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我审的不是人，是你们的命
周遭阴风卷过，将那执事尸身上尚未散尽的温热一丝丝抽走，只余下死寂的冰冷。
凌霄单手拖着尸体的脚踝，如拖一条死狗，悄无声息地没入一处废弃的囚室深处。
这里是第五层血狱的死角，连巡逻的狱卒都懒得投来一瞥。
将尸身丢在地上，凌霄双目微阖，心神沉入识海。
“天罚之眼，溯其罪源！”
刹那间，他眼前那具僵硬的尸体仿佛化作了一团灰雾，无数残存的记忆碎片如萤火般升腾而起。
凌霄的意念如一根无形的丝线，精准地攫取了其中最清晰、最怨毒的一缕。
画面陡然一变！
他仿佛附身于那执事之身，置于一间不见天日的地下密室。
墙壁并非石砌，而是用某种骨殖混合着黑泥筑成，上面刻满了扭曲蠕动的血色符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气。
密室中央，悬着一面一人高的古旧铜镜，镜面殷红如血，似有活物在其中缓缓流动。
镜前，跪着数道黑影，皆身着刑堂服饰，正以一种诡异的韵律叩首，口中齐声低诵，其音如蚊蝇嗡鸣，直钻脑髓：
“无生无灭，轮回始启……”
凌霄的“视线”穿过众人，望向那面血色铜镜。
镜影深处，景象骇人，只见无数残肢断臂堆积成山，而在那尸山之顶，一个枯瘦的人影盘膝而坐，正是本该三年前就已化为飞灰的莫问机！
此刻的他，头顶之上，正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的绿色光核，如一颗邪异的心脏，正“砰、砰”地跳动着。
【叮！
检测到集体邪祭行为，罪恶滔天。
累计‘罪恶化身’+3，奖励天道功德+15。】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凌霄却心如止水，缓缓从那可怖的记忆中退了出来。
他睁开眼，眸中寒芒一闪而逝。
无生门，好一个无生门，竟已将刑堂腐蚀到了这般地步。
他并未急于上报。
此刻去寻那刑堂主官，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心思电转，一个将计就计的念头已然成型。
只见他指尖真元流转，在那执事尸身的几处大穴上轻轻一点，一股阴寒之气透体而入，瞬间便催发了其体内残留的蛊毒。
不过片刻，那执事的皮肤便浮现出大片尸斑，嘴角更有黑血混着细小的肉红色蛊虫溢出，死状与被尸蛊反噬别无二致。
做完这一切，凌霄将尸身拖出，不偏不倚地弃置在一条巡逻队的必经之路上，而后身形一闪，再度隐入黑暗。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一队手持火把的狱卒行至此处，当先一人见到地上惨状，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高声呼喝。
很快，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刑堂副统领秦岳带着一队亲信疾步赶来。
秦岳此人，年约四十，面容刚毅，一双虎目不怒自威。
他蹲下身，只瞧了一眼，脸色便已铁青如钢。
“是尸蛊！莫问机的尸蛊！他的人竟敢在我的地盘上如此放肆！”
就在此时，凌霄仿佛刚从旁边的甬道巡视过来，一脸“恰巧”路过的模样，缓步上前，微微躬身道：“秦统领。”
他目光落在尸身上，眉头微皱，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统领，昨夜子时，有人动了廊灯下的那包香。小的瞧着，那似乎是他们传递消息的暗号。”
秦岳霍然转头，一双锐利的眸子如鹰隼般盯住了凌霄：“此事，你如何得知？”
凌霄神色不变，语气淡然：“因为我知道，真正的‘避尸香’，绝不该放在那等阴气汇聚的阵眼之处。那只会让尸变的邪物更加凶残。”
一句话，七分真，三分假。
既点明了问题，又为自己如何知晓此事寻了个由头。
秦岳死死地盯着他，眼中疑虑与杀机交替闪过。
他虽不知凌霄底细，却也明白，这番话绝非一个普通杂役所能说出。
眼前这具刑堂执事的尸体，便是最好的佐证。
良久，秦岳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那股子杀气尽数敛入体内。
他没再追问凌霄，而是对着身后亲信断然下令：“封锁第五层！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将刑堂近一月的名册与当值记录全部取来，本统领要亲自过目！”
一场清洗的风暴，已在暗中酝酿。
凌霄则趁着这片混乱，悄然抽身，径直返回了血狱入口。
他寻了一根镇压着上古大妖残魂的封印石柱，盘膝坐下。
此地怨气冲天，于旁人是催命的毒药，于修炼了《九幽镇狱诀》的他而言，却是大补之物。
随着功法运转，丝丝缕缕的黑色怨气被他吸入体内，炼化为最精纯的九幽真元。
就在他识海中的真元奔腾流转，冲刷着经脉之时，那枚“天罚之眼”忽然光芒大盛，一股玄奥难明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
【叮！
宿主镇压邪祟，勘破阴谋，功德加身，‘天罚之眼·溯罪’获得进化！】
【进化效果：不再局限于七日回溯，可锁定特定目标的‘罪业印记’，追溯其过往关键罪行画面！】
凌霄心头一震，当即尝试着将神念集中，锁定那股萦绕在天牢深处、属于莫问机的阴邪气息。
“溯其罪业，追其本源！”
嗡——！
