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时，陆沉推开了愚园路128号那扇斑驳的木门。院子里的青石板还沾着昨夜雨水，几株老竹在晨风中沙沙作响。他刚踏进门槛，就听见身后传来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陆家小子，你总算来了。”
陆沉猛地转身，看见一位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者站在竹影下。老者约莫七十岁，头发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瞳孔深处隐约有淡金色的光晕流转，那是修炼《气运枢要》到一定境界才会出现的“金睛”征兆。
“您是？”陆沉下意识后退半步，右手已悄悄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从井底取出的镇运令。
老者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块温润白玉。玉佩在晨光下泛着柔和光泽，正面刻着古朴的“陆”字，背面则是陆家独有的九宫云纹。
“你三岁那年，把这块玉佩扔进井里，是你父亲连夜下水捞上来的。”老者将玉佩递过来，“还记得吗？”
陆沉接过玉佩，指尖触到背面一道细微的刻痕——那是他当年淘气用小刀划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声音微颤：“秦……秦伯？”
“难为你还记得。”秦伯眼中闪过欣慰，“你父亲常说你记性好，三岁的事都能记住。”
两人走进屋内，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古意。墙上挂着一幅《气运流转图》，笔法苍劲，落款正是陆文远。陆沉站在画前久久不语，父亲的气息仿佛还留在笔墨之间。
“你父亲画这幅画时，你刚满月。”秦伯沏了壶茶，茶香在晨光中袅袅升起，“他说要把陆家千年传承的气运之道传给你，可惜……”
话音未落，院门突然被推开。青鸾快步走进来，风衣下摆还沾着露水，神色凝重：“秦伯，老陈出事了。沈九如的人在闸北老棉纺厂设了局，至少二十个系统用户，老陈被围在二楼车间。”
秦伯手中茶杯微微一颤，茶水溅出几滴：“血手去了吗？”
“去了。”青鸾深吸一口气，“还有‘影刀’和‘毒蛛’，沈九如麾下三大战将到了两个。老陈撑不了多久，他的气运值已经跌破二十了。”
陆沉心头一紧。气运值跌破二十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那是系统用户的死亡线，一旦跌破，轻则气运反噬重伤，重则当场毙命。
“我去救他。”陆沉站起身。
“你？”青鸾蹙眉看他，“你现在气运值多少？二十五？三十？血手的气运值至少七十五，影刀也在六十以上。你去送死吗？”
“那难道看着老陈死？”陆沉握紧拳头，“在纽约他救过我，现在该我还他了。”
秦伯放下茶杯，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都坐下。硬拼确实不行，但我们有别的办法。”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帛，缓缓展开。绢帛上绘着复杂的人体经络图，每条经络旁都有细密的金色小字注释，最上方写着四个古篆：《气运共鸣篇》。
“这是你父亲留下的。”秦伯指着绢帛，“气运共鸣之术，可将多人之气运暂时相连，形成‘气运网络’。网络中人可共享感知、分担伤害，甚至……短暂借用彼此的气运。”
陆沉眼睛一亮。他在《气运枢要》中见过相关记载，但都是理论，从未实践过。
“需要几个人？”青鸾问。
“至少三人，最多七人。”秦伯说，“三人成阵，可增幅三倍感知力；七人成阵，可共享全部气运。但风险也大——网络一旦形成，一人受伤，全员受损；一人死亡，全员反噬。”
屋内陷入沉默。窗外传来早班电车的叮当声，与室内的凝重形成鲜明对比。
“试。”陆沉打破沉默，“老陈等不了。”
秦伯深深看他一眼，点头：“好。青鸾，你气运值多少？”
“五十二。”青鸾说，“但昨晚追踪时消耗了些，现在大概四十八。”
“我四十三。”秦伯苦笑，“老了，气运一年不如一年。”
“我……”陆沉感知体内，“大概二十二。”
三人加起来一百一十三点气运值，面对血手和影刀带领的二十多人，依然处于绝对劣势。但加上气运共鸣的增幅，或许有一线生机。
“开始吧。”秦伯将绢帛铺在桌上，三人围坐成三角。
按照绢帛记载，陆沉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下三道血色符文。鲜血渗入皮肤的瞬间，他感到一股奇异的吸力从符文中传来。
“将气运注入符文。”秦伯说着，掌心浮现土黄色的气运光晕。
青鸾掌心的气运则是淡银色，如月光般清冷。
三股不同颜色的气运缓缓流向血色符文。起初各自为政，在符文中冲突激荡。陆沉感到掌心传来撕裂般的痛楚，额角渗出冷汗。
“稳住心神！”秦伯低喝，“想着共同的目标——救老陈！”
陆沉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老陈在纽约安全屋里教他辨识气运的场景。那个总是板着脸的老头，会在讲解时偷偷给他塞块巧克力，说“补充血糖，脑子才转得快”。
渐渐地，三股气运开始融合。土黄色的厚重、银色的灵动、陆沉金色的纯粹，在符文中交织成一道三色光柱，冲天而起。
轰——
无形的气浪以三人为中心扩散开来，院中老竹剧烈摇晃。陆沉感到视野突然开阔——不是眼睛看到的，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感知。他“看”到了三条街外早点摊蒸笼冒出的热气，看到了五公里外黄浦江上的货轮，甚至……看到了闸北老棉纺厂二楼车间里的情景。
老陈背靠生锈的机床，左臂无力垂下，鲜血顺着手臂滴落。他身前站着七八个人，为首的光头大汉正是血手——此人头顶的气运光柱猩红如血，高达七十八点，光柱表面还有黑色纹路缠绕，那是修炼邪门气运功法的标志。
“找到了。”陆沉睁开眼睛，瞳孔中三色流光一闪而逝，“老陈在二楼东侧车间，血手带七个人围着。楼下还有十二个，影刀在正门守着。”
