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低头整理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在逐渐散去的人群外围,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眼神不正、吊儿郎当的汉子,正目光不善地盯着他那个装钱的布袋,互相交头接耳,脸上露出了混杂着贪婪和狠厉的笑容。
麻烦,就像清河县夜晚必然会升起的雾气一样,开始悄然凝聚。
陆尘正美滋滋地掂量着怀里那沉甸甸、叮当作响的钱袋,初步估算今天净收入接近两百文,足够他离开破庙,找个便宜的单间租住一段时间,甚至还能改善几天伙食。知识变现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他甚至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是去吃碗带肉的馎饦(一种面片汤),还是来只肥美的烧鸡犒劳自己……
“喂!那算命的!小子!”
一个粗嘎嚣张的声音,像一块石头砸破了这美好的盘算,突兀地在摊前响起。
陆尘抬起头,只见三个汉子呈半包围状,堵在了他的摊子前。为首一人,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身材不算高大,但颇为壮实,穿着一件歪歪斜斜的褐色短打,胸口敞开着,露出些许胸毛,脸上横肉丛生,一道浅疤从眉骨划到脸颊,平添几分凶悍。他双手抱胸,一条腿大大咧咧地踩在了陆尘刚才坐着的、充当凳子的半截石墩上,下巴扬起,用鼻孔看着陆尘。
他身后跟着两个跟班,一个瘦高像个竹竿,眼神闪烁;另一个矮胖,满脸横肉,咧着嘴不怀好意地笑着。三人往那一站,标准的“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气场全开,周围原本还有些好奇张望的路人,立刻像见了瘟神一样,纷纷低头绕行,生怕惹上麻烦。
来了!经典剧情!收保护费的!
陆尘心里“咯噔”一下,刚刚赚到钱的喜悦瞬间被警惕取代。他穿越过来几天,终于要直面这个时代最直接的暴力威胁了。说不紧张是假的,他一个现代文明社会出来的博士,打架斗殴的经验基本为零。硬刚?估计会被揍得连他妈都认不出来。
但他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慌解决不了问题,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动用智慧和……金手指!
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嘴角还勉强维持着一丝客套的弧度,暗中却立刻催动了脑海中的《浊世度人经》,“观人卷”的能力无声无息地开启。
目光扫过这三个地痞,他们头顶的情绪光晕立刻清晰地浮现出来。
后面那两个跟班,头顶主要是浑浊的“贪婪”暗红色,夹杂着“凶狠”的黑色和“愚昧”的灰褐色,典型的有勇无谋、仗势欺人的小混混标配。
而为首这个踩石墩的疤脸汉子,头顶的光晕则复杂得多。主体同样是浓郁的“贪婪”暗红,如同污浊的血液,但在这片暗红之下,竟然还缠绕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灰败之气,更让陆尘惊讶的是,在这片浑浊色彩的深处,居然还隐藏着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坚韧的……“孝道”白光?
这组合有点意思。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拦路勒索的地痞头子,心里居然藏着忧虑,还有孝心?
就在陆尘快速分析这些信息时,那疤脸汉子见陆尘没立刻回话,只是看着他们,以为他被吓傻了,更加得意,用力踩了踩石墩,声音又提高了八度:“喂!耳朵聋了?说的就是你!这新来的算命的!”
陆尘深吸一口气,知道躲不过,便拱了拱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卑不亢:“几位兄台,有何指教?”
“指教?”疤脸汉子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差点喷到陆尘脸上,“小子,看你面生得很,是刚来这清河县捞食的吧?懂不懂这条街上的规矩?”
“规矩?还请兄台明示。”陆尘继续装傻。
“哼!”疤脸汉子旁边那个瘦高个抢着叫道,“这条街,是我们张三哥罩着的!想在这儿摆摊做生意,就得交保护费!懂不懂?”
那个叫张三的疤脸汉子满意地点点头,伸出蒲扇般的手掌,五指张开,在陆尘面前晃了晃,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一天五十文!交了钱,保你在这条街平平安安,没人敢找你麻烦!要是不交……”他狞笑一声,目光扫过陆尘装钱的布袋,意思不言而喻。
一天五十文?!陆尘差点气笑了。他辛辛苦苦忽悠……不是,是凭本事分析解惑一整天,刨去成本,净赚也就两百文左右,这帮家伙张口就要拿走四分之一?这比前世某些平台的抽成还黑啊!
硬拼不行,乖乖交钱又实在肉疼且憋屈,而且有一就有二,这口子不能开。看来,只能兵行险着了。
陆尘脸上非但没有露出惧怕之色,反而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让张三觉得极其不舒服的……了然和怜悯?
“张三是吧?”陆尘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他没有回答交不交钱的问题,而是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张三的脸,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张三被他这反常的镇定和诡异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强作声势地吼道:“是又怎么样?少他妈废话!赶紧拿钱!”
陆尘却不理他的叫嚣,自顾自地缓缓说道,语气带着一种玄之又玄的笃定:“我观你面相,额上这道悬针纹,深且直,直插印堂,此乃主家宅不宁,亲人多病多灾之相。”
张三脸上的横肉跳动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嘴上却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少在这儿妖言惑众!”
