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龙德殿内，熏香袅袅，静谧安逸。
帝辛半倚在柔软的兽皮软榻上，姿态慵懒，眼神却带着一丝计算后的惬意。
一个月了。
黑鸦山的工程正如火如荼。
为了确保这个“亡国工程”能够烂得彻彻底底，烂得惊天动地，他特意下了三道死命令。
不许停工！
不许省钱！
不许克扣！所有民夫，每日必须见肉！
“只要钱花得够快，国库空虚就指日可待。民怨一起来，朕这暴君的名头，可就坐得更稳了。”
他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顺势张开嘴，接住身边宫女递来的一颗剥好的葡萄。
冰凉甜美的汁水在口中爆开。
这宫女是前几日刚从宫外选入的，名唤苏妲己，眉眼间尚有几分青涩，但已初具倾城之姿。
不过，此刻的帝辛对美色毫无兴趣。
他满脑子都是自己那宏伟的败国计划。
然而，就在这份宁静即将化为安眠的甜美前奏时，殿外，一阵急促到变了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撕裂了空气。
那声音，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在奔逃，又夹杂着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
“大王！大王！”
声音未落，人已入院。
“祥瑞！天降祥瑞啊！”
费仲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难以抑制的狂喜。
帝辛眼皮一跳，缓缓抬起头。
只见费仲跌跌撞撞地冲进大殿，发冠歪斜，官袍上满是尘土，甚至一只朝靴都跑丢了，只着一只白袜，在光洁的地面上留下一个脏兮兮的脚印。
他那张平日里还算整洁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黑灰，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一股不祥的预感，毫无征兆地攥住了帝辛的心脏。
“慌什么？”
帝辛眉头紧锁，强压下心头那丝异样，声音沉了下去。
“成何体统！”
“孤王让你监工挖山，你不在工地上盯着，跑回来做什么？”
他顿了顿，心中涌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难道是……钱不够花了？”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不！不是钱的事！”
费仲“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坚硬的石板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双手高高举起，掌心托着一块黑乎乎、脏兮兮的东西，那姿态，仿佛是在向神明献上最珍贵的祭品。
他满脸的煤灰都无法掩盖那股狂热到扭曲的喜悦。
“大王！您……您真是圣王转世，神机妙算啊！”
“臣……臣挖到宝贝了！”
帝辛的目光落在那块黑色的东西上。
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那是一块石头。
一块再普通不过，甚至比寻常石头更丑陋的，黑色的石头。
“费仲。”
帝辛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是不是在黑鸦山被石头砸了脑袋？一块破石头，就是你说的祥瑞？”
“大王！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啊！”
费仲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仿佛手里捧着的不是石头，而是整个大商的未来。
“臣遵照您的旨意，不计成本，日夜赶工，拼了命地往山里挖！起初，所有人都怨声载道，私下里都说……都说这是劳民伤财之举。”
他飞快地瞥了帝辛一眼，又赶紧低下头。
“可是！就在刚才！就在刚才一个时辰前！当工匠们挖进山腹不到百米的地方，就挖出了这种黑石头！”
费仲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干裂的嘴唇蠕动着，试图组织出最华丽的语言。
“起初谁也没当回事，只当是普通的山岩。直到一个民夫收工时，不小心将手中的火把掉在了一堆碎石上……”
“大王，您猜怎么着？”
费仲猛地抬起头，双眼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那石头，它烧起来了！”
“没有浓烟，没有噼啪声，就是那么安静地烧了起来！火光是青蓝色的，那股热浪，隔着十几步远都烤得人脸疼！比我们用的上好木炭，热力要高出百倍不止啊！”
“什么？”
帝辛猛地从软榻上坐直了身体。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死死地，死死地盯着费仲手中那块平平无奇的黑石头。
作为一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他怎么可能认不出这东西？
那独特的质感，那断裂面的光泽……
这他妈是煤！
是工业革命的血液，是足以将一个文明从农耕时代拉进蒸汽时代的战略资源！
费仲完全没有察觉到帝辛的失态，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顿悟”和狂热之中，滔滔不绝地进行着他那堪称“迪化”的分析。