秦伯和青鸾也睁开眼睛，三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气运共鸣带来的感知增幅，远超预期。
“走。”秦伯起身，从墙角取出一根枣木手杖。手杖看似普通，但陆沉能感知到其中封印着庞大的土系气运。
三人出了院子，拦了辆出租车。司机是个话多的中年人，一路絮叨着早间新闻。陆沉闭目养神，实则通过气运网络与秦伯、青鸾无声交流。
“血手的‘血煞功’专破气运防御，不能硬接。”秦伯在网络中传讯，“青鸾的云梦剑气可克制血煞，但需要近身。陆沉，你的镇运令……”
“只能用一次。”陆沉回应，“而且用了之后，我会虚弱至少半小时。”
“那就作为最后的底牌。”秦伯说，“计划是这样：我从正面吸引注意力，青鸾从侧面破窗救人，陆沉你在外围用气运针干扰。得手后立刻撤退，不要恋战。”
“明白。”两人同时回应。
出租车在老棉纺厂三百米外停下。三人下车，各自分开。
陆沉绕到厂房后方，这里杂草丛生，堆着废弃的纺织机械。他屏息凝神，通过气运网络感知着厂内情况。
血手正在逼问老陈：“镇运令在哪？说出来，给你个痛快。”
老陈啐了口血沫：“沈九如那条老狗，也配碰陆家的东西？”
“找死！”血手狞笑，右手泛起血光。
就是现在！
陆沉双手连弹，七根金色气运针无声射出，穿过墙壁缝隙，精准命中车间内七人的气运节点。这是《气运枢要》记载的“定运针”，中者气运凝滞三秒。
几乎同时，秦伯从正门破门而入，枣木手杖重重顿地。土黄色气浪如波纹般扩散，楼下十二个守卫齐齐一震，动作慢了半拍。
青鸾则如鬼魅般从二楼窗户闪入，银色剑气纵横交错，瞬间斩断绑着老陈的绳索。
“走！”她扶起老陈就要跳窗。
“想走？”血手怒吼，身上血光暴涨，竟强行冲破了定运针的束缚。他双手一合，凝出一柄血色长刀，斩向青鸾后背。
秦伯手杖一挥，土墙拔地而起，挡住血刀。但血刀锋利无匹，土墙只支撑了一秒就轰然破碎。
就是这一秒的间隙，青鸾已带着老陈跃出窗外。
“追！”血手暴跳如雷。
楼下，影刀动了。此人一直靠在门边阴影里，此刻如鬼魅般闪出，手中短刀直刺青鸾落脚点。这一刀时机刁钻，正是青鸾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
陆沉看得真切，想也不想就掷出镇运令。
黑色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落在影刀身前。令牌触地的瞬间，黑色波纹扩散开来，所过之处，所有气运波动瞬间凝滞。
影刀的动作僵住了，血手的血刀光芒黯淡，就连秦伯的土系气运都运转不畅。镇运令的“镇运”效果，是无差别镇压一切气运。
“快走！”陆沉吼道，自己却因催动镇运令而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青鸾咬牙，扶着老陈冲向预定撤退点。秦伯也且战且退，枣木手杖舞得密不透风，挡住追兵。
陆沉强提一口气，转身就跑。但刚跑出十几米，身后就传来血手的狞笑：“小子，你跑不了！”
血手竟强行突破了镇运令的压制！虽然速度慢了五成，但依然比现在的陆沉快。
眼看血手越来越近，陆沉心一横，从怀中掏出父亲那封信，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鲜血洒在信纸上，那些熟悉的字迹突然泛起金光。
“以血为引，唤父之灵……”陆沉念出信末那句他一直没看懂的话。
信纸燃烧起来，金色火焰中浮现出一道虚幻的身影——正是陆文远！
这道虚影看了陆沉一眼，眼中满是欣慰与不舍。然后他转身面向追来的血手，轻轻一指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血手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塌了半面砖墙。他挣扎着爬起来，满脸惊骇：“陆文远？！你不是死了吗？”
虚影不答，只是缓缓消散在晨光中。燃烧的信纸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陆沉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原来父亲在信里留了最后一道守护，用他残存于世间的最后一点灵性，换了儿子一条生路。
“走！”秦伯冲过来，一把拉起陆沉。
四人汇合，冲进早就准备好的车里。青鸾猛踩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血手和影刀站在厂房前，没有追来。但陆沉知道，这只是开始。
“你用了镇运令？”老陈虚弱地问。
陆沉点头，擦去嘴角血迹——催动镇运令的反噬开始显现了。
“十年寿命……”老陈闭上眼睛，“值得吗？”
“值得。”陆沉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如果能让沈九如睡不着觉，就值得。”
车子驶上高架，晨光洒满城市。远处陆家嘴的摩天楼熠熠生辉，但陆沉知道，在这光鲜的表象下，一场关乎气运归属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秦伯突然开口：“陆沉，有件事该告诉你了。你父亲留给你的，不只是镇运令和气运枢要。”
“还有什么？”
“一个位置。”秦伯缓缓道，“系统核心锚点的位置。沈九如之所以能操控系统，就是因为他掌控着三大核心锚点之一。另外两个，一个在昆仑山深处，一个在……百慕大海底。”
陆沉猛地转头：“第三个在哪？”
秦伯看着他，一字一顿：“就在上海。在沈九如的‘九如大厦’地底三百米处。”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和四人沉重的呼吸。
许久，陆沉笑了，笑得冰冷而决绝：“那就去把它夺回来。”
朝阳完全升起，金色光芒刺破云层。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一场更艰难的战斗，正在前方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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