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但是天色不好看。
沈青崖靠在那个破窑的门口,他的右眼看不清楚东西,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
他看不见人,也看不见火把,不过他的耳朵很厉害,能听到很多声音,比如地上的震动啊,还有人的呼吸声什么的,这些声音让他头很痛。
外面有很多骡车开过来了,一辆又一辆的,轮子在地上压来压去,声音很闷。
他闭上眼睛听了一下,就听出来一共有十七辆车呢。
他发现有七辆车很奇怪,因为车晃的时候有金属的声音,还有药味,和人喘气的声音,所以他觉得里面肯定是伤员,另外还有三辆车压雪压得很深,所以他觉得车上装的肯定是兵器或者别的好重的东西。
他用手在嘴边比划了一个“七”。
他觉得,这些人不是来逃跑的啦,是来集合办大事的。
窑洞里的火还在烧,铁匠还在打铁,但是气氛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那些以前被叫做“灾星”的人,现在都站起来了。
他们都不说话,很安静地站在外面,就好像狼看见了肉一样。
苏棘站在一个高台上,她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她拿出一块写了字的血布,然后用刀把它割成一条一条的,分给了那些来投奔她的人。
苏棘听了很生气,于是说:“拿去把刀柄缠上,别弄脏了。”她的声音很冷。
没有人问这血是谁的,也没有人敢不听她的话。
拿到布条的人,就低头摸自己的刀,好像那是什么宝贝一样。
有的人跪下了,有的人哭了,但更多的人只是把拳头捏得很紧,眼睛里都是火,他们不是要报仇,他们是要清算。
小豆儿跑过来说:“头儿,人都到齐了。”他看起来很紧张。
“那就开始吧,”苏棘说完就走进了窑里,她肩膀上那个花晃了一下。
她拿出一张地图,然后开始布置任务了哈。
“第一队的人,”她说,“你们去城南的工地,把他们的铜钉换掉。”她的声音很严肃。“每个钉子上都刻了他们的罪证,这样就能揭发他们了。”
一个独眼的男的听完就走了。
“第二队,你们去联系那些老人,”她继续说,“只要是亲人在‘涤罪令’那会儿失踪的,都把他们的名字和事情记下来。我要写一份真正的名单,是我们活下来的人写的名单。”
一个老婆婆走了出来,表示自己接了这个任务。
“第三队,”她停了一下,看了看剩下的人,“你们装成运尸体的人,找柳婆婆帮忙混进义庄,然后想办法打开‘丙字库’。”
所有人都答应了,没有人问为什么。
然而,沈青崖听了这些话,心里却感觉很不好。
他靠在墙上,觉得身体好冷,因为他那个“心音聆取”的功夫用久了就会体温下降,手脚都冰凉的,很不舒服。
他很难受,就在墙上刻字,写了一些怎么分辨正常人和坏人的方法,比如正常人呼吸的长度和害怕时候的长度是不一样的。
到了晚上,一个少年走过来了,他拿着一把刀,上面刻了很多字。
“我爹是丙三六,”那个少年说,“他说……如果有人敢站出来,就把这个交给她。”他说话声音在发抖。
沈青-崖一听就觉得不对劲。这个少年说话的声音虽然在抖,但是呼吸很平稳,这不正常,他一点都不悲伤。
太稳了。
稳得不像个活人。
沈青崖立刻判断出来,他肯定是个间谍。
但是他没有说破。
他反而走到苏棘旁边,小声地跟她说:“我们得赶紧把证据转移走。这里被人盯上了。”
苏棘没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地图。她好像早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沈青崖又走到那个少年旁边,对他说:“你走吧。告诉你主子——苏棘七天后要把《伪道录》烧掉。”
少年听了愣了一下,然后就走了。
沈青崖撒了个谎。
因为真正的《伪道录》其实有三份,李判官正在抄呢,一份藏在地窖,一份藏在熔炉里,还有一份在一个老头身上。
七天后他们早就走了。
又起风了。
那些布条在刀柄上飘来飘去,像旗子一样。
沈青崖靠在墙角,感觉越来越冷,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用那个功夫了。
可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远处有个独轮车过来了,声音很轻。
开车的是个老太太,呼吸很短,走路也很慢。
他认出来了。
是柳婆婆。
她一个人来了,拿着一把锯子,说是来修棺材的。
守门的人拦住了她。
“不是本人不能开丙字库。”那个人说。
柳婆婆就站在雪里,不说话。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教室里的窗帘是蓝色的。
然后柳婆婆推着车,走上了台阶。
雨水从她手上流下来。
她心口放着一个铜牌,放了三十年了,现在拿了出来。
守门的人又拦住了她,说:“丙字库是禁地,不能进。”
柳婆婆就把那个铜牌举了起来。
铜牌很旧,上面刻着“涤罪共盟·见证者三十七”,还有一些看不懂的符号。
守库人看到了那个铜牌,很害怕,脸都白了。
他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守库人之所以害怕,是因为这个铜牌是三十年前的信物,有这个牌子的人都应该死了才对。
可眼前这个老太太居然还活着。
她不是守墓的,她是埋死人的。
柳婆婆就走进去了,也不看他。
里面味道很难闻。
架子上有很多竹简,上面都是灰,只有一个卷轴放在最中间,是用人皮做的,上面写着四个字:伪道始录。
她看着那个卷轴,没有动。
她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心里很难过。
三十年里,她埋了好多尸体呢,都是被“净心丹”害死的,唉。
她知道,苏棘不只是要报仇,她是要审判。
这个时候,沈青崖站在窑洞顶上,虽然身体已经很冷了,但他还是听到了周围所有的声音。
他点了三堆湿柴,放出了信号。
窑洞里,苏棘正在看地图。
小豆儿跑来说“烟起了”,苏棘就拍了一下桌子。
“钉魂计划,开始行动。”她说。
过了三天,很多工匠都接到了一个奇怪的单子,要他们把一些特制的铜钉放进兵器里。他们觉得很奇怪,但是因为钱给的很多,所以都照做了。
第一把做好的剑,送到了一个叫北岳真人的寿宴上。
等那个剑被放在台上,温度一高,里面的铜钉就会裂开,然后就能拼出一行字,就是当年被毒死的人的名单。
此刻,苏棘坐在窑洞里,面前放着七盏油灯。
她看着那些灯,然后说了一句话。她说,你们藏了三十年的骨头,该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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