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鹏指尖轻叩着温润的玉壶，那一声声清脆的微响，是偌大仙宫中唯一的动静。
悟道茶的余韵仍在元神中缭绕，化作最纯粹的道则感悟，沉淀在他的神魂深处。
他享受着这份万古独存的宁静。
这才是他想要的修行。
外界的杀伐、争斗、阴谋、算计，不过是棋盘上的喧嚣，而他，早已立于棋盘之外。
然而，这份宁静注定无法永恒。
轰——！
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偏殿方向炸开，仿佛一头沉睡了亿万载的太古凶兽猛然苏醒！
整座由混沌玄晶铸就的北冥仙宫，在这股冲击下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紧接着，一股霸道绝伦的气机冲霄而起。
那是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剑意，锋锐无匹，仿佛要将这北冥海眼亘古不化的寒煞都一分为二，将虚空都切割出无数细密的黑色裂痕。
与这股剑意交织在一起的，是如同深蓝色怒涛般汹涌澎湃的水元妖力。
两股力量合一，瞬间席卷了仙宫前的巨大广场。
广场地面铺设的万载玄冰，在这股气息的压迫下，竟寸寸龟裂，发出“咔咔”的悲鸣。
烟尘弥漫中，一道魁梧如山的身影，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出。
每一步落下，都与整座北冥仙宫的脉动隐隐共鸣，掀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法力涟漪。
来者身披一副通体暗蓝的战甲，甲胄之上流淌着金属般的冷光，那是用万年寒铁精髓，辅以北冥玄水淬炼而成。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狭长的碧绿仙剑，剑身光华内敛，却透着一股斩灭生机、重塑轮回的恐怖道韵。
正是那柄被鲲鹏点化过的后天功德至宝——长生剑。
来人，正是闭关了足足数千年的北冥战神，计蒙。
此刻的他，早已脱胎换骨。
眼神沉凝如铁，不见半分昔日的跳脱与浮躁，周身气息如渊似海，法力鼓荡间，竟引得周遭空间都微微扭曲。
大罗金仙巅峰！
这种堪称神速的修行进度，若是传到洪荒外界，足以让无数自诩天才的大能为之汗颜，甚至引发道心失衡。
但在北冥，这一切却又显得顺理成章。
鲲鹏随手赐下的“造化元液”，足以重塑跟脚。
他亲自改良的功法，直指大道本源。
再加上这北冥海眼得天独厚的修炼环境，数千年破境，已是鲲鹏预料之中的结果。
只是，骤然暴涨的力量，往往会侵蚀一颗尚未完全沉淀的道心。
计蒙握紧了手中的长生剑，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奔腾咆哮的恐怖法力，四肢百骸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这股力量……这才是真正执掌生杀的滋味！
他甚至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个念头。
老祖的境界，自然是深不可测，宛若天渊。
可如今的自己，也已是站在大罗顶点的存在，手持至宝，战力无双。
或许……
或许能接下老祖几招？
甚至，能逼得老祖动用一丝真正的力量？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燎原之火，在他心底疯狂燃烧。
“数千年苦修，日夜不辍，我的战力早已非是吴下阿蒙。放眼如今的洪荒天地，除了深不可测的老祖，怕是再无一人是我的敌手！”
那团名为“膨胀”的火焰，将他的战意催发到了极致。
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一个刚刚获得屠龙之力的勇士，总想找那头最强的巨龙比划一下。
他迈开大步，带着这种恭敬中夹杂着一丝狂热的复杂情绪，径直来到了主殿之前。
“属下计蒙，拜见老祖！”
声音洪亮如钟，在大殿内激起层层回音。
“恭贺老祖神功大成，仙福永享！”
他单膝跪地，姿态做得十足。
可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眸子，却死死盯着上方的身影，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战意，是任何言语和姿态都无法掩饰的。
高坐于十二品灭世黑莲之上，鲲鹏甚至没有放下手中的茶杯。
他眼皮微微抬起。
那双幽深淡漠，仿佛倒映着诸天生灭、混沌轮转的眸子，只轻轻一瞥，便将计蒙心底那点九曲十八弯的小心思，看了个通透。
“哦？”
鲲鹏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评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罗巅峰了？不错，看来这些年没有偷懒。”
他将那盏早已饮尽的灵茶轻轻放下，暖玉茶杯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这声响，却让下方战意沸腾的计蒙心头猛地一跳。
鲲鹏看着下方那个肌肉虬结，浑身气息鼓荡，如同斗胜了的公鸡一般的属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
“看你这浑身法力都快压不住的架势，是想让本座指点指点你？”
话音很轻，却一字不落地钻进计蒙的耳朵里。
计蒙先是一怔，随即那张刚毅的脸上，涌起一抹狂热的潮红。
他非但不显尴尬，反而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朗声大笑。
“哈哈哈！老祖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鲲鹏抱拳，躬身一拜。
“属下近日修为侥幸突破，自觉对剑道与水元法则的感悟，都已到了一个瓶颈。”
“恳请老祖赐教，试一试属下这几千年磨砺出的锋芒！”
“也好让属下……知道天高地厚！”
他嘴上说着“知道天高地厚”，可脸上那副神采飞扬的表情，每一个毛孔都仿佛在呐喊：“我很强，我超强，快来见识一下！”
鲲鹏心中无声地笑了。
这小子，果然是飘了。
安逸太久，一朝得势，道心便起了波澜。
也罢，适当的“挫折教育”，是稳固道心的必要环节。
“好。”
一个字，淡淡吐出。
鲲鹏依旧稳坐于黑莲之上，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出手吧。”
“用上你最强的手段，动用你所有的底牌。”
“让本座看看，你这自封的‘北冥战神’，如今到底有几斤几两。”
“多谢老祖成全！”
计蒙闻言大喜过望，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燃烧！
他胸膛猛地一鼓，全身法力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彻底沸腾。
轰！
一尊顶天立地的巨**相，在他身后轰然显现！
那法相人身龙首，肌肉虬结，眼眸开阖间，有雷霆闪过，正是他的本源法相。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生剑爆发出亿万道璀璨的碧绿光芒。
那碧光之中，一半是万物复苏的盎然生机，另一半，却是凋零万物的死寂枯败！
生与死，荣与枯，两种截然相反的法则之力，被他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完美融合在这一剑之内。
“老祖，小心了！”
计蒙一声震彻神魂的暴喝。
“此招，名为‘枯荣一剑斩苍穹’！”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地，与那万丈剑光彻底融为一体。
人剑合一！
一道贯穿了天地的碧绿剑虹，裹挟着足以劈开太古神山、截断九天银河的恐怖威势，撕裂了空间，斩灭了法则，狠狠地朝着高座之上的那道身影斩去！
这一剑，光耀北冥。
威势之盛，确实足以让任何同阶的大罗金仙瞬间形神俱灭。
也难怪计蒙会如此自傲。
只是……
在鲲鹏的眼中，这一切都变了模样。
在他的视野中，那所谓撕裂苍穹的剑光，其轨迹、其法则流转、其力量爆发的每一个节点，都清晰得近乎拙劣。
那看似完美融合的枯荣法则，内部充满了无数冲突与不谐，随时可能崩溃。
那足以斩灭大罗的恐怖剑势，更是布满了大大小小、足以致命的空隙。
这一剑，破绽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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