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谢府上下已经忙碌起来。
廊下的灯笼晃动着,仆人和丫鬟们来回穿梭,到处都挂上了红绸,鼓乐手也已经就位,准备着新妇拜祠堂的仪式。
但这热闹之下,气氛却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春桃捧着那件大红绣金的百蝶裙,站在铜镜前,指尖都在发抖,声音带着哭腔:“小姐……该穿这个了。”
沈烬火坐在妆台前,镜子里的脸白得吓人。
她眼底有些发青,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没有动,也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手,从贴身的香囊里拿出一枚铜牌,指尖轻轻抚摸着上面残缺的龙纹。
昨晚,谢长庚靠在枕上,他那清醒又锐利的目光,沈烬火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想活命,就带着这个去……别穿红裙,穿白色的。”
这不是商量,是警告。
沈烬火不信鬼神,也不信命,但她信一个能把杀心藏二十年的男人说的话。
她更相信,从自己穿越过来、觉醒系统的那一刻起,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去箱子里,把我那件简单的素白细布裙拿来。”她终于开口,声音很平静,完全不像一个即将走进死局的人,“再把那支银丝缠枝簪给我。”
“小姐!”春桃差点就跪下了,“这、这不合规矩啊!新媳妇不穿红色的吉服,反而穿一身白,这是在咒夫家断子绝孙啊!他们……他们会杀了你的!”
沈烬火转过头,安静的看着她。
就那一眼,春桃立刻闭上了嘴。
“你说得对,”沈烬火轻声说,“我不合规矩。但你要明白,要是我今天合了他们的规矩,明天就没人给我收尸了。”
说完,她站起来解开发髻,一头黑发披散在肩上。
镜子里的她眼神变了,没了之前的怯懦,多了几分冷意。
她今天来,就是为了破局。
林氏想借谢家的手弄死她,赵氏巴不得她犯错好当场发难,而那些族老们早就选好了队,就等着她走错一步,立刻将她拉下马。
可她偏不走他们安排好的路。
素白的细布裙很快就换好了,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只用一支银丝缠枝簪束起头发,整个人显得十分清冷。
她没涂胭脂,没戴首饰,连手腕上的玉镯也摘了。
当她踏进祠堂门口时,整个谢家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原本还在低声议论的亲戚们都闭上了嘴,目光齐刷刷的钉在她身上。
地上铺着红毯,周围的人都穿着华丽的衣服,只有她一身素白,在一群人中间格外显眼,像是来奔丧的。
赵氏站在主位旁边,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里的佛珠被捏得咯吱作响。
“好个不懂规矩的庶女!”她冷笑着开口,话语尖锐,“你沈家是商人出身,也不至于连这点脸面都不要了吧?难道以为进了我们谢家的门,就能破坏百年的祖宗规矩?”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有人摇头,有人讥笑,还有几个年纪大的老头皱着眉说:“这个女人用心不良,怕是个祸害。”
沈烬火却像没听见一样。
她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慢慢走上前,双膝跪地,双手捧起香炉,动作十分恭敬。
青烟升起,遮住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
“回夫人,”她的声音清亮,盖过了满堂的嘈杂,“我出身低微,知道自己福分浅,不敢用大红的吉服来玷污列祖列宗的灵位。而且我听说长庚公子病得不轻,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心里着急,吃不下也睡不着。今天特意穿这一身素衣来认罪,真心为他祈福,只希望列祖列宗可怜,能给我的夫君一条活路。”
话音一落,全场都安静了。
有的人冷笑还没收回去,但更多的人都微微点了点头。
孝心这个理由,谁也挑不出错。
尤其是在这个讲究孝道的徽州商帮里,一个女人愿意为了生病的丈夫放低身段、挨人非议,已经算是很有节操了。
就连那几个本来态度很强硬的族老,眼神也缓和了一些。
柳管家一直站在偏殿门口看着,这时忽然上前一步,弯腰对赵氏低声说:“夫人,老太君灵前的供果昨天晚上不知怎么的坏掉了,需要重新准备。”
这句话让现场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全场一片死寂。
老太君是谢长庚的亲生母亲,虽然去世很多年了,但因为名声好,灵位单独设在正堂的东边,每天都有人供奉新鲜的瓜果祭品,从来没出过问题。
现在居然说供果一夜之间全发霉了,还发出了怪味?
沈烬火鼻子动了动,已经闻到了一丝很淡的苦杏仁味——那是剧毒的味道。
【叮——检测到微量氰化物残留,来源为表面涂抹的福寿膏,伪装成增香蜜汁。】
【提示:该毒素可通过皮肤接触或吸入致人昏迷甚至死亡,作用迅速,难以察觉。】
系统提示弹出来的瞬间,她后背一凉。
这是一场谋杀。
有人想在祖宗灵前动手,目标可能是来祭祀的人,也可能……就是即将靠近供桌的她自己。
她猛地抬头,正好对上柳管家的目光。
那一瞬间,时间好像停住了。
老管家的眼神很深,看不出是在提醒她,还是在试探她。
但他偏偏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时机精准得像是专门为了让她接招。
赵氏的脸色变来变去,盯着沈烬火看了半天,忽然冷笑一声,声音一下子拔高,响遍了整个祠堂:
“既然供品出了问题,你这个新媳妇又说自己是真心侍奉夫君,那就由你亲手重新准备三牲五果,来证明你的清白!”
