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32章铁矿巷道与自给自足的第一步
地下六十米，L1层东侧。
空气里飘着岩石粉末和冷却液混合的独特气味。工蚁Ⅱ型·编号003的八条机械足稳稳吸附在倾斜的岩壁上，它头部的三盏高亮度LED灯将前方十米内的巷道照得亮如白昼。
陆宸站在巷道入口处，安全帽的头灯光束与机器人的灯光重叠。他伸手摸了摸岩壁——触感坚硬而粗糙，表面有暗红色的纹路像血管一样蜿蜒。
这是赤铁矿。品位45%，系统扫描给出的估计储量是“数百万吨”。
两个多月前，当挖掘到地下十五米时，一台工蚁触发的异常金属回响，揭开了这份埋藏在地下的礼物。陆宸立刻调整了整个堡垒的设计方案：在L1层增设“初级冶炼区”，把原计划外购的建材，转为自产。
现在，这份礼物要开始兑现了。
“003，启动破碎模式，取样深度0.5米。”陆宸对着通讯器说。
巷道深处，工蚁Ⅱ型的机械臂调整角度。末端的超声破碎头抵住岩壁，启动。高频振动在人耳听来只是轻微的嗡嗡声，但岩壁表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剥落。
暗红色的矿石碎块簌簌落下，被机械臂下方的收集斗接住。五分钟后，收集斗里积累了大约二十公斤矿石碎块，大小从拳头到花生米不等。
陆宸走上前。他戴着手套，从收集斗里抓起一把矿石。碎块在头灯下呈现出从暗红到铁灰的渐变色泽，断面能看到金属光泽。他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在手里掂了掂——比普通岩石重，这是高密度铁矿的特征。
“送检样到分析台。”他说。
003的机械臂将收集斗抬起，转身。八条机械足在倾斜的巷道地面上移动，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散落的碎石，动作流畅得像真正的生物。它沿着巷道向外走去，背部的红色指示灯在昏暗的巷道里规律闪烁。
陆宸跟在后面。巷道是半个月前开始挖掘的，从L1层主空间向东延伸，目前已经推进了四十米。为了不影响堡垒的主体结构，巷道选择了沿着矿脉走向，避开了承重墙和关键管线的位置。
每前进五米，巷道两侧就安装了一副弧形钢架作为初支。钢架表面喷涂了防锈漆，在灯光下泛着哑光的灰色。头顶每隔三米有一盏防爆灯，将整条巷道连成一条光的隧道。
走出巷道，回到L1层的主空间。这里已经和两个月前大不相同——
中央区域，数控机床的底座已经浇筑完成，预埋的螺栓从混凝土里探出头，像等待装配的钢牙。旁边，工业级3D打印机的安装平台已经找平，地脚螺栓的定位误差不超过0.5毫米。
东侧墙边，新划出了一片“原料堆放区”。地面用黄色油漆画出了方格，每个格子标注着编号和用途。此刻，大部分格子还空着，只有最靠近巷道的两个格子里堆着前几天试开采的矿石。
003走到原料区边缘，将收集斗里的矿石倒入指定的取样格。然后它转身，悄无声息地回到巷道入口，等待下一道指令。
陆宸走到取样格旁，蹲下身。他从工具包里取出便携式矿石分析仪——这是通过基金会渠道采购的专业设备，虽然比不上实验室的大型仪器，但做基础成分分析足够了。
他挑了几块有代表性的矿石碎块，放进仪器的样品槽。合上盖子，按下启动键。仪器内部发出轻微的嗡鸣，显示屏上的数据开始跳动。
两分钟后，结果出来：
【Fe:44.8%】
【SiO2:18.2%】
【Al2O3:6.5%】
【S:0.08%】
【P:0.05%】
品位稳定，硫磷含量低——是优质铁矿。陆宸看着数据，嘴角微微扬起。这个矿脉的质量，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陆宸？”
苏晚晴的声音从螺旋楼梯方向传来。陆宸抬头，看见她从楼梯上走下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安全帽戴得有点歪。
“你怎么下来了？”陆宸站起身。
“夏禾在上面测试她的‘堡垒第一厨房’——其实就是个临时灶台，但她说要做‘开工宴’，让我下来叫你。”苏晚晴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分析仪的屏幕上，“这是……矿石分析结果？”
“嗯。”陆宸把屏幕转向她，“品位接近45%，杂质含量低。按这个质量，我们自产的钢材性能不会比外购的特种钢差。”
苏晚晴看着那些数字，又看向巷道入口。003安静地立在阴影里，红色的指示灯规律闪烁，像在呼吸。
“所以……我们真的要从挖矿开始了？”她的声音里有些不可思议。
“从挖矿，到炼铁，到炼钢，到加工成零件。”陆宸点头，“完整的产业链。这样能最大程度减少对外部供应链的依赖——末世里，最脆弱的就是供应链。”
苏晚晴沉默了几秒。她走到原料堆放区，蹲下身，捡起一小块矿石。暗红色的石块在她掌心，粗糙而沉重。
“那……冶炼的过程，会有污染吗？”她抬起头，问得很认真，“废气、废渣、废水。虽然是在地下，但如果有害物质积累……”
陆宸看着她眼里的关切，心里一暖。她总是这样，在所有人都关注“能不能做到”的时候，她会问“该不该这样做”。
“跟我来。”他说。
他带着苏晚晴走向L1层的另一侧。那里，靠近通风管道的位置，新划出了一片区域。地面上用白色油漆画出了设备的轮廓——一个直径三米的圆形，旁边是几个小矩形。
陆宸打开平板电脑，调出【小型电弧炉冶炼蓝图】的三维模型。这是他前几天用50科技点解锁的，系统出品，设计极其精妙。
“你看这里。”他指着模型的核心部分，“电弧炉是全封闭设计，冶炼过程中产生的废气，会通过这套三级过滤系统。”
模型局部放大。废气管道连接着三个串联的处理单元：第一个是旋风除尘器，去除大颗粒粉尘；第二个是静电除尘器，捕捉微米级颗粒；第三个是活性炭吸附塔，去除有害气体。