陆尘不为所动,继续盯着他的眼睛,语速加快,如同连珠炮般,一句句砸向张三:“你双眼赤红,非饮酒所致,乃是心火焦灼,肝气郁结,夜不能寐之兆。印堂之处,黑气缭绕,晦暗无光,此乃运道阻滞,前途无望,且有……破财败运之险!”
他每说一句,张三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当听到“破财败运”四个字时,张三的瞳孔猛地收缩,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陆尘看在眼里,知道“观人卷”捕捉到的信息和他结合面相术语的“忽悠”起了效果,立刻抛出了最重磅的炸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断定:“若我所料不差,令堂高堂,应当久病卧床,药石吃了不少,却始终不见起色,反而日渐沉重,拖得家中钱财耗尽,是也不是?”
他顿了顿,不给张三喘息的机会,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其内心最深处的隐秘:“而你眼中这血丝,印堂这黑气,除了忧心母亲病情,恐怕更多是来自……赌坊里那越垒越高的债台吧?利滚利,怕是快要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了,所以才如此急切地,想要捞偏门,甚至不惜在这街面上,行此等……饮鸩止渴之事?”
“你……你……你怎么知道?!”张三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凶狠和嚣张瞬间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惊、惶恐和一丝被彻底看穿后的茫然无措。他指着陆尘,手指都在颤抖,结结巴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傻眼了,看看他们老大,又看看陆尘,满脸的不可思议。老大娘生病和欠赌债的事,他们隐约知道一点,但这小算命的怎么能说得这么准?连“药石无灵”、“赌债高筑”这样的细节都一口道破?!
周围那些原本躲得远远的路人,此刻也忍不住再次聚拢过来,伸长脖子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议论声“嗡”地一下炸开了锅。
“我的天!真的假的?张三他娘真的病了很久了?”
“怪不得他最近抢钱抢得这么凶……”
“这小先生神了啊!连这都能看出来?”
“原来地痞也有苦衷啊……”
“啧啧,赌债啊,那可是无底洞……”
听着周围的议论,看着张三那副如同见了鬼的表情,陆尘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赌对了!“观人卷”结合社会学对人的行为动机分析(经济压力是犯罪的重要诱因),再加上一点面相话术的包装,效果拔群!
他趁热打铁,脸上的表情从之前的淡然,瞬间转为一种混合着正气凛然和“我是为你好”的恳切,声音也提高了些许,确保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
“张三!你收这保护费,欺压良善,敲诈勒索,看似来钱快,可这终究是歪门邪道,非但不能填上你那赌债窟窿,反而会越陷越深!更要紧的是,此等行径,有损阴德,折损福报!你难道没发现,自从你干上这营生,你母亲的病就愈发沉重了吗?你这便是在消耗她老人家的寿元,拖累她的生机啊!”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张三的心坎上。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恐惧。他想起老娘躺在床上日渐消瘦的模样,想起郎中一次次摇头叹息,想起自己每次拿着抢来的钱去抓药时,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和巨大的愧疚……难道……难道真是因为自己作恶,报应到了娘身上?
陆尘将他神色的变化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从批判变为引导,语气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诱惑:“我观你面相,虽带凶煞,但眼底深处尚存一丝未泯的良知,尤其是这份孝心,白光虽弱,却坚韧不拔。你并非那大奸大恶、无可救药之徒!不过是走投无路,一时糊涂,误入了歧途!”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张三的眼睛,声音充满了鼓动人心的力量:“若你尚有悔改之心,愿意走回正道,我今日便可指你一条明路!不敢说大富大贵,但保你衣食无忧,堂堂正正做人,还能攒下钱来,好好为你母亲治病,尽人子之孝,总好过你现在这般,提心吊胆,害人害己,还累及至亲!”
一番话,软硬兼施,打一棒子给颗甜枣,既有道德谴责,又有现实关怀,更是精准地戳中了张三内心最脆弱、最在意的两个点——母亲的病和还不清的赌债。
张三彻底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他当混混这么多年,抢钱打架是常事,被人骂、被人怕更是家常便饭,何曾听过这样……这样仿佛能直接看到他骨头里、又给他画了一张香喷喷大饼的话?
反抗?人家把他底裤都快扒干净了,还反抗个屁?
继续勒索?人家说他损阴德折老娘寿元,这钱他还敢要吗?
走正道?还能衣食无忧,给老娘治病?这可能吗?
巨大的信息量和情感冲击,让这个平日里只会用拳头思考的汉子,彻底陷入了混乱和挣扎之中。他看看陆尘,又看看身后同样懵逼的跟班,再想想家里病榻上的老母亲和赌坊管事那阴冷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尘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体内辟谷内息术缓缓运转,平复着自己其实也有些加速的心跳,同时悄悄吸纳着周围空气中因这场冲突而变得更加浓郁的“震惊”、“好奇”、“期待”等情绪转化的红尘之气。嗯,质量不错,就是有点刺激。
他看着呆若木鸡的张三,心里默默吐槽:看来不管是哪个时代,PUA……啊不,是精准的话术结合信息差,永远是搞定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家伙的不二法门。下一步,就该是画大饼……不对,是提供切实可行的“再就业”指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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