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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虎铜案 第十四章

小说:牛虎铜案  作者:刘宗岱  回目录  举报

饭菜已经摆上了桌子,可是面容憔悴的郑伯虎,却仍然坐在太师椅上,默默地叭哒着旱烟袋锅。自打老伴去世以后,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老是望着一个地方发呆。俗话说,爱之愈深,痛之愈切。老伴的去世,仿佛把他的灵魂也带走了。几个孩子看在眼里,都急得不行。

“爹,”郑昊龙陪着小心地说道,“您已经两天没吃饭啦!”

郑伯虎好像没有听见,仍然坐在那里吸着旱烟袋锅,一言不发。

郑亚岚掂着一壶酒,一抬脚迈过了门槛,说:“爹,俺知道您想俺娘,心里憋闷。饭不吃就不吃吧,喝两盅酒总可以吧?”

郑伯虎仍旧叭哒着旱烟袋锅,一动不动地瞅着墙角发呆。

郑亚岚把酒往桌上一撂,几步来到了郑伯虎的跟前,一把抓住了他的络腮胡子,说:“爹,您急死人啦!您再不吭声,俺可揪您胡子啦!”

郑昊龙趁机为郑伯虎斟满了酒盅,讨好地说:“爹,我陪您喝两盅。”

就在这个时候,小院里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既像是风声,又像是脚步声。郑亚岚由不得一愣,冲着门外便大喊一声。

“谁?”

喊声未住,忽然响起一阵“咚咚咚”的跑步声,顷刻之间又消失了。郑亚岚急忙撩开门帘,一脚迈了出去。空荡荡的院子里,却一个人影也没有。她叉着腰站在堂屋门口,故意扯着嗓子大声咋唬着。

“出来!俺看见你啦,出来!出来!”

随着郑亚岚的喊叫,只见墙角的水缸后面,慢慢地露出一颗大脑袋,原来是薛四胖。

“好你个大头鬼!你鬼鬼祟祟地想干啥?”

“师妹,”薛四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这两天吧,俺见师父老阴着脸,怕惹着他,轻手轻脚不敢弄出个响来。刚才被你一诈唬,吓得没了主意,这才钻到缸后面去了。”

堂屋里传来郑伯虎的声音:“四胖,你也进屋喝两盅吧!”

薛四胖连忙答应着:“师父,我来啦!我来啦!”说着,便撇开郑亚岚,一溜小跑地进了堂屋。

堂屋里的气氛在郑亚岚的调节下,不再变得那么沉闷了。郑昊龙先给郑伯虎斟了一盅酒,又把自己的酒盅斟满。。

薛四胖拖过一把凳子在桌旁坐下来,望着郑亚岚笑嘻嘻地笑着说:“师妹,能赏个酒盅吗?”

郑亚岚拿过一个酒盅放在了薛四胖的跟前。

薛四胖又嘻嘻地笑着说:“师妹,能再来双筷子吗?”

郑亚岚又拿过一双筷子放在了薛四胖的面前,说:“俺是不是还得给你倒酒啊?”

薛四胖连忙摇手说:“别,别,胖哥自己动手就行了。”

郑昊龙拿起酒壶,给薛四胖斟了一盅酒,说:“胖哥,喝!”

薛四胖举起酒盅,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俺借花献佛,先敬师父一杯!”

郑伯虎也不客气,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昊龙兄弟,同起!”薛四胖又向郑昊龙举起了酒盅,说:“……师妹,你不喝一个?”

“俺才不稀罕!”

郑亚岚说着一撇嘴,便挤在郑伯虎的身边坐下来,抓起筷子直往父亲嘴里夹菜。薛四胖没有酒量,却又贪杯,几盅酒下去,就收不住了。

“师父,节哀啊!”

说着,只见薛四胖的眼泪就噼哩叭啦地掉了下来,忙得他在脸上直乱抓。

郑亚岚一把夺过薛四胖手里的酒盅喝斥着:“别喝了!俺爹这才刚好了一点儿,你又来勾他的心思,成心哈?”

“岚子,”郑伯虎宽容地说道,“就叫他把肚子里的眼泪倒出来吧,我想哭都没泪啦!”

薛四胖听罢,真的放声大哭起来。

郑伯虎忍不住微微地闭上了眼睛,他仿佛看见邙山上的那座孤坟上,招魂幡在风中飘动着,显得十分凄凉。他的耳畔,又似乎听到了他曾与孙秀霞的对话声:

“她爹,俺死后你就把俺埋在小虎身边吧,俺娘俩好做个伴儿!”

“那要等我报了仇。”

“不,你不能伤害他!”

“柳汉臣杀了我的儿子,断了我的香火,我决不饶他!”

那是一个静静的晚上,郑伯虎和孙秀霞双双坐在灯下,顺口说出的话。如今,妻子真的走了,他果然没有把她同儿子埋葬在一个地方。但是,他记住了妻子的心愿,他早晚会让她母子俩在一起做伴的。

郑亚岚见薛四胖还在哭,便用手捅了捅他的腰眼,说:“行啦行啦,收着点儿吧!”

薛四胖听话地擦了一把眼泪,不哭了。

“昊龙,”郑伯虎滋地一声吸干了一盅酒,“过两天跟我上邙山散散心去吧!”

“俺哥不能去!”

“他已经是个男人了,咋不能去?”

“笑也笑死了!男人就非得上邙山?”

“你也成人了,我也就用不着再瞒你。”郑伯虎极力地压抑着心中的火气,冲着郑亚岚说道,“爹一辈子就是靠摸金过日子,这才创下了这份家产。子承父业,天经地义。”

郑亚岚不高兴地说道:“爹,那咱们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吧!俺娘活着的时候,最怕俺哥往邙山上跑。俺早就听俺娘讲过,那个鬼地方遍地都是古墓,不知有多少盗墓贼靠它发了家。俺心里明镜似的,俺哥那年抱回来的青铜器,就是从邙山古墓里摸来的。爹明天要带俺哥上邙山,还不是去踩点?哼,俺娘刚咽了气,您就等不急了!”

