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心本无意应召入宫，他更愿固守紫禁城，静待那大顺军的到来。
然而，心中又隐隐忧虑李若琏会惹出是非，坏了自己的大事。
毕竟，锦衣卫的势力，较之东厂，有过之而无不及。
思前想后，王之心不得不紧随其后，步入养心殿。
一入殿内，王之心与李若琏皆是一愣。
只见那平日里病弱不堪、愁眉苦脸、优柔寡断的皇帝陛下，此刻竟身披金光璀璨的鱼鳞叶明甲，手持天子剑，眉宇间透露出一种不可一世的英气，显得格外雄壮威武。
那眼神中，更是闪烁着凌厉的杀气，尽显帝王之威！
王之心心中藏有秘密，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脊背发凉。
崇祯皇帝瞪视着李若琏和王之心，略显诧异：“吴孟明何在？”
“回禀陛下，吴指挥使身体抱恙，今晨已告假，无法前来。”
李若琏不卑不亢，如实禀报。
崇祯冷笑一声，心中暗想：再有三日，李自成便将进京，而那锦衣卫都指挥使吴孟明，既未战死，也未投降，却选择了逃跑。
此人平日里生财有道，常借审查大臣之机，私下与大臣交易，收受巨额贿赂。
对那些行贿者，他便查无实据，草草了事；对那些无钱行贿者，则罗织罪名，严加审判。
如今，闯贼攻破居庸关，大军即将兵临城下，吴孟明定是躲在府邸中收拾细软，打包金银财宝，准备随时逃遁。他怎会有闲暇前来？
毕竟，他得罪的大臣众多，若不逃跑，定会被那些投降的大臣指认，成为李自成收买人心的牺牲品。
此刻，崇祯心中所虑，皆是国家大事、紧急要务。
李若琏的到来，正中他下怀。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乃是一位大忠臣。
城破之日，他率领手下锦衣卫，浴血奋战，直至寡不敌众，最终自杀殉国。
有李若琏亲自统领锦衣卫，崇祯更敢放手一搏，无需担忧王之心从中作梗。
而那曾任内务总管、现任东厂提督的王之心，则是个狡猾至极、富甲一方的大奸臣。
先前，崇祯多次劝谕王之心捐款助剿，他才勉强拿出一万两银子。
然而，城破之后，在李自成和刘宗敏的严刑拷打下，他竟一次交出白银二十多万两。
枉费崇祯对他宠信有加多年，王朝末日之际，他这个无根之人，竟还藏有如此多的银子，实在令人愤恨！
崇祯心中杀意骤起，突然问道：“王提督，此剑可锋利？”
“这……”王之心大惊失色，望着那锋利无比的天子剑，冷汗涔涔而下。
他的心腹人马，皆被挡在养心殿之外。若崇祯此时动手，他便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毫无反抗之力。
王之心颤抖着，急忙跪地，颤声道：“皇……皇爷……这……这是天子剑啊！”
“削铁如泥，气势如虹，乃天下最锋利之剑！”
崇祯冷冷一笑，“王提督，你可知此剑已久未尝奸臣之血？”
“血……？”
王之心吓得魂飞魄散，急忙磕头如捣蒜，“皇爷，奴才……奴才是忠臣啊！皇爷……奴才的忠心，日月可鉴呐！”
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王之心，崇祯心中突然生出一计。
他一直渴望能有一个如魏忠贤般的人物为他所用，而眼前的王之心，不正是一个活脱脱的小魏忠贤么？
搞银子、对奸臣刑讯逼供、敲骨吸髓……这些事，正需一个名声极差之人来承担。
到时候，再将此人处决，让他背负所有恶名。
如此一来，崇祯既能收获银子，又能赢得好名声，岂不是两全其美？
而眼前的王之心，正是最佳人选。
毕竟，杀了王之心后，再找一个能震慑东厂的人，实非易事。
因为，最合适的方正化，竟被他派去了保定监军。
唉……这真是一步臭棋啊！
“呵呵……王提督，平身吧。朕知你忠心耿耿。”
崇祯话锋一转，“从今日起，朕还要重重用你。”
“啊……重用？”王之心有些懵圈，心惊胆战地看着崇祯，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谢……谢皇爷……”
崇祯收回天子剑，继续追问：“锦衣卫和东厂，在京师还有多少人马？”
李若琏和王之心对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犹豫之色。一时之间，皆不敢轻易回答，都等着对方先开口。因为，那空额实在太大了！
