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来,整个京城最炙手可热的话题,便是那位新晋的慧眼伯,贾环。
他那座由伯爵府邸改建的演武堂,已然成了全京城寒门子弟眼中,唯一的龙门。
皇帝周泰对此极为满意。
早朝之上,他不止一次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褒奖贾环的“为国之心”。
更有旨意下达兵部,要求对演武堂的一切需求大开绿灯,全力配合。
圣眷之隆,一时无两。
一时间,慧眼伯府门前车水马龙,前来投效或巴结者络绎不绝,风光到了极致。
然而,就在这片烈火烹油的繁华之下,一抹刺眼的猩红,正从西南而来。
一匹快马卷着漫天风雪,在京城宽阔的朱雀大街上,悍然冲开人群,留下了一道死寂的轨迹。
马上的信使浑身浴血,声音嘶哑得几乎破裂,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凄厉的呼号。
“西南八百里加急——!”
“兵败!”
“兵败啊——!”
这绝望的哭喊,仿佛带着西南战场的血腥与寒气,瞬间浇熄了京城所有的喧嚣与喜庆。
整条长街,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太极殿。
当朝天子周泰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躯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铁青着脸,死死盯着殿下那份被鲜血浸透,几乎看不清字迹的军报。
龙袍下的拳头,已然捏得骨节发白。
朝堂之上,落针可闻。
所有文武大臣,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喘一口。
军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了一柄柄重逾万斤的巨锤,狠狠砸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心头。
朝廷派遣的老牌勋贵,镇南侯李冀,完了。
他所率领的十万平叛大军,在进入蜀地之后,中了叛军首领燕小乙的埋伏。
大军伤亡惨重。
残部被死死围困于铁索连舟的江阳城内。
粮道被断。
后援无继。
全军覆没,只在旦夕之间!
“十万大军……”
“镇南侯李冀,成名数十年的沙场宿将,怎会败得如此之惨!”
“那个燕小乙,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通天彻地的本事?”
死寂之后,是遏制不住的恐慌与哗然。
整个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人心惶惶。
太上皇一脉的旧勋贵们,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立刻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开始发难。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颤巍巍地走出队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声嘶力竭地哭诉道:
“陛下!”
“老臣早就说过,蜀地地形凶险,叛军狡诈无比,非当世良将不可平定!”
“如今十万大军危在旦夕,这……这皆因陛下用人不当啊!”
他这一跪,仿佛打开了某个缺口。
“请陛下即刻下旨,另派大将,火速驰援!”
“镇南侯不能倒,十万将士不能白死啊!”
然而,呼喊者众,请战者无。
满朝文武,公卿将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交接之处,尽是躲闪与畏惧。
竟没有一个人,敢在此时站出来,担下这个烫手的山芋。
燕小乙。
这个名字,在此之前,不过是西南一个不成气候的草寇头子。
可经此一役,他用十万大周精锐的累累白骨,为自己铸就了赫赫凶名。
那已经是一个能让京城小儿止啼的绝世凶神。
谁也不愿去那如同地狱般的蜀地,步镇南侯的后尘。
同样的消息,也传回了荣国府。
府内的气氛,却与外界的愁云惨雾,截然不同。
荣禧堂内,暖意融融。
王夫人听着心腹婆子的汇报,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那弧度不大,却充满了刻毒的快意。
她捻动着手中的佛珠,压低了声音,对上首的贾母说道:
“老太太,您听听,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她顿了顿,眼神瞟向一旁正由丫鬟喂着点心,一脸懵懂的贾宝玉,声音里满是优越感。
“越是这等乱世,才越发显出咱们宝玉这‘祥瑞’的珍贵呢。”
贾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她将心肝宝贝似的贾宝玉搂进怀里,用手帕擦了擦他的嘴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正是这个理。”
“那些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粗鄙玩意儿。”
她们的言语之间,充满了对国朝危难的漠视,以及对贾环所代表的“武功”的轻蔑。
她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场足以动摇国本的滔天祸事,对于她们眼中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孽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条千载难逢的登天之梯。
此刻。
太极殿。
贾环穿着崭新的伯爵朝服,静静地站在勋贵队列的末尾。
他听着耳边百官的激烈争吵,听着他们的相互推诿,听着那些老臣声泪俱下的哭谏。
他的脸上,古井无波。
可在他那双深邃得不见底的眼眸深处,一团幽蓝色的火焰,正在无声地燃烧。
他的心跳没有加速。
他的呼吸依旧平稳。
整个嘈杂混乱的大殿,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一副巨大的、线条分明的沙盘。
皇帝的愤怒。
百官的恐惧。
旧勋贵的算计。
西南的危局。
燕小乙的凶名。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一枚枚清晰的棋子,在他的脑海中飞速排列,组合,推演。
满朝皆惧,无人敢战?
好。
这真是太好了。
贾环的嘴角,勾起了一道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这舞台,便是为我而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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