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篝火彻底熄灭,只余几点暗红炭火在夜风中明灭。营地陷入沉睡,只有守夜人偶尔轻咳和脚步声。
玉映躺在江晏身侧,呼吸均匀。江晏却警醒着,半阖着眼,留意着四周动静。
约莫子时,一缕极淡的、近乎甜腻的异香,顺着夜风飘入营地。这香气很特别,初闻像是某种山花的清甜,但仔细分辨,底部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混在草木湿气中,几不可察。
江晏嗅觉敏锐,立刻屏息,同时轻轻捂住玉映口鼻。玉映睫羽微颤,瞬间清醒,对上江晏警惕的眼神,立刻会意,屏住呼吸,指尖已在袖中扣住一枚清心蛊。
香气似乎是从江澈帐篷方向弥散开的,范围控制得极精准,主要笼罩在江晏和玉映的休息区域。守夜的两个队员打了个哈欠,眼神开始迷离,靠着树干缓缓滑坐下去,竟似昏睡过去。
玉映指尖蛊虫微光一闪,驱散两人吸入的微量香气。她和江晏对视一眼,俱是心下一沉——江澈果然按捺不住了,而且用了混合型迷香,恐怕不只是想让人昏睡那么简单。
果然,江澈帐篷的帘子无声掀开。他独自走出,脚步轻盈得近乎鬼魅,径直朝着玉映和江晏这边走来。月光很淡,照着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唯有眼底深处,跳动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幽光。他手里似乎拿着一个很小的黑色器物,形状怪异。
江晏肌肉绷紧,正要起身,玉映却用力按住了他的手。她对他极轻微地摇了摇头,眼神冷静,示意他稍安勿躁,看看江澈究竟要做什么。同时,她另一只手悄悄从贴身小袋中取出一片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玉色蛊蜕,无声地贴在自己颈侧脉搏处。这是“蜃影蛊”的蜕,能在短时间内模拟出近乎真实的生命体征和浅层意识活动,制造虚假的沉睡表象。
江澈在距离两人几步外停下。他并未靠近玉映的身体,而是半跪下来,将手中那个黑色器物——现在能看清,是一个刻满符文的镂空金属球——轻轻放在靠近玉映头部的地面上。然后,他咬破自己指尖,将一滴血滴入金属球顶端的凹槽。
血液渗入,金属球内部发出极轻微的“嗡”声,表面符文次第亮起暗红色的微光。那股异香的甜腻部分陡然加重,但腥气却被某种力量约束在球体周围。江澈闭上眼睛,嘴唇无声开合,念诵着晦涩的咒文。他指尖的伤口并未愈合,反而持续渗出血珠,一滴一滴落入凹槽,维持着球体的运转。
玉映紧闭双眼,依靠蛊蜕模拟沉睡,但灵觉全开,仔细感应着周围的能量变化。她能感觉到,那金属球正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波动,试图侵入她的意识屏障。这股波动带着强烈的暗示性和侵蚀性,并非直接攻击,更像是在编织一个梦境,或者说,在引导和放大她潜意识深处某些被压抑的、属于“月蚀”的负面情绪——恐惧、怨恨、不安、以及……一丝对绝对力量的隐秘渴望。
同时,她察觉到另一股更隐秘、更冰冷的力量,如同无形的触须,从金属球延伸出来,并非指向她的身体,而是试图缠绕上她腕间的银锁片,以及她后颈的火焰胎记。这股力量带着明确的探查和“标记”意图,仿佛在采集某种“印记”或“频率”。
江澈的目标,似乎并非简单的肉体侵犯,而是更阴毒、更根本的——他想在她的意识深处和血脉印记上,强行打下属于他的某种“烙印”,或者说,建立一种扭曲的“连接”!这很可能是为他后续“剥离”和“嫁接”计划做准备!
