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幅画卷能在一夕之间，将兰若寺中所有僧众尽数收纳其内，那就必然藏有乾坤洞天。或许，它能满足前辈提出的‘那个要求’。”
宁采臣静静聆听，直到燕赤霞收声，双眸微缩。最初他并未察觉，但听完这番话，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名字——《聊斋》。这故事，似曾相识，模糊的记忆碎片指向了“画壁”这两个字。
当然，是“画壁”还是“画皮”，对他来说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燕赤霞主动提及，且这信息与他自身的记忆重叠，这代表此事的可信度达到了极限。这就足够了。
“那……你可知晓，这卷‘画中洞天’，如今流落何方？”良久，宁采臣轻启朱唇，出声问道。
燕赤霞面露苦涩，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等奇物，谁又知道去了哪里？不过，若前辈对此物真有兴趣，晚辈倒是可以倾尽全力，为前辈探听一番消息。”
闻言，宁采臣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若是你能探听到确切下落，今日这杯中美酒，我便赠你一壶。但若你真能将此物送到我面前，我可赐予你一杯世间顶尖的灵酿！助你至少省去十年苦修之功！”
燕赤霞闻言，瞬间石化！一双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呼吸在瞬间变得短促而急促，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了数个声调，如同平地惊雷：“前辈此言，当真？！绝无虚假？！”
“你说呢？”宁采臣并未正面回答，却反问得他哑口无言。
燕赤霞冷汗涔涔，连忙躬身告饶：“是在下失礼，是在下之错！怎能质疑前辈的信誉！”
“既然如此，晚辈处理妥当手头事务后，立刻就动身，为前辈寻访那画卷的踪迹。”燕赤霞赶紧表态，生怕下一秒就被剥夺了这份天赐机缘。
“对了，前辈，敢问方才您所提到的‘另外一件要事’，所指何事？”他小心翼翼地继续追问。
宁采臣没有立刻作答，而是举目远望，看向兰若寺所在的方位，目光深邃：“你方才说，如今的兰若寺，已彻底沦为鬼域？”
“是的，前辈。那里早已成了地狱的倒影。其中不仅盘踞着一只千年树妖，其麾下还有数十小妖厉鬼为祸。曾经的佛门净土，如今已是鬼气冲天。莫说寻常凡人，即便是修行有成之士，稍有不慎，也会被阴邪之气沾染。”燕赤霞回答得极为详尽，语气中透着深深的忌惮。
忽然，燕赤霞神情一凛：“前辈！难不成您口中的第二件事，便与这兰若寺有关联？”
宁采臣仍旧没有直接作答，而是转过头，目光深沉地盯着燕赤霞：“既然知晓此地已化作鬼域，你作为道门中人，为何不将其清理镇压？”
燕赤霞脸上写满了苦涩与无奈：“前辈，您有所不知。晚辈纵然有几分修行在身，如今也勉强摸到了筑基后期的门槛，能施展几手粗浅的道术，但是，仅仅凭这些，面对那头老妖，已经力不从心，相形见绌了！”
“更何况，那老妖身边还有诸多爪牙恶仆环伺。”
“那头老妖？很厉害么？”宁采臣语气随意，带着一种毫不在意的调侃，仿佛在问路边哪只野狗比较凶。
“何止是厉害！它可以说是——可怕至极！那头老妖，实际上早已具备冲击大妖之境的资格。妖物中的‘大妖’，那可是堪比武道中‘神通境’、道家‘金丹大能’的恐怖存在啊！”
“不过，那老妖似乎出了某些问题，虽然境界已到，却迟迟没有突破。它一直在疯狂捕捉凡人，吸纳精气。晚辈有所猜测，这老妖或许在很久之前受过极其严重的本源之伤，所以才一直依赖人类精气来滋养自身。”
“虽然未踏入大妖，可它修行千年，积累的妖力之雄厚，早已超出了常理范畴。一身修为，与真正的大妖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晚辈所学的道术，虽天生克制妖邪，但对上这老树精，却束手无策。说起来，实在惭愧！”
‘不入三阶，但实力却仅比三阶弱一丝。’宁采臣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原来如此。”宁采臣点了点头，脸上神色未有一丝波动，态度淡定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仿佛一位接近大妖级别的恐怖老妖，在他眼中，与路边的杂草野花没有任何区别。