“快说！朕要听实话！”崇祯催促道。
“回陛下，锦衣卫对外号称有十五万人马，实则只有两万。除去那些吃空饷的人员，京师实际还有五千人。”
李若琏斩钉截铁地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他死都不怕，更不怕说实话，也不怕得罪顶头上司吴孟明。
崇祯一惊，没想到锦衣卫的亏空竟如此严重，竟只有对外号称的三十分之一！
他暗骂一声：“该死的吴孟明！”
王之心见锦衣卫缺员如此之多，也无所顾忌了：“回皇爷，东厂原有五千人编制，目前还有三千人。”
崇祯咬咬牙，点点头。五千加三千，一共八千人。事已至此，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人都带来了吗？”崇祯又问。
“回陛下，闯贼逼近京师，城内人心惶惶，盗贼四起。臣已派四千锦衣卫出去维护秩序、缉拿盗贼去了。臣只带来了一千人。”李若琏回答道。
“回皇爷，东厂三千人中，除一千人守卫诏狱和皇陵外，其余两千人都在皇城外候旨。”王之心也补充道。
崇祯点点头，心中又涌起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
他急忙问道：“李同知，除了盗贼之外，可曾抓到闯贼潜入京师的密探？”
崇祯深知，金城汤池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他更清楚，李自成曾干过大明驿卒，他和牛金星早已派密探潜入京师，打探军情。
京师的一举一动，皆能快马传递至千里之外，被他们了如指掌。
要守住城池，就必须斩断这条情报链。
李若琏无奈地叹息一声，摇摇头：“陛下，臣已查到三条线索。只可惜，那些密探神出鬼没，仿佛有人暗中保护一般，至今尚未抓到一个！”
“暗中保护？”崇祯惊问。
“对！眼看快要抓到时，线索便突然中断。臣怀疑，那些闯贼密探身上，有能够自由出入京师的牙牌。”李若琏分析道。
“密探？还有牙牌？”崇祯又是一惊！
“陛下！臣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说完，李若琏急忙跪地请罪。
崇祯眉头紧锁，深感情势愈发危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里应外合，正是破城之道啊！
“李同知，平身吧。这事，朕不怪你。”崇祯沉声道。
崇祯话音未落，突然俯身，一把将李若琏从地上扶起。
李若琏一时愣住，王之心也瞪大了眼睛！
皇帝扶人，向来只是虚扶，实扶可是莫大的殊荣！
崇祯嘴角微扬，仿佛未察觉到两人的惊愕。“李同知、王提督，速发信号，召集所有锦衣卫与东厂番子，朕有要事安排。”
“遵命！”李若琏迅速起身，从怀中掏出信号弹，猛地一拉，三朵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王之心则有些迟疑，心中揣测崇祯此举的意图。李若琏麾下锦衣卫众多，若全员集结，皇城门怕是要被挤得水泄不通。如此一来，他为李自成精心准备的“大礼”，恐怕要落空了。
“王提督，还愣着作甚？”李若琏催促道，一脸不耐。
王之心嘟囔着：“本提督正在考虑发射方位。”
无奈之下，他也只得掏出信号弹，向天空发射，三朵别样的烟火随之升空。
“李同知、王提督，锦衣卫与东厂，都还可靠吗？”崇祯突然发问，把王之心和李若琏都吓了一跳。。
崇祯深知，大明末年，贪腐成风，国势衰微，百姓与士兵皆苦不堪言。
官员们花天酒地，士兵们却常年欠饷，食不果腹。
将士寒心，不少人早已心生异志。
自古以来，士兵们为钱卖命，若连饭都吃不饱，谁还愿意拼命？
因此，明军中不战自溃、不战而降的现象屡见不鲜。
李若琏与王之心听着崇祯的问话，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这“可还值得信赖”的问话，无疑是对锦衣卫与东厂的直接质疑。
若这两支队伍不可靠，他们作为主要负责人，随时可能面临掉脑袋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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