沈烬火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但还是慢慢应了下来:“谨遵夫人命令。”
她的声音清冷,在这死寂的祠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起身时,白色的裙摆拂过红毯,对比鲜明,十分刺眼。
众人火辣辣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背上,可她脚步没乱,一步步稳稳的走向厨房。
风从回廊吹过,把灯笼吹得噼啪响。
就在她转过一个月亮门的瞬间,袖口动了动,指尖悄悄伸进发间——那支银丝缠枝簪被她无声的抽了出来,藏在手心里。
系统提示几乎同时出现:
【检测到古法解毒银材质,含微量硒、硫复合结晶,具备短时中和植物性毒素能力】
【建议使用方式:浸水激活,持续时间约两刻钟】
她眼神微微一闪。
昨晚翻找首饰盒的时候,她只当这簪子是个旧东西,因为分量比较重才多看了两眼。
现在想来,这分明是谢长庚亲手给她留的一条活路。
那个靠在枕上咳血的男人,眼神却十分锐利,他说“若想活”,并不是吓唬她,而是早就料到了今天的局面。
厨房里灯光昏黄,祭祀用的肉已经备好,果盘还是空的。
仆妇们都退到了门外,只留下她一个人。
沈烬火不动声色的舀了清水倒进铜盆,把银簪慢慢放了进去。
水面上出现一圈很淡的青色光晕,很快就消失了。
她低头看着,心里默默算着时间,然后才把梨、枣、桃、李这些果子一个个洗干净,放在冰块上晾干表面的水汽。
她的动作很流畅,没有半点停顿。
她甚至还特意在一枚蜜饯上轻轻按了个指印,表示这是她亲手办的。
一切都准备好后,她才端着盘子走了出去。
供品重新摆好,香也再次点燃。
祠堂里气氛诡异,人人都屏住呼吸,像在等待审判。
沈烬火按照规矩跪拜,磕了三个头,脊背挺得笔直。
在缭绕的青烟里,她眼角余光扫过供桌——那盘新换的蜜饯旁边,竟然留着半个牙印。
她心里一紧,但脸上没表现出来。
下一秒,一声闷响突然响起!
“啊——”赵氏身边的一个婢女突然惨叫起来,双手猛抓自己的喉咙,眼睛瞪得老大,一头栽倒在地,口吐白沫,四肢不停抽搐。
一股腥苦的味道立刻散开,正是之前那股隐秘的杏仁毒味。
“有毒!”有人惊叫道。
“是冲着新媳妇来的!她刚碰过供果!”
“天杀的,这是要在祖宗祠堂里见血啊!”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脚步声嘈杂。
赵氏踉跄着后退,脸色煞白,指着沈烬火的手不停发抖:“你……你竟敢……”
沈烬火慢慢抬起眼,目光却没有看她,而是冷冷的钉在了那盘蜜饯边缘的咬痕上。
——那个婢女偷吃的时候,她看见了。
可她没有拦。
因为她知道,毒不在她洗过的果子上,而在赵氏自己带来的那一小碟特制蜜饯上。
真正的杀机,是借着供品腐坏这件事来发挥,好将她推入死地。
只要她一碰那毒物,就算没受伤,也会被当场以秽犯宗庙的罪名抓起来。
但她破局了。
银簪泡过的水,不仅洗干净了果实,还悄悄吸附了空气里飘散的毒素。
系统虽然没明说,但她已经感觉到了那一瞬间的能量波动——那是高于入门级别的被动防御被触发了。
现在,中毒的是赵氏的人。
死的是她的手下。
而她,仍然是那个诚心侍夫、涤罪祈福的冲喜新娘。
在骚动的人群中,一个身影悄悄靠近。
柳管家低着头,用极轻的声音说:“少夫人今天做的事,老爷……会知道的。”
沈烬火垂下眼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把银簪重新插回头上。
簪子凉凉的金属贴着她的皮肤,让她心里有了底。
就在她准备退下的时候,眼角忽然扫到祠堂房梁的高处——一道极细的红线悬在暗影里,上面系着半张褪了色的黄符,符纸的角落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中间一个“镇”字已经模糊不清。
她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系统提示:检测到守陵人专用标记物——北斗引魂线,用于标识已知危险区域或监视目标场所】
那一刻,她瞬间明白了许多事。
谢长庚根本没有病入膏肓。
他是蛰伏等待机会的猎人,这谢府就是他的战场。
她低下头,用袖子掩住唇边一抹极淡的冷笑。
很好。
既然你们都想看我死——
那我还不如活得让所有人都害怕。
回房间的路上,她走路的姿势和往常一样,只有一片青灰色的瓷片安静的躺在她的袖子里,边缘还有火烧过的焦黑痕迹,那是她从供果盘底下无意中刮下来的。
此刻它贴着她的脉搏,上面隐藏着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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