郑伯虎瞪起了眼睛,喝斥着:“你跟我胡扯啥?”

“爹,”郑昊龙陪着小心地说,“我娘临终的时候,再三叮嘱说,不许我上邙山摸金。”

郑伯虎气得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站起来走了。薛四胖忙抓起酒盅一饮而尽,抬脚追了出去。郑亚岚没想到父亲会发这么大的火气,也由不得有点生气,便坐在那里默默不语地吃着菜。此时,郑昊龙见气走了郑伯虎,却不免有些后悔。

“亚岚,爹心里挺苦,咱们不该惹他生气”

“你以为俺愿意呀?”郑亚岚一抬头,忽然发现郑昊龙脖子上戴的摸金符,便一把从他的衣领里掏了出来,“这个怪怪的东西,你是从哪儿弄的?”

“爹给的。”

“爹给的?他给你这个干啥?”

“爹说,这叫摸金符。盗墓时必须戴着它,不然就会有麻烦。”

“哥,你真的要去当盗墓贼?”

“其实,我心里矛盾着呐!”郑昊龙叹了一口气,说,“当盗墓贼吧,娘不愿意;不当盗墓贼吧,爹又不答应。”

“你呢?你想不想当盗墓贼?”

“我当然不想。”

“只要你不想就好!”郑亚岚说道,“哥,你就是不上邙山,爹也没办法。”

“娘走了,爹心里郁闷。他要上邙山,不过是想去散散心。”郑昊龙哄着妹妹说,“亚岚,咱们别惹他不高兴。再说,邙山晚眺,也是洛阳八景之一。爹想去那里遛遛,咱们何苦要拦着他呢?把他困在家里,万一憋出病来,急也把你急死了。”

“爹要是去踩点儿呢?”

“真要叫我去盗墓,咱们再想辙。”

“好吧,”郑亚岚说道,“俺跟你们一块去邙山!”

“什么?你可不敢去那种地方!”

“为啥?”

“你没听人家说,随便在邙山上那么一站,脚底下准踩着个死人。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少去那种地方。”

“不!”郑亚岚执拗地说,“俺偏去!”

在郑昊龙的劝解下,郑伯虎和郑亚岚都做出了让步。薛四胖见有郑亚岚陪着上邙山,心里甭提有高兴了。

这是一个阴霾的早晨,天空弥漫着铅灰色的云,邙山的旷野上阴沉沉的。郑伯虎、郑昊龙、郑亚岚和薛四胖一行四人,背着行囊在荒野上徒步走着。

“亚岚,你瞧,那都是古墓。”郑昊龙指着旷野上一座座高大的古墓:“邙山南临洛阳,北靠黄河,东西有二百多里长。这里的山势雄伟,水深土厚,伊、洛二水自西向东流过洛阳城。古人崇尚死后‘枕山蹬河’,所以邙山就被看成了风水宝地。”

“为啥老听人说,北邙山上无闲土?”

“不是我卖弄,这里边的学问可大啦!”郑昊龙夸夸其谈地说道,“说邙山没有闲土,那是因为这里的坟墓实在太多了。咱们洛阳建都年代最早,建都朝代最多,建都历史最长。十三朝帝王将相、王公大臣,再加上出了名的文人墨客,发了财的富商巨贾,你说有多少吧,这可都是一些大人物啊!他们的坟墓,选址往往都要好一点,占地都要大一些。尤其是到了东汉,南阳人刘秀中兴汉朝,把东汉国都定在洛阳,洛阳就更加出名了。就连平民百姓,他也挤着要葬在邙山。你说,邙山的黄土能不贵吗?于是民间就有了‘生于苏杭,死葬北邙’的说法。数不清的洛阳人、异乡人,死了都争着上邙山。结果这里出现了墓连墓、墓叠墓的天下奇观。正如古人诗中所说,‘北邙山上朔风生,新冢累累旧冢平’啊!”

望着旷野上历历在目的一座座帝王陵寝,郑昊龙越说越带劲。郑亚岚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地夸赞着。

“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呀!”

“那当然!”郑昊龙洋洋得意地说道,“说起邙山,我能给你讲上三天三夜!”

“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嘻嘻,都是跟爹学来的!”

“快点走吧!”薛四胖在一旁催促着,“师父都走远啦!”

郑昊龙和郑亚岚这才发现郑伯虎已经走出很远,便赶忙跑步去追。薛四胖也紧随其后,跑着追去了。蓦然间,他们看见邙山古道上,走来了长长的出殡队伍。悲凉的唢呐一路吹着,凄凄切切的传向远方。那一把一把的纸钱撒向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落着。其中一位少妇身穿重孝,长歌当哭,悲痛欲绝。薛四胖冲着出殡的队伍,狠狠地唾了一口唾沫。

“呸,真晦气!”

然而,郑伯虎望着那个浑身重孝的女人,却一下子愣住了。那个少妇叫云梦兰,是洛阳著名的大古董家李云鹤的姨太太。她不但生得花容月貌,而且对青铜器有极高的鉴赏力。郑伯虎与李云鹤曾有过来往,自从一睹云梦兰的风采,便不免偷偷地暗恋上了她。今日与云梦兰不期相遇,却是这样一种情景,由不得感叹人生无常。他有心上前问个究竟,又碍于儿女在跟前,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长长的出殡队伍,在凄凉的唢呐声中越走越远。那空中飞舞的纸钱,像雪花一样漫天飘洒着,使人感到了无限的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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