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寒风岭。
官道旁的茶棚里，热气腾腾。
几个行商打扮的汉子围坐着，一边啃干粮，一边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青云剑宗那事儿，越闹越大了。”
“啥事儿？不就死了个弟子吗？”
“哪是普通弟子！死的那个叫凌云，以前是青云剑宗百年一遇的天才！结果被他师尊玄尘子剖了剑骨，移植给自己儿子，人还被扔下悬崖！”
“我操！这么狠？”
“名门正派，呸！比土匪还黑！”
角落一张木桌。
黑衣青年独自坐着，面前一碗粗茶，两个冷馍。
他低着头，斗笠遮住大半张脸，只有握着茶碗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正是凌云。
茶棚掌柜提着水壶过来续水，瞥了他一眼，顺口搭话：“客官，听口音不是北境人？往哪儿去啊？”
凌云抬头。
斗笠下，眼神冷得像冰。
掌柜被他看得心里一毛，干笑两声，赶紧走开。
凌云放下茶碗，摸出几枚铜钱搁在桌上，起身离开。
走出茶棚，官道延伸向北方，尽头隐约可见连绵山影。
青云山。
他握紧腰间剑柄。
剑名“静潭”，是离开归林城前，那个神秘声音指引他在一处荒坟中所得。剑身狭长，色如秋水，出鞘无声，却锋锐无比。
很适合杀人。
这一个月，他从归林城一路北上，边走边接些悬赏，杀些该杀之人，攒了些银钱，也磨了磨剑。
更重要的是，他借任务之名，暗中打探青云剑宗近况。
玄尘子仍在闭关，其子玄玉代掌宗门事务，但威望不足，几位长老阳奉阴违。
宗内关于他“坠崖”的真相，已有多种流言版本。有说他是练功走火入魔，有说是遭仇家暗算，也有小部分弟子私下传言，是宗主夺骨。
不够。
凌云要的，不是流言。
是血债血偿。
但他清楚，现在的自己，还不够强。
剑骨被夺，丹田破碎，虽得那缕“剑意”重塑根基，修为也只恢复到先天初期。而玄尘子是筑基中期，宗内还有三位筑基初期长老，以及那位深不可测的太上长老。
硬闯是送死。
他需要外力，需要时机。
或许……可以借“那一位”的力量？
凌云想起断魂崖底，那块磨剑石镜面上的冰冷字迹：
【报酬：一缕精纯剑意（可修复经脉，重燃剑心）。】
对方做到了。
那么，若他再完成一些“任务”，是否还能得到更多？
正思索。
前方官道拐弯处，忽然传来哭喊声。
凌云抬眼望去。
只见五六个持刀汉子，正围着一辆破旧马车。车边一个老汉跪地磕头，一个少女被拽着胳膊往外拖，哭得撕心裂肺。
“刘老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为首的疤脸汉子踹了老汉一脚，“还不上钱，就拿你闺女抵！拖走！”
“王大爷！再宽限几天！我一定凑齐！”老汉抱住疤脸汉子的腿。
“滚！”疤脸又一脚，将老汉踢翻。
少女尖叫挣扎。
周围零星几个路人，远远看着，不敢上前。
凌云停下脚步。
疤脸汉子瞥见他，狞笑：“看什么看？滚远点！”
凌云没动。
他看向那少女，约莫十四五岁，衣衫破旧，脸上脏污，但眼睛很亮，此刻满是恐惧。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妹妹也是这个年纪，也是这样一双眼睛。
后来妹妹病死了，他没钱买药。
再后来，他入了青云剑宗，以为能改变命运。
结果……
凌云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冰寒。
他走过去。
“放开她。”
疤脸汉子愣住，随即大笑：“哪来的愣头青？找死是吧？弟兄们，教教他规矩！”
三个汉子提刀围上来。
凌云没拔剑。
抬手，握住最先劈来的刀背，一拧一夺。
刀易主。
反手一拍，刀背砸在那人脸上。
鼻骨碎裂声。
惨叫声中，凌云侧身，避开第二刀，肘击对方肋下。
肋骨断裂。
第三人刀至头顶，凌云抬腿，踹中其腹。
人如虾米般弓身飞起，砸在路旁土沟里。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
疤脸汉子笑容僵住。
凌云提着夺来的刀，走到他面前。
“我说，放开她。”
