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随着众弟子的身影一一消失在宫门之外,那股激昂与决然的气氛缓缓沉淀。
碧游宫恢复了往昔的清冷与寂静。
只剩下高坐云床的圣人,与阶下孑然而立的女仙。
通天教主的目光,深邃如混沌星海,静静地落在金灵圣母身上。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赞许,而是多了一分探寻,仿佛要穿透她的肉身,看清她道心深处的所有秘密。
“金灵。”
圣人开口,声音平淡,却蕴含着大道伦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层层回响。
“你方才的决断,那份明悟,不似你一人所为。”
没有质问,却胜似质问。
金灵圣母娇躯一颤,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
她知道,在圣人面前,任何隐瞒都是徒劳。
师尊是何等存在?执掌诛仙剑阵,敢与四圣争锋的混元大罗金仙!自己心境的刹那转变,哪怕再细微,也逃不过他的法眼。
与其被动揭穿,不如主动坦诚。
这也是腹中孩儿传递给她的信念——坦荡,无畏。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那因圣人威压而激荡的道心,被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温暖力量迅速抚平。
“噗通”一声。
金灵圣母双膝跪地,对着圣人宝座,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师尊明鉴。”
她的声音不再清越,而是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那是敬畏,也是激动。
“弟子……并非一人。”
“弟子腹中,已育有胎儿。”
此言一出,大殿中最后一丝声响也消失了。
通天教主那双古井无波的圣人眼眸中,终于掀起了一丝波澜。
未婚先孕,于仙道而言,虽非十恶不赦,却也是一件足以影响道心的大事。尤其金灵还是他最看重的亲传弟子,截教的门面之一。
然而,金灵圣母接下来的话,却让这丝波澜,瞬间化作了滔天巨浪。
“此子……神异非凡,根脚逆天。”
“方才那‘大宏愿术’,那‘地道至尊’的谋划,皆是此子在腹中感悟天地,为弟子,为我截教指明的生路!”
轰!
饶是以通天教主的圣人道心,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元神也控制不住地剧烈震动了一下。
一股无形的圣威自他体内逸散而出,整个碧游宫都随之嗡鸣,殿外的混沌之气翻涌不休!
一个尚未出世的胎儿?
能在量劫迷雾之中,勘破天机?
能自创出引动天地共鸣,夺取一界气运的无上法门?
这……
这怎么可能!
通天教主死死地盯着金灵圣母平坦的小腹,圣人的神念铺天盖地而去,却在靠近她身体三尺范围时,被一股神秘而温润的血脉之力轻柔地隔绝在外。
无法探查!
但正是这份无法探查,反而印证了金灵圣母所言非虚!
那股力量,他并不陌生,那是盘古血脉的韵味!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金灵圣母匍匐在地,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不敢抬头,等待着师尊的雷霆之怒,或是……最终的判决。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以为时间已经静止。
“哈哈……”
一声低沉的笑声响起。
紧接着,是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好!”
圣人的笑声,蕴含着无尽的喜悦与张狂,震得整座金鳌岛都在颤动,东海之上,万顷碧波随之欢腾,无数水族精怪匍匐朝拜,感受着那股发自源头的欣喜。
碧游宫内,那股压抑的圣威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洋洋的,如同春风拂面的浩荡生机。
“后继有人!我截教后继有人啊!”
通天教主自云床之上霍然起身,圣颜之上,满是无法掩饰的狂喜与激动。
他一步踏出,便已来到金灵圣母面前,亲手将她扶起。
“痴儿,此乃天佑我截教!何罪之有?!”
“快快起来!”
金灵圣母抬起头,看到的,是师尊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光彩,那是一种看到了无上瑰宝,看到了截教万世不朽希望的炽热光芒!
“师尊……”
“我截教三代弟子之中,竟有如此跟脚逆天的麒麟儿,此乃大兴之兆!大兴之兆啊!”
通天教主背负双手,在大殿中来回踱步,眉宇间的喜色几乎要溢出来。
一个敢于逆天博弈,为截教谋划生路的徒孙!
一个身在胎中,就能勘破量劫,自创功德法门的妖孽!
这等悟性,这等魄力,简直比他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什么未婚先孕,什么道心有碍,在这样一份天大的气运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他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金灵圣母。
“幽冥血海一行,危机四伏。你既有慈母之心,为师便不能让你与我那徒孙有任何闪失。”
话音未落,通天教主大手一挥。
嗡!嗡!
