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是顺着脊椎骨一点点爬上来的。
林凡缩在硬得硌人的木板床上，身上那床薄被跟纸糊的似的，四面漏风。破庙的屋顶塌了半边，惨白的月光混着远处不知名妖物的嘶嚎，一起漏进来，照得满地残砖断瓦像是某种巨兽的獠牙。
他穿越过来已经三天了。
三天前，他还是个为了毕业论文熬夜猝死的倒霉蛋，再睁眼，就成了这个鬼地方一个同名同姓的、病得快死的小乞丐。原主的记忆碎片像是浸了水的劣质胶片，模糊不清，唯独对“危险”二字的认知，刻骨铭心。
这是个有妖、有邪祟、凡人命如草芥的世界。
冷，饿，还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像是东西腐烂又混合着香烛味的怪异气味，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胃里空得发疼，喉咙干得冒火。原主就是又病又饿，才一命呜呼，把这副烂摊子丢给了他。
“总不能刚活过来，就又饿死吧……”林凡咬着牙，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动作稍微大点，就一阵头晕眼花。他扶着冰冷斑驳的墙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破庙外挪。
记忆里，庙后头似乎有片野林子，或许能找到点野果、草根什么的垫垫肚子。
夜风呜咽着穿过荒草，发出簌簌的响声，每一道声音都让林凡的心跳漏掉半拍。他紧紧攥着手里唯一能称得上“武器”的半截破木棍，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月光下的荒野，影影绰绰，每一块怪石的影子都像是潜伏的鬼魅。
突然，前方一簇半人高的荒草丛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林凡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停下脚步，屏住呼吸，死死盯住那片草丛。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不像是风吹的。紧接着，一个矮小、佝偻的黑影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那东西约莫三四岁孩童大小，通体呈现一种令人不适的灰绿色，皮肤皱巴巴的，布满黏液，在月光下反射着滑腻的光。它没有明显的五官，只在应该是脸的位置，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细密、尖利的牙齿，发出“嘶哈……嘶哈……”的喘息声。一股比破庙里更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低阶腐食妖！原主记忆里最底层、最常见，但也足以轻易杀死虚弱成年人的妖物！
那妖物似乎也嗅到了活人的气息，裂口处的黏液滴答得更加欢快，调整方向，四肢着地，以一种扭曲但迅捷的速度朝林凡扑了过来！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
林凡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全身力气灌注到手中的木棍上，朝着扑来的黑影狠狠捅了过去！
“噗嗤！”
木棍的前端并不尖锐，但在林凡拼死一击下，竟然侥幸捅进了妖物裂开的口器深处！一股墨绿色、散发着恶臭的黏液喷溅出来，溅了林凡一手。
“嘶——嘎！”妖物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叫，疯狂地扭动起来，力量大得出奇。
林凡死死握住木棍，被带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他能感觉到木棍在那滑腻的口腔里摩擦，能听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不知道是妖物的，还是木棍即将断裂的征兆。
恐惧和恶心感阵阵上涌，但他不敢松手！松手就是死！
他咬着后槽牙，用尽吃奶的力气，将木棍拼命往前顶，再往里搅！妖物的挣扎逐渐变得无力，最终，软软地瘫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确认这东西死透了，林凡才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握着木棍的手抖得厉害，上面沾满了黏糊糊的恶心液体。
就在这时，他眼前毫无征兆地闪过一片微弱的白光。
光芒汇聚，形成一本虚幻、破旧、仿佛随时会散掉的线装书册的轮廓，悬浮在他面前。书册的封面上，是几个他从未见过、但却能莫名理解其意的古朴字体——
【万界经验手册（残）】
书页自动翻开至第一页，上面浮现出几行简洁的字迹：
【击杀低阶腐食妖x1】
【经验值+1】
【当前经验值：1/100】
林凡愣住了，使劲眨了眨眼，又揉了揉。那本虚幻的手册依旧漂浮在那里，字迹清晰。
金手指？
穿越者福利？！
狂喜只持续了一瞬，就被巨大的荒谬和不安取代。这玩意儿看起来也太……寒酸了点吧？名字倒是挺唬人，“万界经验手册”，还带个“残”字。加一点经验值？有什么用？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去想“打开手册”、“查看功能”之类的念头。
手册果然有了反应，书页哗啦啦地翻动，但大部分页面都是空白或者模糊不清。翻到最后一页，也就是目前看来唯一有实质内容的地方，上面显示着：
【累积经验值：1】
【可解锁项：无】
【累积经验值达到100，可解锁基础状态栏】
就这？
林凡有点失望。他还以为会直接给个新手大礼包，或者灌顶传功什么的。结果就是个经验记录器？还要肝到100点才给看属性？
