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陈锋才慢悠悠地第一次踏进了红星轧钢厂的大门。
他没穿工装，就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衬衫黑裤子，跟周围那些穿着蓝色工服、行色匆匆的工人们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门卫大爷早就得了杨厂长的吩咐，一见陈锋，立马点头哈腰地放行，那态度比见了车间主任还恭敬。
技术科在办公楼的三楼，是个独立的区域。
陈锋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激烈的争吵声，还夹杂着几句生硬的俄语。
他推门进去，一股子机油味和焦躁的空气扑面而来。
只见十几平米的办公室里，挤满了人。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员围着一张巨大的图纸，争得面红耳赤。一个金发碧眼的苏联专家，正拿着个放大镜，对着一个拆卸下来的零件不住地摇头。
办公室正中央，一个四十多岁、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人，正急得团团转，他就是技术科的科长李爱国。
“不行啊！还是不行！温度一升高，轴承的偏差就超过了零点零一毫米，完全达不到精度要求！”
“是不是材料有问题？这批特种钢是新到的……”
“不可能！材料都检测过了，完全符合标准！”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李爱国一抬头，看见了门口的陈锋，愣了一下，随即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知道陈锋，杨厂长亲自打过招呼的“特聘顾问”。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靠着治好了厂长孙子的病，走了后门进来的“关系户”。李爱国是个技术狂人，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歪门邪道”上位的人。
这台坐标镗床停一天，厂里的损失就是个天文数字，上头的压力跟山一样压下来。这节骨眼上，厂长塞进来一个毛头小子，还是个治病出名的“大仙儿”，这不是添乱是什么？
“你就是陈锋同志吧？”李爱国压着火气，语气有些生硬，“今天科里有点急事，你先在旁边坐会儿，或者……先回去也行。”
这明显就是逐客令了。
周围几个年轻的技术员也投来了不善的目光，其中就有两个是易中海的徒弟。他们早就听师傅念叨过陈锋，知道这小子邪乎，但心里是一百个不服气。一个靠着歪门邪道上位的木匠，也配当技术顾问？
陈锋没有在意他们的态度，他的目光，已经被角落里那台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机器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台从苏联进口的精密坐标镗床，是整个轧钢厂最金贵的设备，专门用来加工高精度模具的。
现在，这台宝贝疙瘩，显然是趴窝了。
“科长，”陈锋走了过去，淡淡地开口，“是这台机床出问题了？”
“嗯。”李爱国心烦意乱地应了一声，“主轴箱的温升过高，导致热变形，精度完全失控。我们研究了一个礼拜，连苏联专家都请来了，还是找不出问题根源。”
他说着，看了一眼那个束手无策的苏联专家，脸上满是愁容。这台机床要是修不好，厂里好几个重要的生产任务都得停摆，他这个技术科长也当到头了。
易中海的那两个徒弟，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哟，科长，这位就是厂长请来的高人？看着面生啊。咱们这可是苏联老大哥的宝贝疙瘩，金贵着呢，跟咱们院里刨个桌子腿可不是一码事，可别给整劈了叉，到时候咱们都得跟着吃挂落。”
“就是，别到时候好好的机器，给弄成一堆废铁，那责任谁担得起？”
这嘲讽，就差指名道姓了。
陈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一样。他绕着机床走了一圈，目光扫过那些复杂的机械结构和精密的传动齿轮。
他走到李爱国面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李科长，让我试试吧。”
李爱国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周围的嘲笑声更大了。
“哈哈，他要试试？他以为这是搭积木呢？”
“疯了吧！连苏联专家都搞不定的东西，他一个木匠能行？”
就在这片质疑和嘲讽声中，陈锋从容地走到了那台报废的机床前，眼神里，闪烁着一丝猎人看到猎物般的兴奋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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