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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龙吟:我在西方当祖师爷 第一章 伦敦雨夜的子不语

伦敦这雨下得没完没了。

林墨缩在大英博物馆员工通道的屋檐底下,黑框眼镜滑到了鼻梁中间。他把眼镜往上推了推,手里那本祖传的线装笔记已经被雨气浸得发软了。翻到最后一页,祖父三个月前在病床上写的字,墨迹早就晕开了:

“罗盘亮了,桥就该搭了。咱们家守了三百年,等的就是这天。”

桥?

林墨盯着那个字看。雨斜着飘下来,在镜片上溅开细密的水珠。

手机突然响了,王胖子的大嗓门从听筒里炸出来:“老林!你还搁博物馆泡着呢?今晚迎新派对,姑娘可多了!”

“论文没弄完。”

“又论文!”王胖子那语气,恨铁不成钢,“你来伦敦都一年了,天天不是图书馆就是博物馆,能不能活泛点儿?”

林墨没接话。他目光越过雨幕,落在博物馆三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上。

那儿是东方文物修复室。今晚,那个青铜罗盘要在那儿第一次露面。

挂了电话,雨下得更密了。林墨把风衣领子拽紧了些,怀里的笔记本忽然传来一丝暖意——那是文气在自然流转,普通人顶多觉得这本子保存得好。

祖父说得对。有些桥,总得有人去搭。

哪怕搭桥的人自己心里也没谱,不知道第一块砖该往哪儿搁。

傍晚六点,雨还没停。

“古今堂”那扇木门推开的时候,门楣上的铜风铃叮叮当响了一阵。店里光线昏黄,博古架上的瓷瓶瓦罐都泛着温润的光。空气里有檀香的味道,还混着老纸页特有的气息。

“张爷爷。”

柜台后面,穿藏青唐装的老人抬起头。圆脸,眼睛眯成了缝:“小墨来啦?巧了,水刚烧开。”

老人泡茶的手很稳。岩茶的焦香味从紫砂壶嘴里飘出来,在茶桌上袅袅地散开。

三杯茶喝完,老人忽然开口问:“三楼那个罗盘,见着了?”

“昨天去看了十来分钟。”

“觉着怎么样?”

林墨端起茶杯,想了想才说:“西汉的工艺,星纹刻法带点楚地的影子。可是二十八宿的排位……跟现在能查到的汉代星图都对不上号。像是被人故意打乱了。”

张老爷子笑了,眼角的皱纹堆了起来:“打乱?不对。那是另一套排法。”

他从抽屉里摸出一张拓片。宣纸黄得厉害,上面的篆字已经模糊不清了:“三年前陕西出过一处汉墓,墓主是个方士。碑文上说:‘星移斗转,天门再开时,司南指路,指的不是路,是桥’。”

林墨接过拓片,手指摩挲着那个“桥”字的刻痕。博物馆里那个青铜罗盘,正式名称就是“司南”。

“博物馆那边,”老人压低了声音,“最近不太平。上周有个穿黑袍的老家伙,天天来转悠。身上那股味儿……像陈年的坟土掺了硫磺。”

“巫师?”

“不止。”张老爷子摇摇头,“昨儿半夜我起来,瞧见博物馆方向闪过一道青光——不是闪电。是那种青里透黑的光,像铜器烂透了返出来的锈色。”

话刚说完,林墨怀里的笔记本突然烫了一下。

他脸色没变,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真好。爷爷,我得走了,今晚预展,导师给了我旁听证。”

老人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钟,慢慢点了点头:“去吧。记着啊,旧桥塌了不怕,怕的是有人宁可桥塌了,也不让别人修新的。”

林墨推开店门,走进雨里。

右手插进风衣口袋,指尖在笔记本封皮上轻轻画了个“御”字的起笔。

文气悄悄流转起来。那些落在身上的雨丝,在快要碰到衣服的时候,悄没声儿地滑开了。

祖父教的第一课就是这个:文道修行,就在日常里头。呼吸是练气,走路是踏罡,写字是画符,说话是念咒。

可祖父没教他,当日常里突然冒出“腐铜青光”和“宁毁不修”的人时,这份日常,还能撑多久。

晚上七点半,博物馆东方展厅。

二十来个受邀学者压着嗓子交谈,空气里飘着各国语言和古龙水的味道。林墨站在人群边上,白衬衫、卡其裤、黑框眼镜,一副标准研究生模样,不起眼。

但他眼睛一直没离开展厅中央那个玻璃柜。

青铜罗盘躺在黑丝绒上,直径九寸,厚半寸,边上一圈十二道凹槽。中间那把勺形指针在专业灯光下泛着幽绿的光。奇怪的是,指针没指着南北,斜斜地对着东墙——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唐代敦煌星图的复制品。