他喘匀了气，挣扎着爬起来。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得赶紧离开这里，刚才的动静和血腥味，说不定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他用脚踢了踢那妖物的尸体，除了恶心，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部分。看来是最低等的炮灰，连个“材料”都不爆。
忍着恶心，林凡快速离开了现场，找到一条小溪，拼命清洗手上和木棍上的黏液。冰凉的溪水让他打了个激灵，稍微清醒了些。
回到破庙，蜷缩回那个冰冷的角落，林凡再也睡不着了。他反复“唤出”那本虚幻的经验手册，看着那孤零零的“1”点经验值，心思活络开来。
虽然寒酸，但这似乎是一条明确的、可以变强的路径。在这个诡异危险的世界，力量是活下去的唯一保障。一点经验值也是经验，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杀妖，就能获得经验！
这个认知，像是一点微弱的火种，在他几乎绝望的心里点燃了一丝光亮。
接下来的几天，林凡的生存策略彻底改变。他不再只是被动地躲避和寻找食物，而是开始主动地、小心翼翼地“狩猎”。
他凭借原主模糊的记忆和自己这几天的观察，摸清了破庙附近一小片区域内，几种最低等妖物和邪祟的活动规律。比如那种腐食妖，喜欢在夜晚的垃圾堆或者腐烂的动物尸体附近出没。还有一种叫做“阴魂”的虚体邪祟，实力更弱，只在特定的阴湿角落徘徊，惧怕阳光和活人旺盛的气血，但能在夜间给人制造幻觉，吸食精气。
林凡的目标，就是这些最弱的存在。
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和危险。
他没有任何像样的武器，只有那半截木棍，后来换了一根稍微结实点的粗树枝。没有防具，身上的破烂衣服一撕就碎。更没有功法、技能，全凭一股狠劲和穿越前在网上看来的粗浅格斗知识。
有一次，他盯上了一只落单的腐食妖，本想偷袭，却被另一只从背后摸近，差点被咬断脚踝。搏斗中，他的手臂被妖物的利齿划开一道深口子，鲜血直流。最后虽然拼死将两只都解决了，获得了2点经验值，但他自己也几乎虚脱，伤口发炎，高烧了整整一天，全靠顽强的求生欲和找到的一些苦涩草药硬熬了过来。
还有一次，他在黄昏时分遭遇了一只“游荡的阴影”，那是一种比阴魂稍强一点的邪祟，能直接影响人的情绪，放大内心的恐惧。刹那间，林凡仿佛又回到了熬夜赶论文的电脑前，导师严厉的斥责、父母失望的眼神、同龄人成功的压力……无数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几乎想要放弃抵抗，自我了断。
是经验手册击杀提示带来的那一点微弱的清明，让他猛地惊醒，凭着本能挥舞树枝胡乱抽打，竟然误打误撞将那阴影打散，获得了3点经验值。事后他瘫在地上，冷汗淋漓，久久无法回神。
每一天都在生死边缘挣扎。受伤、饥饿、恐惧是常态。但每击杀一只妖邪，看着经验手册上的数字艰难地跳动一下，林凡内心那点变强的火苗就旺盛一分。
他变得越来越冷静，甚至可以说……麻木。面对妖物的狰狞和邪祟的诡异，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吓得手脚冰凉，而是能迅速判断形势，寻找弱点，然后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出手——虽然这“效率”往往伴随着以伤换命。
一个月后。
【击杀低阶腐食妖x1，经验值+1】
【击杀弱小阴魂x1，经验值+1】
【当前经验值：100/100】
当脑海中再次浮现提示，经验值终于突破一百大关时，林凡正靠在一棵枯树下，用撕下的布条包扎大腿上一道新的伤口。他刚刚解决了两只腐食妖和一只阴魂的组合，过程险象环生。
看到提示的瞬间，林凡精神一振，连伤口的疼痛都似乎减轻了不少。他立刻集中精神，召唤出经验手册。
手册自动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的字迹发生了变化：
【累积经验值：100】
【可解锁项：基础状态栏（是/否解锁）】
“解锁！”林凡没有任何犹豫。
手册散发出柔和的白光，书页上的字迹如水波般荡漾，然后重新凝聚。
新的界面呈现在他眼前：
【姓名：林凡】
【境界：凡俗（未入流）】
【功法：无】
【技能：无】
【经验值：0/1000】（累积经验已达100，开启状态栏，下一阶段升级所需经验：1000）
【状态：轻伤、饥饿、疲惫】
林凡：“……”
他盯着那个“凡俗（未入流）”看了好几秒，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功法和技能栏，最后目光落在下一级需要的1000点经验值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合着他这一个月来，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杀了不下几十只妖魔鬼怪，好几次差点把命搭上，肝到头秃，就从一个“快死的凡俗”变成了一个“轻伤饥饿疲惫的凡俗”？
连个“炼体初期”之类的名头都没混上？
这金手指……是不是也太务实了点？！
苦笑一声，林凡摇了摇头。还能怎么办？路只有这一条，再坑也得走下去。至少，现在能直观地看到自己的“进度条”了，虽然这进度条长得让人绝望。
1000点经验值……按照现在的效率，就算运气好不再受重伤，恐怕也得大半年吧？
他叹了口气，收起手册，挣扎着站起身。当务之急，是处理伤口，然后找点吃的。
夜色渐深，荒野的风更冷了。
林凡拖着疲惫伤痛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向记忆中可以找到止血草的地方。他的背影在荒凉的月色下，显得格外孤寂渺小。
但那双眼睛深处，一点名为“希望”和“执念”的火光，却未曾熄灭。
路还长，还得继续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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