“大王！臣已经派人查探过了！那整座黑鸦山，内里，全是这种黑石头！挖开表层的岩土，下面就是一望无际的黑色宝藏！”
“这哪里是一座荒山，这分明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火石山’啊！”
“大王！如今凛冬将至，朝歌城内木炭价格飞涨，每年都有百姓冻死于寒夜。有了这‘火石’，何愁百姓无炭取暖！有了这‘火石’，我大商的工匠便可日夜炼铁！”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整个大殿都在回响着他的狂热。
“此石火力极猛，远胜木炭，若用它来锻造兵器，我大商的军械必将锋利数倍！北海的叛逆，东夷的蛮族，又何足挂齿！”
说到最后，费仲重重地将额头磕在地面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与泪水。
“臣……臣终于明白了！臣终于明白大王的苦心了！”
“您宁愿背负天下人‘劳民伤财’的骂名，也要一意孤行地挖开这座山，原来……原来是您早就用您的‘圣眼’，看穿了这山中藏有如此神物！”
“您不是为了自己看夕阳，您是为了天下苍生能度过寒冬！您是为了大商的社稷能够万古长青，才在为我大商铸造根基啊！”
“大王……圣明！”
帝辛彻底瘫软回软榻上。
他目光呆滞，眼神涣散，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完了。
全完了。
他千算万算，算计人心，算计国库，算计天下大势，却唯独没有算到，这该死的洪荒世界，地质结构竟然他妈的这么实在！
随便在地图上指的一座鸟不拉屎的荒山，竟然是一整个大型优质煤矿？
这上哪说理去？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脑海中，那个熟悉的、冰冷的、此刻却令人绝望的提示音，如期而至。
【叮！检测到宿主发现并主导开采新型战略资源“煤”。】
【经系统判定：此举极大推动了人族文明进程，有效解决了能源短缺问题，为冶炼技术革新提供了基础。人族气运因此大幅提升！】
【签到任务“改善基础建设”已完成！综合评价：SSS级（神迹）。】
【任务奖励【人皇观气术·大成】已发放。】
【检测到宿主获得海量人族气运加持，境界突破……】
【恭喜宿主，晋升为天仙境！】
轰——！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浩瀚的力量，凭空涌入帝辛的四肢百骸。
他的双眼陡然感到一阵火烧般的刺痛，仿佛有两轮太阳在他的眼眶中炸开。
刺痛过后，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帝辛下意识地再次睁眼。
眼前的世界，彻底变了。
他清晰地看到，跪在地上的费仲头顶，那原本灰暗驳杂，代表着一个谄媚小人气运的丝线，此刻竟然顽强地泛起了一丝明亮的红光！
他再抬头，视线穿透了龙德殿的穹顶。
朝歌城上空，那条代表着大商国运的庞然金龙，此刻正兴奋地在云层之中翻腾咆哮，巨大的龙首转向他的方向，发出了阵阵欢愉到极点的龙吟。
那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嗷呜——（大王牛逼！）”
噗。
帝辛捂住了胸口，他感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
“滚……”
他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连多看费仲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费仲，你给孤王滚出去……孤王想静静。”
费仲闻言，身体一震，看向帝辛的眼神，崇拜之情几乎要溢出来。
看！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淡然！
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却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这便是真正的圣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是！臣遵旨！”
费仲再度重重磕头，然后爬起身，带着满腔的激动与崇敬，转身安排开采“火石山”的宏图大业去了。
“臣定不负大王厚望！必让大王圣名，万古流芳！”
费仲退下了。
帝辛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系统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又精准地补上了最后一刀。
【叮！温馨提示：根据前线最新战报，闻太师在北海战场原本已陷入僵局。】
【但因宿主此前推行“废币放粮”政策，导致朝歌大量奸商豪强为挽回损失、将功赎罪，主动向北海大军捐赠了海量钱粮物资，以求获得宽恕和“良好表现”。】
【北海大军后勤补给瞬间溢出，士气大振。】
【预计三日内，闻太师即可取得北海大捷。】
帝辛：“……”
他缓缓闭上眼睛。
累了。
毁灭吧。
这破系统，这破大臣，还有这该死的、好到逆天的运气……
全都在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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