“真迷人,是不是?”旁边响起一个温和的女声。

林墨偏过头。是位银发梳得一丝不乱的老夫人,胸前挂着牛津大学的教授证:“艾德勒博士,研究古代天文的。你是……”

“林墨,伦敦大学,研究方向是汉代符箓纹样。”

“啊,那个有名的‘符号学书呆子’。”艾德勒博士笑了,“我学生提过你,说你在研讨会上指出大英图书馆那批敦煌卷子分类错了——依据的是墨渍渗透和纸张纤维走向,不是内容。”

林墨微微点头:“辨真伪,细节不会骗人。”

“那么,”老教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你觉得这个罗盘……真吗?”

这问题不寻常。

林墨推了推眼镜:“材质、锈色、铸造痕,都是西汉的特征。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它的‘气’不对。”话一出口,林墨就知道说漏嘴了。

艾德勒博士的眼神变了。那种学者式的温和褪了下去,露出某种锐利的东西:“气?你指的是……”

“博物馆的恒温恒湿系统,”林墨赶紧转开话头,“会让金属产生细微的应力变化。我说的是这个。”

老教授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忽然又笑了:“观察很细。年轻人,你对‘气’挺敏感。”

她转身离开,步子优雅。林墨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黑曜石底子,嵌的不是宝石,而是一小块刻满微型符文的骨片。

巫师家族的标记。而且道行不浅。

就在这时,展厅的灯光忽然暗了一下。

不是停电。像是有什么东西把光吸走了一部分。人群里响起低低的惊呼,林墨却猛地转头看向罗盘——

青铜指针在没人碰的情况下,自己缓缓转了十五度。

玻璃柜里头,浮起一层淡淡的青光。

预展草草收场了。

学者们议论着“电压不稳”“线路老化了”,三三两两散了。林墨故意留在最后,等展厅空了,他走到玻璃柜前,弯腰细看。

青光已经没了。他掏出手机,正要拍——

“请勿使用电子设备。”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是保安。

林墨慢慢直起身,转过来。五米外站着三个人:黑袍老者,脸瘦得像骷髅;红发女人,指尖噼啪闪着电火花;中间是个穿西装的中年人,笑容标准得像酒店大堂经理。

“林墨先生,”中年人开口,英语带着法国腔,“我们是博物馆的特聘安全顾问。抱歉,非开放时间,请您离开。”

“预展时间到九点,”林墨看了眼手表,“还有二十分钟。”

“计划有变。”红发女人一挑眉,指尖的电光又爆了一声。

黑袍老者没说话。但林墨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漫过来,像无形的触手探向他的脑子——

读心术?

他深吸一口气。

祖父教过:文道修行,心正身就正,身正邪不侵。而最基础的“正心”法子,就在蒙学读物里。

“子不语怪力乱神。”林墨用汉语轻声念出,字字清晰。

七个字。

展厅里的温度一下子回升了。黑袍老者退了半步,深眼窝里闪过一丝惊疑。红发女人指尖的电光晃了晃,差点灭了。

中年人笑容没变,但眼神冷了:“有趣的……谚语。林先生,我们真的需要您离开。”

“我这就走。”林墨收起手机,往出口去,步子不慌不忙,“不过建议你们查查柜子的湿度传感器——刚才冒青光的时候,读数肯定有异常。毕竟,青铜器在特定湿度下会产生电化学发光,对吧?”

他推开展厅门,走进走廊。

身后,那三人没跟来。

但林墨知道,这事儿没完。

晚上十点,雨更大了。

林墨撑着伞走出博物馆侧门,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这是回公寓的近路。雨点砸在石板路上的声音盖过了很多杂音,但盖不住那种被盯着的寒意。

巷子走到一半,路灯坏了。

黑暗像浓墨一样泼下来。林墨停住脚,伞沿往上抬了抬。

前面五米,黑袍老者从阴影里显出身形,骷髅脸上挂着古怪的笑:“教中文的……还是别的什么?”

“迷路了?”林墨问。左手悄悄伸进风衣口袋。

“把你知道的、关于罗盘的事儿说出来,”老者声音沙哑,“谁派你来的?东方哪个家族?还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修真者’?”

