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掐灭烟头，扔进路边的垃圾桶。火光熄灭的瞬间，他抬头看见商场玻璃门映出自己模糊的身影。工装外套沾着机油，头发乱糟糟的，像个刚从地沟里爬出来的修车工。
他没急着回家。
刚才在餐馆那一幕还在脑子里转。五块钱打发绿茶的事儿让他觉得有点意思。以前被人骗，现在能看穿还能反手揭穿，这感觉不赖。
他推门进了商场。
灯光亮得刺眼，人来人往。他顺着中庭走，路过一家LV专柜时，眼角余光扫到一个女人正对着手机镜头摆姿势。她一只手拎包，另一只手比V，脚尖翘起，笑得夸张。
系统弹窗立刻跳出来：
【前方高能拜金体出没，建议开启鉴物模式】
马德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那女人转过身来，是张美丽。他记得这脸——前女友李艳芬朋友圈里的常客，整容整得鼻子歪到一边，还总爱站C位拍照。此刻她穿着紧身裙，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手里那只包鼓鼓囊囊，LOGO歪得像被小孩涂鸦过。
系统自动扫描：
【物品识别：仿制LVNeverfull】
【标签价19.9元，包邮，发货地：浙江义乌】
【缝线工艺评级：F级，洗标外露风险极高】
马德嘴角一抽。
这玩意儿他在淘宝刷到过广告，主播喊着“大牌平替，富婆同款”，九块九加运费险那种。
张美丽瞥见他一身工装，眼神立马斜了四十五度，语气飘得能飞上天：“哟，你也逛奢侈品店？”
马德不动声色：“路过看看。”
她冷笑一声，把包往胸前一抱：“这可是我托人在法国买的限量款，三万八，少一分都不卖。”
周围几个逛街的女孩听得直眨眼，其中一个还掏出手机搜了一下。
马德点点头，一脸认真：“难怪看着眼熟。”
张美丽眉毛一扬：“你认识？”
“嗯。”马德往前半步，“是不是淘宝十九块九那个？”
空气安静了一秒。
刚才搜手机的女孩猛地抬头：“真的！我刚搜了，同款才十九块九，还包邮！”
旁边另一个女生也点开链接：“天啊，连模特图都一样，就换了背景！”
张美丽脸色唰地变白：“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正品！”
她说着用力一拽包带，想转身走人。可就在抬腿那一刻，袖子蹭到了包角，缝线崩开一小截，露出里面的白色洗标——上面印着黑色字体：**19.9包邮义乌小商品城3区6栋**。
她慌了，赶紧用手去捂。
晚了。
人群已经围上来两个拿着手机直播的年轻男的，一人对着包特写，一人画外音拉满：“家人们谁懂啊，现实版打假来了！打工人大战名媛，十九块九干翻三万八！”
笑声炸开。
有个小姑娘直接笑出眼泪：“姐姐，你这演技还不如直播间砍一刀的老板真诚。”
张美丽咬着嘴唇，脸红得像要滴血。她抱着包想冲出去，高跟鞋却卡在地砖缝里，差点摔一跤。
“神经病！”她甩下一句，扭着屁股快步溜了，背影摇晃得像风里的塑料袋。
马德站在原地没动。
围观的人慢慢散开，有人边走边录视频配字：“今天见识了什么叫‘一眼假’。”还有人发朋友圈，标题写着：“见过最离谱的炫富，被修车大叔一句话击穿。”
他看了眼地上那片被踩扁的烟盒，是刚才扔掉的红塔山包装。弯腰捡起来，攥成一团塞进口袋。
走出商场大门时，夜风吹过来。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上。
火光亮起的刹那，他看见街对面便利店的玻璃上映出自己的脸。还是那副邋遢样，但眼神不一样了。
以前被人骗了只能憋着，现在轮到他让别人下不来台。
他吐出一口烟，低声说：“原来假的不止人心，连包都骗人。”
烟雾飘散。
他沿着人行道往回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不少。路过一家关了门的奶茶店，听见里面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他前两天帮周大毛修好的旧手机。
他停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来电显示：**林茶茶**。
他没接。
屏幕闪了几下，自动挂断。下一秒，一条微信弹出来：
“哥哥，刚才在店里是我不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请你喝杯酒赔罪。”
马德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两秒。
系统无声跳出提示：
【检测到异常社交请求】
【话术模板：道歉+邀约=二次收割】
【对方正在使用多账号话术库，目标：诱至私人场所实施消费欺诈】
他冷笑一下，删了消息。
继续往前走。
走到路口等红灯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个穿汉服的女孩站在马路对面，手里举着手机，正对着他录像。
是林茶茶。
她站在路灯下，双马尾垂在肩上，脸上补了妆，嘴涂得鲜红。镜头对准他，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直播解说。
马德没躲。
绿灯亮了。
他慢悠悠穿过马路，故意从她面前经过。距离最近时，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向她手机屏幕。
动作只有一个意思：**我看得到你**。
林茶茶表情僵住，手指停在录制键上。
马德没再多看，转身走进巷子。
巷口垃圾桶旁，一只流浪猫窜出来，叼走半块发霉的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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