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的弧度,是掌控全局的自信,是运筹帷幄的从容。
李安的目光从那块代表着绝对忠诚的令牌,缓缓移向眼前单膝跪地的黑影。
天魁星。
不良人三十六天罡之首。
这支只存在于史书秘闻中的力量,此刻,正以最谦卑的姿态,臣服于他。
他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那股近乎凝成实质的杀气,那不是寻常江湖草莽的凶戾,而是经过千锤百炼,专为杀戮而生的纯粹兵器所特有的死寂。
“很好。”
李安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军机阁内每一个角落。
他没有让他们起身。
绝对的权威,需要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彻底烙印下去。
“我需要你们做的第一件事。”
李安的视线穿过窗棂,望向王府之外的茫茫夜色。
“城外,有三个人。”
“一个,是慈航剑斋的传人,名叫师妃暄。”
“一个,是阴癸派的妖女,名叫绾绾。”
“还有一个,是移花宫的大宫主,邀月。”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在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她们都是当世最顶尖的高手。我要你们,动用一切力量,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监听她们的一言一行。我要知道她们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甚至……吃了什么东西。”
“记住,是监视,不是惊动。”
“我需要的是眼睛和耳朵,而不是一具具尸体。”
天魁星的头颅垂得更低,那毫无感情的眸子里,第一次透出一丝极度的诧is异。
以不良人的力量,要抹杀掉这三个女人,或许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但绝非不可能。
可这位新任的少主,下达的第一个命令,竟然只是监视?
还是监视三个女人?
尽管心中翻江倒海,但他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遵命!”
声音依旧低沉,却斩钉截铁。
“去吧。”
李安挥了挥手。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些原本跪在地上的黑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再一次融入了他们来时的阴影之中。
没有风声,没有脚步声,甚至连光线的变化都没有。
他们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军机阁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李安缓缓转身,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巨大的沙盘。
他的眼神深邃,脑海中,不良人传来的浩瀚情报网与沙盘上的兵力部署图,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交织、融合。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破局。
他要做的,是掌控一切!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军机阁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道魁梧的身影,裹挟着一股凛冽的寒风与怒火,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来人一身黑色王袍,面容不怒自威,正是北寒王,徐啸!
他的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与不耐。
这个该死的女婿,把自己关在军机阁整整一天一夜,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徐啸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全场,他本以为会看到李安四仰八叉地躺在椅子上睡大觉,或者更过分的,是在那些珍贵的军事地图上胡乱涂鸦。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李安没有睡。
他正静静地站在那副巨大的北寒边境沙盘前。
他的脚下,象征着北寒三十万大军精锐驻地的红色令旗,被拔得七零八落,随意地丢弃在一旁。
而他本人,脸上没有丝毫惶恐,反而带着一种……一种俯瞰众生,指点江山的气定神闲!
一股怒火直冲徐啸的天灵盖!
军机阁!沙盘!
这是北寒的军事重地,是整个北寒的命脉所在!
每一面旗帜的位置,都是无数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经验总结,是他和军师李金山等人呕心沥沥血推演出的最佳方案!
这个废物,他竟敢……他竟敢如此亵渎!
“李安!”
徐啸的怒吼如同炸雷,几乎要掀翻整个军机阁的屋顶。
“你给本王住手!你……”
他的话还没吼完,就被一道更冰冷、更严厉的声音硬生生打断。
“岳父,你请留步!”
李安缓缓转过身,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反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抬起手,不是指向徐啸,而是指向沙盘上一个极其不起眼的隘口。
“你这布防图,全是窟窿!”
轰!
徐啸的脑子嗡的一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个他眼里的废物女婿,竟然说他穷尽半生心血构建的防线……全是窟窿?
荒谬!
天大的荒谬!
“你看看此处,‘葫芦口’!”
李安的手指,重重地敲击在那个隘口之上,发出的声音,竟带着金石之音,震得徐啸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徐啸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
葫芦口,他当然知道。那是一处两山夹一谷的险要地势,入口宽,腹地窄,出口更窄,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他的布防图里,此处由一名校尉率五百精兵驻守,足以万无一失。
李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此处看似天险,实则绝地!”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徐啸的心头。
“若北莽大军以此处为诱饵,派遣一支三千人的轻骑兵,日夜不停地猛攻!岳父大人,你会如何应对?”
徐啸眉头紧锁,不假思索地回答:“葫芦口地势险要,敌军再多也无法展开。我只需再增兵两千,便可将其死死钉在那里,让他们进退不得!”
“说得好!”
李安猛地一拍手,眼神中的锐气几乎要刺穿徐啸的灵魂。
“然后呢?当你将主力部队的注意力,甚至预备队都集中在这处‘天险’之时。北莽真正的主力,一支万人规模的精锐骑兵,会绕道五十里,从后方直插这处运粮隘口!”
李安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最终,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另一处被徐啸忽略的山谷通道上!
“断你粮道!”
最后四个字,李安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的目光锐利得吓人,手指在沙盘上疾走如飞,将那些代表北寒军队的红色旗帜,以一种徐啸完全无法理解的逻辑重新排列、推演。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兵家大宗师才有的沉稳与决绝!
“一旦粮道被断,你屯于葫芦口前线的主力,就成了一支孤军!不出十日,军心动摇,士气崩溃,这三十万大军便是不战自溃!”
“到那时候,北莽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兵不血刃地拿下边境数座重镇,直捣黄龙!”
李安的话,如同一道道九天惊雷,在徐啸的脑海中疯狂炸响。
徐啸闻言,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怒火,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般的苍白。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快步冲到沙盘前,双眼死死地盯着李安所指的那两个地点。
葫芦口……运粮隘口……
他的大脑疯狂运转,额头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在一起。
当他将李安的思路,在脑海中完整地推演了一遍之后,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瞬间窜上了天灵盖!
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这个漏洞……
这个漏洞竟然真的存在!
而且,它如此的隐蔽,如此的致命!
他和军师李金山,还有麾下所有身经百战的将领,竟然没有一个人发觉!
他们所有人都将“葫芦口”视为一道天然的屏障,一个可以利用的陷阱,却从未想过,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诱饵,一个能让北莽从他们背后捅刀子,用来“断粮”的后门!
若是战端一开,后果……不堪设想!
徐啸猛地抬头。
他看向李安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里面所有的怀疑、愤怒、鄙夷,都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是无法理解的骇然,是面对未知力量时,油然而生的……敬畏!
这个终日只知躲避女人的废物……
这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女婿……
他……
“你……”
徐啸的嘴唇哆嗦着,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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