林墨没吭声。对方知道修真者——这不是普通黑巫师。

“不说?”老者抬起枯瘦的手,掌心腾起一团绿火,“那我自个儿看。”

绿火化成三条毒蛇似的火线,直射过来。

太快了。

林墨来不及掏笔记本,来不及画符。他几乎是本能地后撤半步,右手在空中虚划——握笔的姿势。

文道修行三年,他从来没在实战里用过真正的攻击术法。祖父说过:“不到要命的关头,不能用。”

现在,算要命的关头吗?

火线已经扑到面前。

林墨张口,七个字脱口而出。这一次,他往里灌了文气:

“子!不!语!怪!力!乱!神!”

每个字都像实心的锤子砸在空气里。

第一个字出口,绿火蛇线一滞;第二个字,火焰明灭;第三个字,老者闷哼;第四个字,火线倒卷;第五个字,黑袍鼓荡;第六个字,踉跄后退;第七个字落下——

轰!

不是爆炸,是某种规则的震动。巷子两边墙上的雨水被分开,形成一个直径三米的真空半球。老者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推撞在墙上,绿火熄灭,嘴角渗出血丝,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

“言……言灵?儒道的人?不可能,这一脉早就——”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警笛声。

老者恶狠狠地瞪了林墨一眼,身形往阴影里一融,不见了。

林墨站在原地,喘了口气。右手微微发抖——不是怕,是文气透支了。用普通人的身子驱动“言出法随”,哪怕只是最基础的七个字,负担也大得超乎想象。

他蹲下身,捡起老者掉下的一枚骨片。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中间是个眼睛图案。

纯血会的标记。张老爷子提过,欧洲最极端的巫师组织,主张“净化血脉,驱逐异类”。

他们盯上罗盘了。

而自己,已经进了他们的视线。

凌晨一点,公寓窗前。

林墨没开灯,指尖摩挲着那枚骨片。雨水在玻璃上弯弯曲曲往下淌,映着伦敦的夜光。书桌上摊着笔记本,祖父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旧黄:

“文道七境:书法、绘画、琴心、棋局、诗魂、文宗、圣贤。你天赋在‘言’,该从诗魂境入手。但记牢,诗魂不是耍嘴皮子,是心里有义。义不立,言不成法。”

今晚他用了“言”,可那是真正的诗魂境吗?

不,只是模仿。真正的诗魂,得有自己的“诗”,自己的“魂”。

他翻开新的一页,提笔蘸墨——真正的松烟墨,祖父留下的老墨锭。

笔尖悬了半天,落下第一行:

雨夜伦敦塔影斜,青铜司南指旧阶。

停住了。不够。这是写景,不是写心。

窗外,乌云裂开一道缝,月光漏下来,正好照在桌角那本《论语》上。林墨忽然想起祖父病重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墨儿,桥可以塌,但修桥的心不能死。咱们天机门守了三百年,等的不是桥,是愿意修桥的人。”

笔尖再动:

谁言天堑无通路,且看愚公移山来。

诗成的刹那,纸张上泛起一层微弱的白光。字迹好像活了过来,墨香散满整个屋子。

不是攻击,不是防御。是一种……确认。确认自己的路,确认自己的“义”。

手机屏幕亮了。王胖子发来一堆派对照片:“你没来亏大发了!”

林墨回了个笑脸,然后打开另一个加密相册——里头是父亲二十年前在欧洲拍的照片。最后一张是在某座古堡前,年轻的父亲搂着一个金发男人的肩膀,两人都在笑。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

“卡塞尔,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对手。但我俩都相信,东西方之间该有座桥,不该是墙。”

父亲失踪后,这张照片是唯一的线索。卡塞尔,德国一个古巫师家族,三年前全族覆灭,原因不明。

而灭门的时间,正好是青铜罗盘在德国黑市出现的时间。

所有线索开始往一块儿收,像一张正在收紧的网。

林墨看向窗外。雨渐渐停了,东边天际透出鱼肚白。今晚的袭击只是个开始,罗盘正式展出在三天后,到时候盯着它的,绝不止纯血会一家。

他需要帮手,需要消息,需要更系统地掌握力量——

在真正的风暴到来之前。

笔记本合上时,最后一丝白光隐进了封皮里。

书桌角落,那枚纯血会的骨片,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一道细缝。

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震碎了。

晨光刺破了云层。

伦敦醒了。

而某些沉睡了很久的东西,似乎也正在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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