燕赤霞悄悄瞥见这一幕，心中的震撼愈发强烈：这位前辈的实力，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无数倍！
“敢问前辈，可是兰若寺中的那只千年老妖，惹怒了前辈？”燕赤霞带着一丝期盼，急切地问道。
他对那头树妖是一筹莫展，除非他愿意拼上自己的性命，否则绝无可能伤到那妖物分毫。如今遇到这位高深莫测的大能，若是能借前辈之手，彻底铲除这祸害，他心头最大的隐患便能消除。只要老妖一日不除，周边百里路过的行人便多一分危险。
宁采臣却摇了摇头，语气轻描淡写：“一只老妖？它还没资格招惹我。招惹我的，是另外一个‘东西’。”
“而我这次前来，也是因为那家伙的一些缘故。”
至于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宁采臣避而不谈，燕赤霞也不敢追问。
“燕赤霞，你走一趟兰若寺外围。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件事：查查那老妖的爪牙之中，是否有一个唤作‘小倩’的幽魂。”
燕赤霞干脆利落地一点头：“没问题！只是，前辈，如果有，又当如何？如果没有，又当如何？”
“没有，便作罢。但如果真有此人，将她，带到我的面前。”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燕赤霞有些迟疑：“前辈，如果那头老妖横加阻拦，又该如何是好？”
宁采臣微微一笑，轻吐出一句，却让燕赤霞浑身汗毛倒竖：“我并非嗜杀之辈。但若有人寻死，我不介意——成全他们。”
燕赤霞心头猛地一颤，这句杀气十足的话，竟是从这位前辈口中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超凡脱俗、视生死为无物的态度，已经超越了凡俗的想象。这位前辈的修为，究竟达到了何等骇人听闻的境界？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前辈，晚辈明白了。”
回头望了一眼正在沉睡中的夏侯，燕赤霞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前辈，晚辈这就立刻启程，为您探查消息！只是，敢请前辈允许我这好友在此地暂作歇息？外面妖鬼横行，晚辈实在放心不下他的安危。”
“可。”宁采臣颔首认可。
有了宁采臣的承诺，燕赤霞彻底安心。
燕赤霞不再拖泥带水，迅捷地下了马车。几个闪烁呼吸间，身形便彻底消失在夜幕之中，仿佛融入了黑暗。
车厢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宁采臣一边慢饮着灵酒，一边顺势开始锤炼自身的功力。
他一身修为，大半都是靠着海量的灵酒资源堆积而成。这种资源堆积法固然快捷，但有一个难以避免的弊端：内力、法力、魂力之中，都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虚浮与不精纯。他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将这些力量重新回炉淬炼，使之精纯凝实。
宁采臣很少进行固定的打坐修炼，而他一旦开始“修炼”，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进行这种对力量的精修锤炼。
不知过去了多久，宁采臣的意识从修炼中回过神来，目光投向了身旁熟睡的夏侯。
只见，原本一直沉沉睡去的夏侯，眉宇间忽然微微一动。
片刻之后，他那双眼眸猛地睁开！在意识完全苏醒的刹那，一股极强的气势如同火山爆发般猛然绽放！这股气势，超越了“后天”，也超越了他昔日的“半步先天”，这是属于真正的“先天层次”的力量波动！
他的双眼，渐渐从迷茫中恢复清明。当意识彻底复苏，能够看清周围景象时，宁采臣的身影，第一时间映入了他的眼帘。
无需多问，甚至根本不需要任何求证！夏侯仅凭直觉便已明白：面前这位看起来年轻得过分，却深不可测之人，便是那位助他脱胎换骨、迈入先天境界的绝世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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