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辟谷丹的队伍像条被踩了尾巴的蛇,在青岚宗外门的晒谷场边缘扭来扭去。夕阳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少年们大多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脸上带着刚入门的生涩,眼神里却藏着对“仙途”的热望——除了杨洋。
他缩在队伍末尾,后背抵着晒谷场边缘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树干粗糙的纹路硌得后背有点痒,却比工地上那硬邦邦的水泥地舒服多了。刚穿越过来这两天,他总觉得像是在做梦,直到此刻闻着空气中混着的草木腥气和少年们身上的汗味,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在那个每天被工头催命、扛着钢筋爬脚手架的世界了。
“快点快点!磨磨蹭蹭的,想饿着肚子过夜吗?”
队伍前方传来管事尖利的呵斥声,带着几分不耐烦。负责发辟谷丹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修士,指尖夹着个灰扑扑的陶罐,每喊一个名字,就从罐里倒出一粒鸽子蛋大小的丹丸,丢进弟子递过来的木盘里。那丹丸呈土黄色,表面坑坑洼洼,看着还不如老家集市上卖的糖球精致,可周围的少年们个个伸长了脖子,眼里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
杨洋咂咂嘴,心里有点不以为然。上辈子在工地,他最盼的是开饭时那一大勺回锅肉,肥瘦相间,拌着米饭能扒三大碗。这破丹丸说是能顶三天饭食,可连点油星子都没有,吃着能有滋味?
正琢磨着,队伍突然往前一涌,像是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杨洋没站稳,往前踉跄了两步,后背差点撞上前边那个高个子少年。他刚想嘟囔两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木柴断裂的脆响。
“妈的,谁踩我脚了?!”
“是你先撞我的!”
“手里的木杖都拿不稳,还想修仙?”
吵骂声中,一道黑影带着风声从斜后方飞了过来。杨洋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东西是根胳膊粗的木杖,看轨迹,竟是直冲着自己后脑勺来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上辈子在工地见多了高空坠物,条件反射地想缩脖子、往旁边躲。可奇怪的是,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似的,脖子僵着转不动,腿也像灌了铅——不是吓的,而是一种莫名的滞涩感,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按住了他的四肢,不让他做出任何主动规避的动作。
“完了!”
这是杨洋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后脑勺挨这么一下,就算不死也得脑震荡,刚穿越就要二次投胎?他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等着那阵剧痛传来。
可预想中的重击迟迟没到。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极轻微的拉扯感,像是有人用细线在他后领上轻轻拽了一把。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半寸,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却恰好让那根呼啸而来的木杖擦着他的肩膀飞了过去。
“啪嚓!”
木杖重重砸在前面的石碾子上,断成了两截,木屑溅了旁边一个少年满脸。那少年“哎哟”一声跳开,转头怒视后方:“谁他妈乱扔东西?!”
杨洋这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粗布衣。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光滑一片,连点红印都没有。可刚才那瞬间的拉扯感太真实了,绝不是错觉。
“邪门了……”他喃喃自语,视线扫过人群。刚才吵架的是两个少年,一个手里还攥着半截木杖,另一个正捂着胳膊瞪他,两人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显然也没想到木杖会飞出去,更没想到会差点砸到人。
“看什么看?”那个捂胳膊的少年见杨洋盯着自己,梗着脖子喊道,“又不是我扔的!是他自己没拿稳!”
攥着断杖的少年也梗着脖子回怼:“明明是你推我才掉的!”
两人又吵了起来,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没人再关注杨洋这个“差点被砸中的幸运儿”。杨洋却没心思看他们吵架,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一幕——那股突然出现的拉扯力,那恰到好处的半寸位移,像极了……像极了游戏里角色触发了“自动闪避”技能。
难道那所谓的“被动规避低级危险”天赋,是真的?
他心脏“咚咚”跳了起来,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上辈子在工地,他最羡慕的就是那些“运气好”的人——比如吊塔下掉东西,别人都得抱头鼠窜,总有那么个人恰好走开买水;比如脚手架松动,别人踩上去就得崴脚,总有那么个人刚好换了个位置。那时候他总觉得是自己命贱,好运从不沾边,没想到这辈子刚开局,就自带了“好运”光环?
“杨洋!”
