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赵明宇手中那把刨子上——刚才他就是用这东西，把坚硬的木头像削豆腐一样削得平整光滑。
这玩意儿要是招呼到人身上……何厨工虽横，但不傻，瞬间惊觉眼前这人手里拿着的可不是烧火棍！再看看赵明宇那副毫不慌乱、甚至有点期待他动手的沉定神色，一股莫名的寒意陡然从脊背升起。
这家伙……恐怕不是吓大的！真动起手来，自己未必能占便宜，搞不好还得见血！
色厉内荏的勇气像被针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何厨工僵在原地，进退两难，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赵明宇见他停下，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怎么？不敢了？给人当枪使，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我这儿不欢迎聒噪，更不欢迎替人强出头的。滚。”
一个“滚”字，彻底击碎了何厨工最后那点可怜的颜面。
他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赵明宇的手指都在发抖，咬牙切齿道。
“好！好你个赵明宇！咱们走着瞧！”
撂下这句毫无新意的狠话，他再也无颜待下去，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快步离开了后院，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些气急败坏，心有余悸。
他一边走，一边心里发狠，盘算着日后在厂里食堂或者别的地方，一定要找机会给赵明宇点颜色看看。
在贾家虚掩的门后，一双眼睛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秦淮茹看着何厨工气势汹汹而来，却铩羽而归，心中不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添了一股扭曲的怨怼。
她既恼恨赵明宇如此不留情面，坚拒任何可能的帮助，让她在婆家和孩子们面前更加难做；又气恼何厨工平时吹得厉害，关键时刻却这般不顶用，被赵明宇一个眼神一把刨子就吓退了。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让她的脸色在昏暗的门后显得有几分难看。
赵明宇对暗处的目光毫无兴趣。
他自顾自地收拾好工具，将未完成的新床骨架小心挪到屋檐下靠墙放好，又把地上的木屑刨花清扫干净。做完这些，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回屋换上干净的工装，锁好门，准备去上班。
刚走出后院，来到中院，就看见刘大爷正背着手在自家门口踱步，似乎“恰好”要出门。见到赵明宇，刘大爷脸上立刻堆起比昨日更“和蔼”几分的笑容，主动招呼道。
“明宇，上班去啊？”
赵明宇脚步未停，只点了点头。
“嗯。”
刘大爷像是没看出他的冷淡，跟上两步，用一种长辈关怀晚辈的口吻说道。
“年轻人，在厂里好好干。钳工技术深着呢，要是有不懂的，或者需要师傅指点的地方，别不好意思，可以来找我问问。我虽然退休了，在厂里还有几分老面子。”
这话说得看似诚恳，实则带着明显的示好和某种隐含的“交换”意味。
赵明宇脚步依旧，神情淡漠，只从鼻腔里应了一声。
“哦。”
算是听到了，却没有任何接茬或感谢的意思，甚至连眼神都没多给刘大爷一个，径直穿过了中院。
刘大爷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站在原地，看着赵明宇毫不留恋的背影，气得胡子都微微翘了起来。
他好歹是院里最有威望的长辈之一，何时被一个小辈如此无视和敷衍过？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回了屋，心里那点招揽、亲近的念头，暂时被一股闷气堵住了。
这一幕，恰好也被刚从屋里出来的李老太太看在眼里。
她原本也打算趁着赵明宇上班的功夫。
“偶遇”一下，说两句关心的话铺垫铺垫。可见到刘大爷都碰了这么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她立刻止住了脚步，悄悄缩回了门内。
“连老刘都吃瘪了……”
李老太太心里嘀咕，脸色变幻。看来这赵明宇，经过昨天和今天早上的事，是打定主意跟院里这些“长辈”划清界限，不吃人情世故这一套了。硬凑上去只会自讨没趣。得另想办法，更迂回，或者找准他真正需要的东西……她皱着眉，沉吟着转身回屋，继续盘算去了。
赵明宇对身后的这些眉眼官司一无所知，也毫不在意。
他走出四合院，汇入上班的人流。清晨的胡同和街道上，满是行色匆匆的工人。
他脸上那层面对院里某些人时的冰冷漠然悄然褪去，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赵师傅，早啊！”
“明宇，昨天休息干啥了？听说你弄出好大动静？”
“小赵，上班去？”
一路上，遇到相熟的工友或街坊，他都客气地点头回应，偶尔简单寒暄两句。在厂里，他技术扎实，肯帮忙，遇到同事有技术难题或者需要搭把手的，只要不涉及原则和过分的要求，他通常不会拒绝。因此，虽然年轻，但在车间里人缘很不错，远非四合院中那孤立模样。
走到轧钢厂大门口，出示工作证，进入厂区。巨大的厂房、高耸的烟囱、熟悉的机油和钢铁气味扑面而来。
他先去更衣室换上深蓝色的工装，然后走向自己所在的钳工车间。
来到自己的工位前，他从工具箱里取出常用的几把锉刀、卡尺，检查了一下台虎钳，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车间里机器轰鸣声尚未完全响起，工友们也陆续到位，互相招呼着。
然而，就在他拿起一把平锉，习惯性地掂量了一下，目光扫过自己工位周围时，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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