疤脸冷汗下来了，松手放开少女。
少女踉跄扑到老汉身边。
“你、你想怎样？”疤脸后退，“我、我是黑虎帮的人！你敢动我——”
话未说完。
刀光一闪。
疤脸只觉耳旁一凉，半只耳朵飞了出去。
“啊——！！”
杀猪般惨叫。
“滚。”凌云吐出这个字。
疤脸捂着耳朵，连滚爬爬，带着几个手下狼狈逃窜。
凌云扔了刀，转身要走。
“恩人留步！”老汉挣扎爬起，拉着少女跪下，“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凌云脚步顿了顿。
“不必。”
“恩人可是去北边？”老汉急声道，“前面三十里是‘野狼峪’，最近不太平，有马匪出没，专劫落单行人。恩人若要去，最好绕道‘老鹰嘴’，虽然远些，但安全。”
凌云看了他一眼，点头：“知道了。”
他继续前行。
走出半里，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
回头，是那个少女追了上来。
她喘着气，递过来一个粗布小包：“恩人，这是我娘……以前给我求的平安符，您带着。”
凌云没接。
少女固执地举着：“我、我没别的值钱东西。您救了我，这个……或许能保您平安。”
沉默片刻。
凌云接过布包。
很轻，里面似乎是个小木牌。
“谢谢。”他低声道。
少女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朝他鞠了一躬，转身跑回。
凌云看着手中布包，许久，揣入怀中。
继续上路。
傍晚时分，他抵达野狼峪。
两山夹一谷，道窄林密，果然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凌云放慢脚步，手按剑柄。
果然，前方道路中央，一块巨石拦路。
左右林中，钻出七八人，持刀拿弓，为首的是个独眼壮汉。
“此路是我开！”独眼汉大笑，“小子，把身上值钱东西留下，饶你……”
话没说完。
凌云动了。
剑出鞘。
不是“静潭”，而是路上买的一把普通铁剑——杀这些人，脏了好剑。
剑光如电。
第一剑，刺穿独眼汉咽喉。
第二剑，削断左侧弓手弓弦。
第三剑，斩断右侧刀手手腕。
第四剑……
七息之后。
地上躺了七人，皆是要害中剑，瞬间毙命。
凌云收剑，在尸体上擦净血迹，还剑入鞘。
绕过巨石，继续前行。
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几只虫子。
走出山谷时，天色已暗。
他找了处背风的山岩，生起小火堆，取出干粮和水。
吃着，他意识深处，那块“磨剑石”镜面忽然微微发亮。
有信息传来。
【检测到代行者‘凌云’完成‘惩恶’行为，引发小范围认知扰动。】
【能量汲取：+15点。】
【附加信息：北境‘血刀门’正暗中搜捕‘青云剑宗叛徒凌云’，悬赏五百两。建议谨慎行事。】
血刀门？
凌云记得，这是北境一个二流邪派，惯用血炼刀法，与青云剑宗素有旧怨。
他们搜捕自己，是想拿他去青云剑宗换好处？还是另有图谋？
镜面信息继续：
【可选任务：调查‘血刀门’与青云剑宗近期暗中接触的目的。】
【报酬：根据情报价值，给予相应‘剑道感悟’或‘修为提升’。】
【时限：无。】
【接取方式：意念确认。】
凌云沉吟。
血刀门……或许能成为一枚棋子。
他意念一动：“接取。”
镜面光芒暗下。
凌云吃完干粮，添了把柴，靠岩壁闭目休息。
夜风凛冽。
远处传来狼嚎。
他怀中，那枚粗布平安符，贴在心口位置，微微温热。
像很久以前，妹妹小手握过的温度。
他睡着了。
梦里，没有血腥，没有仇恨。
只有一片开满野花的山坡，妹妹在花丛中奔跑，回头朝他笑：
“哥哥！来追我呀！”
他笑了，追上去。
然后，山坡崩塌，野花枯萎，妹妹坠入深渊。
他猛然惊醒。
火堆已熄，天色微明。
凌云坐起身，抹了把脸。
指尖湿润。
他沉默片刻，起身，拍去尘土，继续向北。
腰间“静潭”剑，在晨光中泛着清冷的光。
剑锋所指，血海深仇。
而他，已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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