前方传来山羊胡管事的喊声,终于轮到他了。杨洋定了定神,快步走过去,学着前面人的样子,伸出手里那个缺了个角的木盘。
管事瞥了他一眼,没多问,从陶罐里倒出一粒辟谷丹丢进盘里。土黄色的丹丸落在木盘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一股淡淡的草木腥味飘了过来。
“拿着赶紧走,别挡着后面的人。”管事挥挥手,像是赶苍蝇。
杨洋拿起丹丸,入手微凉,表面有点磨砂感,捏起来倒挺结实。他没立刻吃,攥在手里转身离开,心里还在回味刚才那股“被动闪避”的力量。他突然想起穿越过来时,脑子里闪过的那个念头——“只要处于灵气环境,躺着不动也能缓慢吸收灵气,且能自动规避低级危险”。
前半句他还没验证,后半句……好像已经实打实地体验到了。
那“灵气”又是什么?
他边走边琢磨,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青岚宗外门建在山脚下,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空气里确实比上辈子待的城市清新得多,深吸一口气,能闻到草木和泥土的味道,甚至……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不是风吹过的那种凉,而是更细微、更柔和的感觉,像无数根细针,轻轻扎在皮肤上,又带着点钻进毛孔的酥麻。尤其是刚才靠在老槐树下的时候,这种感觉好像更明显些。
杨洋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是晒谷场边缘的一堵断墙,墙根下长满了青苔,阳光被墙头的杂草挡住,刚好形成一片阴凉。他挨着墙根坐下,把辟谷丹放在手边,然后闭上眼睛,试着不去想任何事情,只是专注地感受身体周围的变化。
一开始没什么特别的,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远处弟子们的说笑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但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那种“凉意”又出现了。
这次比刚才更清晰。它们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有的来自头顶的天空,有的来自脚下的泥土,更多的是来自周围的树林,像一群好奇的小虫子,慢慢悠悠地靠近,然后试探着往他的皮肤里钻。
钻进皮肤后,那“凉意”就变成了一股极其微弱的暖流,顺着血管慢慢游走。流到手腕时,他能感觉到脉搏轻轻跳了一下;流到太阳穴时,刚才因为紧张而发紧的头皮,竟然慢慢放松了下来。
杨洋猛地睁开眼,眼里满是震惊。
这不是幻觉!
真的有东西在往他身体里钻!而且这些东西钻进身体后,竟然让他觉得很舒服,很放松——就像是累了一天,泡在热水里的那种感觉,但比那更轻柔,更透彻。
“灵气……这就是灵气?”他喃喃自语,握紧了拳头。
上辈子,他是工地上最不起眼的一个“牛马”。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扛钢筋、搬水泥、爬脚手架,一天干十几个小时,累得回到工棚倒头就睡,醒来继续重复同样的日子。他不敢偷懒,因为工头的鞭子随时会落下;他不敢生病,因为医药费能掏空他几个月的积蓄;他甚至不敢想“休息”两个字,因为一停下来,下个月的房租和母亲的药钱就没了着落。
他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转了十几年,最后在三十多度的高温下,被那袋压垮了他的混凝土送进了坟墓。
临死前,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太累了,好想睡个安稳觉,好想……什么都不做,就那么躺着。
没想到,老天爷还真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而且,这个机会竟然如此“贴心”——别人修仙要打坐、要苦修、要拼命争夺资源,他却只要躺着不动,就能自动吸收灵气;别人要时刻提防危险,他却能自动规避……这不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躺平”仙途吗?
杨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不再是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嵌着水泥灰的样子,而是属于一个十六七岁少年的手,虽然瘦弱,却干净,有活力。
他又摸了摸胸口,那里跳动着一颗年轻的心脏,充满了力量。
“这辈子,”他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辟谷丹塞进嘴里。丹丸入口即化,一股淡淡的苦涩味在舌尖弥漫开来,随即化作一股暖流滑进胃里,刚才还隐隐作祟的饥饿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洋靠在断墙上,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他不再刻意去感受灵气,只是单纯地放松身体,任由那丝丝缕缕的“凉意”自动往身体里钻。
阳光透过墙头的杂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带着青草的气息。远处传来管事的呵斥声和弟子们的喧闹声,但这些都像是隔着一层纱,模糊而遥远。
杨洋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上辈子当够了牛马,这辈子,谁爱卷谁卷去。
他杨洋,就想试试——躺着修到天荒地老,到底行不行。
至于那些所谓的仙途、大道、长生……管他呢。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在这断墙根下,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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