玉映心中寒意大盛。她必须阻止,但此刻翻脸,并非最佳时机。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也需要摸清江澈这诡异手段的全部底细。她心念电转,操控“蜃影蛊蜕”,让自己模拟出的意识波动出现一丝“松动”,仿佛被那梦境力量侵入了一角,同时,她极其谨慎地,从“月蚀”那部分被封印的力量中,剥离出极其细微的一丝——不是真正的释放,更像是一点“气味”或“回响”——让其顺着那探查的力量,反向渗入金属球。
她要给江澈一点“甜头”,一点他以为得手的假象,也要埋下一个反向追踪的伏笔。
江澈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念咒声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他指尖滴血的速度加快,金属球的红光明亮了一瞬,那股试图建立连接的冰冷力量也骤然加强。
就在这时——
“唔……”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痛苦和压抑的嘤咛,从玉映唇边逸出。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她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眉头紧蹙,仿佛正陷入一场极其可怕的梦魇。这是她借助蛊蜕和自身控制,精心演出的戏码。她要让江澈相信,他的手段正在起效,正在触及她的意识核心。
江晏的手在身侧死死握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强迫自己维持着“沉睡”的姿态,但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随时准备暴起。他相信玉映的判断和能力,但亲眼看到她在自己身边“痛苦”,依然如同凌迟。
江澈睁开眼睛,看着“痛苦”颤抖的玉映,眼中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但在最后一寸停住,只是虚虚地描摹着她的轮廓,低语如毒蛇吐信:
“对……就是这样……感受那份黑暗吧……它本就属于你……”
“很快……你就会知道,谁才是能真正引导你、释放你全部潜能的人……”
“江晏他护不住你,他只会束缚你……只有我,能给你真正的力量和……自由。”
他的话语带着强烈的心理暗示,试图植入玉映的“梦境”。
片刻后,金属球的红光开始减弱,那股异香和能量波动也渐渐收敛。江澈似乎完成了某个阶段性的“仪式”。他小心地收回金属球,用一块特制的黑布包裹好,放入怀中。最后再深深看了一眼仍在“梦魇”中轻颤的玉映,他起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回了自己的帐篷。
营地重归寂静,只有玉映压抑的轻颤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守夜的两人依旧“昏睡”。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玉映的颤抖才渐渐平息,呼吸也恢复平稳,仿佛梦魇过去,陷入更深沉的睡眠。她贴在颈侧的蛊蜕,无声地化为细粉消失。
江晏立刻侧身,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手掌抚着她的后背,感觉到她里衣已被冷汗浸湿一片。他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问:“怎么样?”
玉映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哪有半分梦魇过后的迷茫,只有冰冷的锐利和后怕。她同样用气音回答:“我没事,是演给他看的。但他用的手段很邪门,不是普通迷药或幻术,更像是一种……基于血脉或意识层面的‘污染’和‘链接’尝试。我给了他一点假信号,反向留了追踪标记。”
她顿了顿,声音更沉:“他没有直接碰我,但他的目标,可能比直接的侵犯更可怕。他想在我的意识和血脉里种下‘种子’。”
江晏眸中杀意凛冽,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他找死。”
“现在不是时候,”玉映按住他,“他的帐篷里肯定有监控,我们此刻发作,之前的忍耐就白费了。他将计就计,我们也要将计就计。等到了黑水峒,拿到我们需要的东西,再跟他和他背后的‘主人’,一并清算!”
江晏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暴戾,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头:“委屈你了。”
“不委屈,”玉映靠在他怀里,声音低柔却坚定,“只要能和你一起走到最后,揭开所有真相,这点算计,不算什么。”
她想起江澈最后那句充满占有欲和引导性的话语,心底冷笑。自由?力量?她玉映的路,从来只由自己选择,由自己守护的人并肩而行。任何试图操控她、扭曲她的人,都将付出代价。
夜色更深,山林寂静。
而在江澈的帐篷里,他正看着仪器屏幕上反馈的数据和一段被“记录”下来的、属于玉映“梦境”边缘的混乱波动(实则是玉映伪造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势在必得的笑容。
“初步链接建立成功……虽然微弱,但‘钥匙’对‘影’的呼唤已经有了反应……情绪波动剧烈,恐惧与渴望并存……很好,很好……”
他抚摸着怀中那枚冰冷的金属球,仿佛在抚摸一件绝世珍宝。
“快了,玉映……很快,你就会‘看清’,谁才是你命中注定的‘引导者’。”
“而江晏……你会亲眼看着,你视若珍宝的一切,是如何一步步,属于我的。”
他闭上眼,沉浸在即将得手的巨大快意和野心中。
却不知道,一颗无形的、反向的“蛊”,已经悄无声息地,沿着他建立的脆弱“链接”,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夜,看似他占了先机,在玉映的意识边缘留下了“印记”。
实则,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在更深的层面,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偏移。
黎明将至,最深的黑暗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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