两道璀璨的神光自他袖中飞出,悬浮在金灵圣母面前。
一柄紫色小锤,通体布满玄奥的雷霆神纹,紫光流转之间,有细碎的电弧“噼啪”作响,仅仅是逸散出的一丝气息,就让周遭空间都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极品先天灵宝,紫电锤!
另一件,则是一面造型古朴的渔鼓。鼓面似蒙着一层混沌色的鱼皮,鼓身刻满了大道符文,它静静悬浮着,却仿佛能引动人的心跳与之共鸣,看久了,连元神都要被吸摄进去。
极品先天灵…宝,渔鼓!
“紫电锤蕴含先天庚金之锐与都天神雷之力,主杀伐,可破万法。”
“渔鼓可摄人心神,镇压气运。你此去幽冥,以此二宝护身,当可万无一失!”
圣人赐宝,这是何等的恩宠!
金灵圣母心神激荡,再次拜谢。
“弟子,谢师尊厚赐!”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渔鼓,目光落在了那柄紫电锤上。
感受着其中那狂暴而精纯的雷霆之力,一个念头在她心底油然而生。
吾儿虽根脚逆天,但终究尚在胎中,肉身未成。
这紫电锤的雷霆之力虽然霸道,但若能以我自身法力温养调和,再引入腹中,以其雷霆淬炼胎儿筋骨,岂不是能为他打下万劫不磨的无上道基?
这便是慈母之心。
一念及此,金灵圣母不再犹豫,将紫电锤托在掌心,法力运转,小心翼翼地将其包裹,而后缓缓收入腹中。
然而,异变陡生!
就在紫电锤进入她腹中世界的瞬间。
胎中的陆玄,神念“看”了过去。
一件截教重宝?
他的意识瞬间就解析了这件灵宝的本质。
内部由三万六千道后天采集的都天神雷法则禁制构成,排列组合,构成了这件灵宝的核心。
强大。
确实很强大。
但在陆玄的“眼中”,这种法则排列,却显得有些……粗糙。
与他之前在混沌珠中感悟,由三千大道法则交织而成的“混沌神雷”相比,简直就是凡铁与神金的区别。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陆玄的神魂本源中冒了出来。
有点弱。
要不……帮它一把?
几乎是本能,也带着一丝初掌力量的技痒。
陆玄心念一动。
一股仅仅是他之前感悟亿万分之一的“混沌神雷”道韵,自他的神魂本源中弥漫而出,瞬间冲入了紫电锤的核心!
那是一股怎样的力量?
霸道!绝伦!
仿佛是万雷之祖,法则之源!
紫电锤内部那三万六千道后天雷法禁制,在这股混沌道韵面前,连一丝反抗都做不到,如同冰雪遇骄阳,瞬间被强势地抹去、同化、分解!
紧接着,一道道更加古老、更加玄奥、更加强大的混沌雷纹,以一种超乎想象的完美结构,在紫电锤的本源核心处,重新烙印、生成!
整个过程,不过一刹那。
外界,金灵圣母正准备开始运转法力,炼化这件师尊所赐的重宝。
突然,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骇然地“看”到,自己腹中,那柄刚刚进入的紫电锤,竟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狂暴肆虐,宛如脱缰野马的紫色雷霆,此刻竟化作了一条条温顺无比的紫色小龙,亲昵地围绕着那个小小的胎儿盘旋、游弋。
而紫电锤本身散发出的威压,比之前强横了何止数倍!
那不再是单纯的雷霆之威,而是带上了一丝……开天辟地般的混沌气息!
它……它在我的肚子里,自己进化了?!
金灵圣母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地尝试用神念去沟通、操控这件法宝。
然而,紫电锤只是轻轻震动了一下,传递回一股懵懂而亲昵的意念,但这股亲昵,对象却不是她这个名义上的主人。
而是她的儿子,陆玄。
它对陆玄的亲和度,竟然比对她这个娘亲还要高出千百倍!
金灵圣母心中,那点原本想要淬炼胎儿,保护弱小儿子的慈母心态,瞬间崩塌得稀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着一个绝世怪物般的震撼、狂喜,以及一丝哭笑不得的荒谬感。
这……这还没出世呢,就嫌弃圣人赐下的极品先天灵宝太弱,还顺手给改造了?
这要是出世了,那还得了?
怕不是要把师祖的道场都给捅个窟窿!
不行!
这个秘密,这个惊世骇俗的小怪物,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金灵圣母心中发狠,哪怕拼上性命,她也必须守护好自己这个……过于逆天的亲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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