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陆衍决定带嬴政去一趟镇上超市。
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嬴政需要换洗衣服，总不能一直穿他那件紧身T恤和借来的工作服。
其次，陆衍想观察他在公共场合的反应。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今早盯着嬴政喂牛时突然顿悟，如果这人真是穿越者，那么超市将是他的终极文化冲击现场。
想想吧，一个两千年前的皇帝，站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面对数以万计的商品选择……
陆衍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陆衍推开房门：“陛下，换身衣服，咱们出门。”
嬴政正坐在沙发上研究陆衍随手扔在那里的《奶牛疾病防治手册》。
他抬起头，眉头微皱：“出门？去何处？”
“超市。”
陆衍把一套自己的休闲装递过去。
“就是集市，买东西的地方，您总不能一直穿我的衣服，特别是这件T恤，您穿着像健美先生。”
嬴政低头看了看自己紧绷的上身，表情有些困惑：“此衣……是小了些。”
“所以得买新的，快换，我车在外面。”
五分钟后，嬴政穿着陆衍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衫走出工具房。
效果……很奇妙。
牛仔裤是修身款，穿在他腿上居然意外合身，嬴政腿长比例很好。
格子衬衫敞开穿着，里面是那件紧身T恤，整体搭配不伦不类。
但配上他那张严肃的脸和挺直的背，硬是穿出了一种“朕就是潮流”的诡异气场。
“鞋。”
陆衍指了指他脚上那双沾满泥的布鞋，那是从工具房角落里翻出来的，不知哪年哪月谁留下的。
嬴政低头看鞋：“此鞋尚可。”
“不行。”
陆衍从鞋柜里翻出一双自己几乎没穿过的运动鞋。
“穿这个吧。”
嬴政盯着那双白色运动鞋，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外星生物。
他接过鞋，研究鞋带、气垫、logo标签，足足看了一分钟，才缓慢地穿上。
系鞋带可是个技术活，就是现代还有人不会。
陆衍看着他试图用系古代靴带的方式对付现代运动鞋鞋带，最终打了个死结后，还是个复杂到陆衍都解不开的结。
“算了，”陆衍放弃。
“就这样吧，别散开就行。”
两人走向停在院子里的二手皮卡，嬴政在看到车的那一刻，脚步明显顿住了。
“此铁兽……比徐福图纸上的更大。”
陆衍拉开车门道：“这叫皮卡车，上去吧。”
嬴政坐进副驾驶，动作僵硬得像第一次坐过山车的小孩。
他研究安全带又花了两分钟，最终还是陆衍探过身帮他扣上的。
“坐稳了。”陆衍发动车子。
引擎轰鸣的瞬间，嬴政的身体明显绷紧了。
他双手抓住座椅边缘，指节发白，眼睛盯着前方，表情严肃得仿佛要上战场。
车子缓缓驶出牧场，开上乡村公路。
“此路甚平。”嬴政盯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比驰道更平。”
“这是水泥路。”陆衍一边开车一边观察他的反应。
“你们那时候的驰道……是什么样？”
“宽五十步，两旁植树，三丈一亭，十里一驿。”
嬴政语速平缓：“道旁有排水沟，路面以黄土夯筑，再铺碎石，洒水压实。”
陆衍挑眉。这描述详细得不像背书，倒像亲眼见过。
车子经过一片农田，几个农民正在用无人机喷洒农药，嬴政的眼睛瞪大了。
“那……那是何物？飞鸟？然形状怪异……”
“无人机，农用的。”陆衍解释。
“可以远程控制，喷药、监测作物长势。”
“远程控制……”嬴政喃喃重复，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直到那架无人机消失在视野里。
五分钟后他们抵达镇上，超市在镇中心，是个两层楼的中型商场，门口停车场已经停了不少车。
陆衍停好车，解开安全带：“到了。”
嬴政没动。他盯着超市入口自动开合的玻璃门，表情凝重。
“陛下？”陆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门……”嬴政缓缓开口。
“无人推动，自行开合，可是机关？”
“感应门，人走近就自动开。”
陆衍推门下车，看着嬴政嘱咐道：
“记住啊，进去以后少说话，多看。有问题回家再问。”
嬴政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战场一样，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
超市入口的感应门确实给了嬴政第一次冲击。
当那扇玻璃门在他面前无声滑开时，他后退了半步，手本能地按向腰间，当然，那里没有佩剑。
“走吧。”陆衍先走进去。
嬴政犹豫了一下才跟上。
进门时他还特意低头看了看地面，似乎在寻找机关的痕迹。
然后他就被超市内部的景象定在了原地。
眼前是望不到头的货架，一排排，一行行，整齐得令人窒息。
货架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商品，包装精美，琳琅满目。
头顶是明亮的日光灯，照得整个空间亮如白昼，空气中混杂着烘焙区的面包香、生鲜区的鱼腥味、清洁剂区的柠檬味。
嬴政站在入口处，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从左扫到右，从上扫到下，瞳孔微微放大，呼吸都变轻了。
陆衍等了半分钟，终于忍不住：“陛下？走啊。”
嬴政缓缓转过头，声音有些干涩：“此……此间所有之物，皆可买卖？”
“对，给钱就能买。”陆衍推来一辆购物车。
“来，推着这个。”
嬴政盯着购物车，又研究了半分钟，才小心翼翼地握住把手，他推着车走了几步，发现轮子会自己转弯，表情更加惊奇。
“此车设计精妙，无需大力，即可前行。”
他们穿过食品区。
嬴政的眼睛根本不够用，他一边推车一边左右张望，几次差点撞到货架。
“陛下，看路。”陆衍提醒。
嬴政“嗯”了一声，但目光还是黏在那些商品上。
经过方便面货架时，他停下脚步。
“此物……”他拿起一包红烧牛肉面，仔细看包装上的图片？
“与昨晚所食相似。”
“就是那个，不过这个牌子的不好吃，我买另一个牌子。”
嬴政把面放回货架，又拿起旁边一包老坛酸菜面，翻来覆去地看：“此图所示……碗中物为何？”
“酸菜。”
“何谓酸菜？”
“就是……腌过的菜，酸的。”陆衍拉着他继续走。
“以后再解释，先买衣服。”
服装区在二楼，他们乘扶梯上去，这又是个挑战。
嬴政站在扶梯前，看着台阶自动上升，表情再次凝重。
“此梯……如何运作？”
“电动，有马达，上来吧，站稳就行。”
嬴政犹豫再三，才迈出脚。
他站上扶梯的瞬间，身体明显晃了一下，但很快稳住。
低头看着脚下移动的台阶，又抬头看看前方，最后回头看看身后，全程像个第一次坐电梯的小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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