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解剑岩。
清晨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如同轻纱般缠绕在山峦之间。松涛阵阵,晨鸟啼鸣,本该是一派仙家祥和景象。可此刻,解剑岩前的广场上,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凝重。
数十名身着青白道袍的武当弟子屏息凝神,目光全都聚焦在场中那两个对峙的身影上。
今天是武当派内部“小较”之日,本是同门切磋,点到为止。可谁都没想到,这场本该毫无悬念的比试,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叶师弟,请赐教。”
洛长空手持精钢长剑,身形挺拔如松。他是武当年轻一代的大师兄,柔云剑法已得掌门冲虚道长七分真传,此刻剑尖微颤,剑意已笼罩周身三尺,气度沉凝,令人心折。
他对面的叶飞尘,却显得随意得多。一柄普通的青钢剑斜指地面,站姿甚至有些懒散,全然不像是要与人比剑的模样。
“大师兄,请。”叶飞尘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松涛声中,洛长空动了。
他的剑如流云出岫,飘逸灵动,剑光闪烁间,已化作一片绵密剑网,向着叶飞尘笼罩而去。正是柔云剑法中的精妙招式“云锁深涧”。
这一剑使得恰到好处,剑意绵长,后劲无穷。围观的弟子们不禁暗暗点头,大师兄的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叶飞尘却像是早有预料。他不退反进,脚下步伐诡异一滑,竟从剑网的缝隙中钻了进去。手中青钢剑不走中宫,反而斜斜一挑,剑尖颤动,直指洛长空左肩一处极细微的破绽。
“叮!”
一声清脆的鸣响,打破了场中的寂静。
洛长空只觉得一股刁钻力道从剑身上传来,恰好打断了他内力运转的节奏。他脸色一变,急忙变招,柔云剑法再展,剑光如瀑,试图将叶飞尘重新压制。
可叶飞尘的剑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总是能在最不可能的角度出现,每一次都精准地打在洛长空剑势转换的节点上。不是硬碰硬的格挡,而是巧妙的引导、拨动,如同在湍急的河流中投下一颗石子,改变着水流的走向。
“这是什么剑法?”
“怎的从未见过?”
“好生古怪......”
围观的弟子们窃窃私语,脸上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洛长空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他越打越是心惊,叶飞尘的剑路完全超乎他的理解,每一次出剑都让他感到说不出的别扭,就像是一首流畅的乐曲中,总有人在不合时宜地敲击着错误的节拍。
十招过后,洛长空的剑势已显散乱。
就在他准备施展柔云剑法中最精妙的“云海茫茫”时,叶飞尘的眼睛突然亮了。
就是现在!
叶飞尘手腕猛地一抖,青钢剑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不攻咽喉,不刺心口,反而向着洛长空握剑的右手腕点去。这一剑又快又刁,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洛长空大惊失色,急忙回剑格挡。可就在两剑即将相碰的瞬间,叶飞尘的剑尖却突然向下一沉,转而向上轻轻一挑!
“当——!”
一声远比之前响亮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洛长空只觉得一股旋转的怪力从剑柄传来,虎口剧痛,再也握不住剑。那柄精钢长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哐啷”一声,掉在几丈外的青石板上。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大师兄的剑,竟然被击飞了?
洛长空呆呆地站在原地,右手微微颤抖,虎口已经崩裂,渗出血丝。他俊朗的脸上,先是茫然,随即被一股无法置信的羞怒取代。
他输了。输给了一向被认为“不务正业”的叶飞尘。
叶飞尘缓缓收剑,姿态依然随意。阳光洒在剑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承让了,大师兄。”他的声音平静,却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洛长空脸上。
“你......”洛长空脸色铁青,“你用的是什么妖法!”
“妖法?”叶飞尘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大师兄,输了就是输了,何必给自己找借口?”
他抬起剑,随手挽了个剑花:“这招啊,我叫它‘打蛇七寸’,专门打你柔云剑法运转时,左肩下沉那半寸的破绽。怎么样,效果还不错吧?”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自创剑招?破大师兄的剑法破绽?
这小子,未免太过狂妄!
“放肆!”
一声蕴含着怒意的沉喝从高台传来,如同闷雷滚过广场。一直端坐观战的冲虚道长缓缓起身,道袍无风自动,一股沉重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
所有弟子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冲虚道长目光如电,死死钉在叶飞尘身上。这位武当掌门年过五旬,须发已见斑白,但一双眼睛却依然锐利如鹰。此刻,那目光里有震惊,有失望,但更多的是冰冷的怒意。
“叶飞尘!”冲虚道长声音森寒,“我武当剑法,博大精深,讲究中正平和,以柔克刚!你不好好钻研本门正道,却琢磨这些投机取巧、剑走偏锋的邪术!说,是谁教你的?!”
面对掌门的雷霆之怒,叶飞尘却挺直了脊梁,毫无惧色地迎上那道目光。
“回掌门,没人教。”他声音清晰,“是弟子自己想的。”
他顿了顿,迎着冲虚道长愈发冰冷的目光,补充道:“弟子只是觉得,大师兄的剑法好看是好看,但破绽也太明显了。与其等着对手发现,不如我自己先想办法补上......或者,利用一下。”
“利用?”冲虚道长气极反笑,“好一个‘利用’!你可知武道一途,根基为重!你根基未稳,就敢妄言破绽,自创邪招?你方才那一剑,看似赢了,实则将自身要害尽数暴露!若非长空恪守门规,未下杀手,你早已血溅五步!”
叶飞尘抿了抿唇,没有反驳。他知道掌门说的是事实,那一招确实凶险。但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和速度。有些话,没必要说。
他的沉默,在冲虚道长看来,却成了无声的对抗和执迷不悟。
“冥顽不灵!”冲虚道长痛心疾首,声音带着决绝,“我武当立派数百年,靠的是堂堂正正,是浩然之气!岂容你这等心思诡谲、不走正道之徒,玷污门楣!”
他目光扫过全场所有弟子,声如洪钟:“今日,我冲虚便以武当掌门之名,将逆徒叶飞尘,逐出师门!”
“掌门!”
“师父三思啊!”
几位长老和与叶飞尘交好的弟子连忙出声劝阻。
洛长空也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了叶飞尘一眼,躬身道:“师父,叶师弟只是一时糊涂,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
“无需多言!”冲虚道长猛地一摆手,斩钉截铁,“规矩就是规矩!心术不正者,武当不容!执法弟子!”
两名身穿皂色道袍的执法弟子上前,面无表情地看向叶飞尘。
逐出师门!
这四个字,终于让叶飞尘一直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有些发白。他没想到,只是一场胜利,一招不同于以往的剑法,竟会换来如此下场。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熟悉的师长,熟悉的同门,熟悉的解剑岩,熟悉的武当山。
最后,他看向冲虚道长,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苦涩,有释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桀骜。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上前几步,将手中那柄陪伴了他数年的青钢剑,轻轻放在了冰冷的解剑岩上。
剑身与岩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后,他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步伐不快,却异常坚定。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通往山下的石阶上,孤独,却笔直。
山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自由”和“不服”的光芒。
“规矩是死的,剑是活的。”
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风里。
“江湖,小爷来了。倒要看看,是你们的规矩硬,还是我的剑快!”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只留下解剑岩上那柄孤零零的青钢剑,在夕阳下反射着凄冷的光。
场中众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言。谁也不知道,这个被武当驱逐的弟子,将在未来的江湖中,掀起怎样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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