“经过这三道处理，排放的气体主要成分是氮气和二氧化碳，还有微量的一氧化碳——但浓度低于安全标准两个数量级。”陆宸继续操作模型，“而且，我们还会在通风系统的出口加装实时监测仪。如果任何指标异常，系统会自动切断冶炼过程。”
苏晚晴凑近屏幕，仔细看着那些复杂的管道和装置。她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那废渣呢？”她问。
“矿渣是好东西。”陆宸切换到另一张图，“高温冶炼后产生的矿渣，经过水淬处理，可以制成矿渣微粉。这是一种优质的建筑掺合料，能提高混凝土的强度和耐久性。”
他调出计算数据：“初步估算，每冶炼一吨钢材，会产生大约0.3吨矿渣。这些矿渣经过处理后，可以全部用于堡垒内部的混凝土工程——墙体、地板、结构件。零废弃。”
“那水循环……”苏晚晴还想问。
“水冷系统是闭环的。”陆宸直接给出答案，“冷却水在管道里循环，热量通过地热交换器散失到岩层中。水本身不接触矿石或钢水，不会污染。而且系统有自动补水和水质监测功能，确保循环稳定。”
苏晚晴终于点了点头。她看着屏幕上那些精密的模型，看着那些严谨的数据，看着陆宸讲解时专注的侧脸。
然后她轻声说：“你都想好了。”
“必须想好。”陆宸收起平板，“我们要在这里生活很久，可能是几十年。环境安全不是可选项，是必需品。”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不想让你担心。”
苏晚晴笑了。她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手。手套粗糙的触感传递过来，但她握得很紧。
“那……我可以提个小要求吗？”她说。
“你说。”
“冶炼区能不能……做点隔音处理？”苏晚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虽然在地下，但如果有很大的噪音，长期下来对听力不好。而且，也会影响生活质量。”
陆宸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当然。我会在电弧炉周围加装双层隔音罩，操作区也会做吸音处理。虽然不能完全静音，但会控制在安全舒适的范围内。”
“那就好。”苏晚晴满意地点头。
这时，她手里的平板电脑响了——是夏禾的视频通话请求。接通后，夏禾的大脸挤满了屏幕：“你们俩聊完了没？我的‘开工宴’要凉了！今天可是咱们自产矿石的开采纪念日，必须庆祝！”
背景里能看到临时厨房的灶台，锅里在冒着热气。
“马上上来。”陆宸说。
挂断通话，两人一起走向螺旋楼梯。经过巷道入口时，003还安静地立在那里，红色的指示灯在昏暗里规律闪烁。
陆宸停下脚步，对着通讯器说：“003，采集十公斤标准样品，送到分析台。然后继续按照预设路径开采，今日目标：进深增加两米，矿石产量五吨。”
巷道深处传来确认的提示音。003转身，八条机械足再次迈开，消失在巷道深处的灯光里。
苏晚晴看着机器人的背影消失在巷道中，轻声说：“感觉像是……我们有了自己的矿工。”
“不止矿工。”陆宸牵着她的手，走上楼梯，“未来还会有冶炼工、轧钢工、机加工工……只不过，它们都是机器人。”
螺旋楼梯向上延伸。混凝土台阶还粗糙，扶手是临时安装的钢管。但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这个空间正在从图纸变成现实。
“你知道吗，”苏晚晴忽然说，“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
“如果……如果末世真的来了，外面的世界崩溃了，但我们在这里，还能炼钢、制造、生产。”她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那我们就不是单纯的‘避难’，而是在……延续。”
陆宸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楼梯间的灯光从头顶洒下，在她的安全帽边缘镀上一层光晕。她的眼睛在阴影里亮着，有种说不清的光芒。
“对。”他说，“我们是在延续。延续技术，延续知识，延续……文明的可能性。”
苏晚晴握紧了他的手。
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向上走。脚步声在混凝土楼梯上回荡，一声，又一声。
而在他们脚下六十米深的地方，巷道深处，003的破碎头再次抵住了岩壁。高频振动响起，暗红色的矿石碎块簌簌落下。
第一车真正意义上的“自产矿石”，正在积累。
而在不远处的原料堆放区，电弧炉的基座轮廓已经画好。除尘器的管道走向已经标出，水冷系统的循环路线已经规划。
自给自足的第一步，就从这些暗红色的石头开始。
从挖掘，到冶炼，到成型。
从依赖外部，到掌控内部。
从这个深埋地下的矿脉开始。
陆宸抬头，看向楼梯上方的光亮。那里是临时生活区，是夏禾准备的“开工宴”，是热腾腾的食物和温暖的笑声。
而在他脚下，是冰冷的矿石、钢铁的机器、精确的数据。
两者之间，是他要搭建的桥梁——一个能让冰冷的技术为温暖的活着服务的地方。
一个能让人在末日里，依然活得像人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饭要凉了。
而工作，永远做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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