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关上后的第二天,四合院的天,似乎变了。
风还是那阵刺骨的北风,人还是那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
可弥漫在院子里的那股子味道,却彻底不一样了。
以往那种理所当然的算计,那种藏在笑脸下的贪婪,一夜之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给冻住了。
昨天那两颗五彩斑斓的水果糖,成了悬在每个人心头的一根刺。
拔不掉,咽不下。
于是,林墨“宣传科干事”加“抠门”的形象,算是彻底在院里立住了。
前者,让人忌惮。
后者,让人鄙夷,也让人……无奈。
他不去轧钢厂的车间报到,宣传科的工作性质本就自由,更何况他顶着“爱国商人”的光环,厂领导特批,给了他极大的自主权。
于是,林墨的日子变得无比惬意。
日上三竿,当院子里的大多数男人已经顶着寒风在车间里挥汗如雨时,他才慢悠悠地起床。
冬日的太阳懒洋洋地挂着,没什么热度,但那份光亮却足以驱散几分阴冷。
吃过早饭,林墨从屋里搬出一张油光锃亮的太师椅。
那椅子是旧物,木质沉重,扶手和靠背上雕着些模糊的纹路,一看就是有年头的东西。
他将椅子放在门前最向阳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能沐浴到一整天最充足的阳光。
然后,他坐了下去,身体舒展,展开一份昨天的报纸,悠哉地读了起来。
报纸遮住了他的脸,只留给院里众人一个闲散到近乎懒惰的背影。
秦淮茹则在新家里忙碌着。
屋子不大,但被她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地面扫了三遍,桌子擦得能映出人影,连那张新婚的床上,被褥都叠得有棱有角。
她刚用炉子烧开一壶水,滚烫的水汽氤氲了整个小屋,带来一阵温暖的湿气。
她小心地倒了一杯,用手背试了试杯壁的温度,这才端着走了出去。
她的脚步很轻,带着一种新妇特有的拘谨和满足。
“当家的,喝水。”
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传进院里几个竖着耳朵的女人心里,激起一片酸涩的涟漪。
“嗯,放着吧。”
林墨的视线没有离开报纸,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回应,手指翻过一页报纸,发出“哗啦”的轻响。
秦淮茹便将茶杯稳稳地放在他手边的小凳上,然后转身,又轻手轻脚地回了屋,继续忙活。
这一幕,安静,平和。
却如同一根最尖锐的针,精准地刺进了院里每一个旁观者的眼睛里。
这哪里是过日子?
这分明是旧社会里才有的老爷做派!
四合院里,谁家不是夫妻俩都为了生计奔波,谁家的男人下班回来不帮着干点活?
唯独他林墨,一个大男人,什么都不干,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坐着,让新过门的媳妇跟个丫鬟似的伺候着。
这幅画面,与整个大院的氛围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隔壁,傻柱刚从厂里食堂下班回来。
他脑门上还带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手里提着一个铝制的空饭盒,走起路来,饭盒随着他的步伐“哐当、哐当”地响,透着一股子疲惫。
他一眼就看到了院子中央那道悠闲的身影。
看到了那张太师椅,那份报纸,还有旁边小凳上那杯冒着热气的茶。
他又扭头,看到了刚刚缩回屋里的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倩影。
秦淮茹……在伺候他。
傻柱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手里的空饭盒被瞬间捏紧,发出“咯吱”一声刺耳的变形声。
嫉妒的火焰从他的胸腔里轰然窜起,沿着喉咙一路烧到天灵盖。
凭什么!
凭什么他林墨就能过上这种日子?
凭什么秦淮茹就要这么伺候他?
傻柱双拳紧握,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牙关咬得死死的,后槽牙几乎要被他自己生生咬碎。
中院的另一头。
贾东旭正被他妈贾张氏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唾沫星子横飞。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一个月挣那点钱够干什么的?你看看人家林墨,再看看你!我这张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贾东旭耷拉着脑袋,一声不敢吭,灰头土脸地拎起墙角的垃圾簸箕,往院外的垃圾站走去。
路过中院,他也看到了林墨。
那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安逸,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他脚步一顿,眼里的情绪复杂至极,有羡慕,有嫉妒,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的自卑。
他低下头,加快了脚步,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凌迟。
前院,许大茂家的门帘一挑。
他端着个搪瓷缸子,靠在门框上,斜着眼睛,酸溜溜的怪话顺着北风就飘了过来。
“哼,什么玩意儿。”
“一个大男人,游手好闲,让媳妇伺候着,吃软饭的怂货!”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院子里的人都听见。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或鄙夷,或嫉妒,或幸灾乐祸,全都汇聚到了林墨的身上。
然而,林墨仿佛在自己的世界里筑起了一道高墙。
他对这些刀子般的目光和针一样的酸话,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他的世界里,只有冬日的暖阳,和报纸上那些铅印的方块字。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具杀伤力。
它让所有挑衅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最后只能憋屈地收回来,内伤了自己。
白天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和暗流涌动中度过。
直到夜幕降临,寒气愈发深重,各家各户都关起了门。
林墨的屋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电灯。
秦淮茹已经收拾妥当,坐在床边,双手有些不安地绞着衣角。
白天的那些目光和议论,她不是没有感觉到。
她心里慌,也有些委屈。
林墨放下手里的书,走到她身边坐下,拉起了她微凉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而温暖,瞬间就驱散了她心底的那丝寒意。
“淮茹。”
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你记住了。”
秦淮茹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在这个院里,咱们家,必须低调。”
林墨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一字一句地开始教她。
“我今天越是‘抠门’,他们以后才越不会惦记咱们的家底。”
“我今天越是像个‘吃软饭’的,他们才越不会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威胁,才不会挖空心思来对付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小锤,一下一下,敲在秦淮茹的心上,将她白天所有的不安和迷茫,都敲得粉碎。
“咱们的日子,是关起门来自己过的。”
“门外那些人怎么看,怎么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门里头,咱们的日子要越过越好。”
“你明白吗?”
秦淮茹看着眼前的男人。
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她看不懂,却让她无比心安的智慧光芒。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或许还不能完全理解这背后层层叠叠的算计和人性博弈。
她只知道,自己这个男人,跟院里所有人都不同。
他有大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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