。
那是曾经的她,唯一的希望。
什么时候破灭了,什么时候她不再敢前进,前面好黑好迷茫,母后可以醒得过来吗?如果不行,这么久她所失去的又是为了什么?徒劳吗?
交错的信念,茫然的未来,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渐渐地再无法维持思绪,沉入了梦想。
梦中的她回到了小时候,然后一切就如影像一般播放着。
认识小银,离开冥界,来到人间,认识蜜柑和枣还有许多人,成为朋友,遇到玥,争锋相对,成为互相交心的,目睹澐和玥的死亡,然后小银离开了,梦破碎了。一切的一切都归于黑暗,她沉醉在无尽的梦幻中,多久后她看到了母后,就是那是虚假的。
因为母后,她醒过来了,因为母后,她失去了更多。
这样的经历,这样的生活,到底值不值?
当曾经一直认定的温暖的阳光对自己流露出恨意时,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在下沉,人间的一年,她得到了什么?
失去玥,失去小银,失去鸢,失去蜜柑,还有远去的吟风。好像一直都在失去,在坚硬的冰层在不断敲击后也会破碎,更何况本就不坚硬的她的心。
放弃吧,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这么说着,一遍一遍地说着,像是在诱惑,又像是在指引她走向正确道路。
放弃吧,放弃拯救母后,放弃那根本就不可能视线的梦幻,放弃一切,做一个平凡的人类就好。如果她是铃木吟冰,必然会比吟冰快乐而幸福得多吧。
清晨的阳光笼罩着床上的人儿,一夜睡眠却连身都没有翻,僵直地仰面躺着,缓缓睁开眼,等到要坐起身时,才感到身体一片酸痛,头也是昏昏沉沉的。
梳洗了一下,恍惚地朝餐厅走去。
来到干部星的座位,没有看到枣,独自一人拨弄着事物,思绪飘到那个暑假,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她有个可爱的‘儿子’,大家一起坐着吃饭,她可以右手拿餐具,左手抚摸小银光亮的毛发。
她可以边吃边看小银和枣相互的怒视。
她可以边吃边感受蜜柑带来的温暖。
然而现在,只有她一人。
重重地放下碗筷,刺耳的响声让她回过神来,拼命地甩着头,想要扫去无用的回忆,硬挺着后背向教学楼走去,只是那背影显得僵硬而孤独。
“喂,那不是初年B班的铃木吟冰吗?”
“是她呢,长的真是漂亮啊。”
“那是当然,否则怎么可能成为今井大人的女朋友?”
“什么啊!她不是和那个拽拽的干部星——日向枣在一起么?”
“谁知道呢。”
“听说她也是危险能力系的呢。”
“当然,也只有那个系的人能搞出一堆事情来。”
“不过这个铃木吟冰格外厉害呢,和她有关系的人都异常奇怪。”
“怎么说?”
“先说那个大狗吧,明明是只兽竟然还可以变成人,还有爱丽丝!这简直是怪物嘛!”
“就是,还好它死了。”
吟冰强压下不去撕裂那几个嚼舌根的人的欲望,她不介意自己成为他们讨论的主角,但她绝对不允许他们侮辱小银!
“还有那个藤田香织啊,好像是她的好朋友,最后莫名其妙地死了。”
“恩,那个铃木老师不也一样,听说和日向枣还有她一起去完成学园的任务,结果就这样死了。”
“啊?又死了?那铃木吟冰简直就是灾星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吟冰紧紧地咬着下唇,他们说的没错,跟她关系的密切的人好像都远去了,一个一个的。
“还有上个学期转学来的铃木吟风啊。”
“又姓铃木?”
“是的啊,虽然没被编入危险能力系,但听说力量强的吓人,竟然重伤那个假面男,最后就凭空消失了。”
“凭空消失?可是我听说那个铃木吟风回来了啊,之前只是有什么事而已。”
“啊,真的?”
吟冰的瞳孔剧烈收缩着,一切都被她忽略了,脑海中只充斥着一句话——
吟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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