眼前的景象再度扭曲，这一次，不再是灰败的记忆碎片，而是直接被拉入了一段鲜活的过往！
烈焰熊熊，焚魂台上，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在火中凄厉惨叫。
台下，无数京中显贵与修士正冷眼旁观。
这正是三年前，行刑处死莫问机的场景。
凌霄的视角，此刻竟如同神明俯瞰。
他的目光穿透火焰，清晰地看到，就在莫问机被烧成焦炭的前一瞬，负责最后“净秽”的老瞎婆，那只枯槁的手看似是刺向犯人头颅，以确保其魂飞魄散，实则……她的指尖，却以一种极为隐秘的角度，精准地戳中了焦尸的左臂衣袖之内！
那里，一枚米粒大小，通体碧绿的蛊虫应指而碎，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生机，顺着地脉，遁入了天牢更深之处。
而焚魂台上的，不过是一具被种下了“替身蛊”的死囚！
画面消散，凌霄猛然睁开双眼，额角已渗出冷汗，心中却是豁然开朗！
好一个金蝉脱壳！好一个瞒天过海！
莫问机根本就没死！他竟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被调了包！
那老瞎婆，她根本不是莫问机的帮凶，她毁掉的，是那枚能让当权者追踪到真身的替身蛊！
她在用这种方式，斩断线索，配合着另一场更大的布局！
凌霄的脑中飞速运转，那盏作为信标的廊灯，传递消息的蛊虫，被调换的骨灰……一条完整的线索链瞬间串联起来。
他当即起身，寻来笔墨，在一张破旧的羊皮纸上飞速绘制。
三点一线，信标，蛊虫，骨灰，最终都指向一个结论——莫问机正以死囚的精魄魂魄为食，喂养他那邪异的“万毒归元体”。
一旦吸纳百具尸傀的精华，他便能借助天牢地底汇聚的庞大阴煞之气，强行重塑肉身，破关而出！
第四日，深夜，子时。
停尸窟的方向，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浓郁的邪气，冲天而起。
凌霄早已潜伏在附近一处通风道内，收敛全身气息，如一块冰冷的岩石。
他透过石缝望去，只见停尸窟深处，一座新掘开的血池内，绿色的毒液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莫问机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正指挥着十余具通体泛着金属光泽的高级尸傀，将三具刚死不久的囚犯尸体，投入了绿液池中。
“啊——！”
刹那间，池水剧烈沸腾，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自液面上浮现，发出无声的哀嚎，随即又被绿液吞噬。
【叮！
检测到大规模亵渎灵魂、炼制尸傀行为，功德+30。
是否开启‘天道轮盘’抽奖？】
凌霄心中古井无波，直接选择了否。
他在等。
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等对方将整个阵法彻底激活，再无退路的那一刻。
果不其然，在吸收了三具尸体的精魄后，莫问机头顶那颗绿色光核光芒大盛，几乎照亮了半个停尸窟。
他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高举双臂，仰天长啸：“三载筹谋，百年苦修，今日终得圆满！地脉阴煞，听我号令，为我重铸仙身！”
轰隆！
整个第五层都为之剧烈一震，地底深处，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阴气如狂龙出海，被大阵引动，直奔莫问机而去！
就是现在！
凌霄猛然自暗处掷出一物，那是一张早已备好的符箓，上面沾满了千年寒蟾的舌粉。
符纸在空中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不偏不倚，精准地落入那血池阵眼的核心！
符纸遇上至浓的蛊毒邪气，轰然爆开！
“滋啦——！”
一股极寒的白霜以血池为中心，如涟漪般席卷全场！
那些正要护主的尸傀动作骤然一滞，身上结起一层厚厚的冰晶。
牵引而来的地脉阴气亦为之一顿。
大阵，破了！
莫问机引气灌体的过程被强行打断，真元逆冲，当即喷出一口逆血，他猛然转身，双目赤红地盯着黑暗中的不速之客，怒吼道：“是谁？！竟敢毁我大道！”
一道身影缓缓自黑暗中踏出，手中拘魂铁链在地上拖出“哗啦”的轻响，来人正是凌霄。
他一步踏出，拘魂链如毒龙出洞，横扫而出，“噬魂震颤”之力接连引爆，三具离他最近的高级尸傀体内核心应声碎裂，轰然倒地。
“你的道？”凌霄看着暴怒的莫问机，眼神冷得像万载玄冰，“不过是披着复仇外衣的疯魔行径罢了。”
话音未落，他眼中金光一闪，已然催动了进化后的“溯罪之眼”。
自那执事死后，到此刻大阵发动，莫问机过去十日内的一举一动，所有炼尸祭魂的罪证，尽数被他强行刻录成了一道光影。
凌霄缓缓举起一枚空白的玉简，那道光影瞬间没入其中，玉简上顿时流光溢彩。
他迎着莫问机那要吃人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些，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好好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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