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荒山一战,虽重创观星楼长老瞽叟,毁其阵法,但曹荣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笼罩着一层更深的阴霾。瞽叟临去之言如同诅咒,揭示出观星楼势力之庞大远超想象。他不敢在并州久留,草草清理战场后,便率队星夜兼程,返回许都复命。
曹操听闻曹荣禀报,得知观星楼竟能窃取龙脉之力,且与司马氏确有勾结嫌疑(虽未得实证),震怒之余,亦深感忧虑。然而,此时南征荆州之议已提上日程,朝堂内外目光皆聚焦于此,加之司马懿父子在朝中经营日久,关系盘根错节,若无铁证,实难轻动。
恰在此时,一纸调令送至曹荣手中——曹操命其以参军祭酒身份,陪同长子、五官中郎将曹丕,前往河内郡巡查军备、抚慰地方,并为即将到来的南征筹措部分粮草。
河内!司马氏根基所在!
曹荣接到命令,心中顿时雪亮。这绝非一次简单的例行巡查。曹操此举,一则是借曹丕之名彰显对司马氏领地(河内温县属司马家势力范围)的重视与安抚,稳定后方;二则,恐怕也是借此机会,让自己这个“善望气、能察奸”的异士,近距离探查司马氏虚实!这是一次试探,更是一次危险的博弈。
“主公此意…是要我将司马氏这潭水,搅动一番?”曹荣面见曹操时,谨慎地问道。
曹操目光深邃,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上来自河内的粮赋报表,淡淡道:“仲达(司马懿字)父子,于筹措南征粮秣一事上,甚为得力。子桓(曹丕字)年少,需历练见识。文烈你陪同前往,多看,多听,多思。河内乃腹心之地,稳则后方无忧。”他顿了顿,语气微沉,“若有魑魅魍魉魉,妄图趁机动摇根本…哼,许褚的虎豹骑,就在邺城待命。”
话已点透。曹荣躬身领命:“卑职明白,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公子,洞察秋毫,不负主公所托。”
三日后,曹丕、曹荣一行人马,离开许都,北上前往河内。曹丕时年十八,正值意气风发之时,深受曹操喜爱,此次代父巡狩,自觉责任重大,更欲一展才干,故而一路上颇为矜持严肃,对曹荣这个父亲颇为倚重的“异士”参军,倒也礼遇有加。
队伍行近河内地界,景象与并州的荒凉截然不同。只见田地平整,沟渠纵横,虽已是深秋,依旧可见农人忙碌身影。沿途村落屋舍俨然,市镇亦显繁华,显示出此地治理井井有条,民生相对富足。
“早闻河内富庶,司马公(指司马防)治家有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曹丕骑在马上,望着眼前景象,不由颔首称赞。
曹荣随行在侧,目光却愈发凝重。在他的望气术视野下,河内呈现出的气象确实“繁荣”,但这繁荣之下,却透着一股异样的“整饬”。田野间的“生机之气”虽旺,却显得过于规整,缺乏自然勃发的活力;市井人烟的“民生白气”也算浓郁,但其下却隐隐流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青灰拘谨”之色,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约束着一切,将所有的活力都导向某种特定的秩序。而在这片土地的深处,一股深沉、隐忍、如潜流般的“青蟒蛰伏”之气盘踞核心,虽不张扬,却绵长坚韧,伺机待动。这气息,与司马懿给他的感觉如出一辙!
“公子,”曹荣低声提醒,“河内气象,外示富足,内蕴机锋。司马氏深耕于此,树大根深,此行还需多加留意。”
曹丕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文烈多虑了。司马仲达乃父股肱,其父司马防公更是朝廷重臣,忠心可鉴。我等此行,抚慰为主,不必过于疑神疑鬼。”他显然更满意于表面的太平景象,对曹荣的“望气”之说,仍半信半疑。
队伍抵达河内郡治怀县之日,司马懿早已率领郡中大小官员,于城外十里长亭相迎。只见司马懿一身素雅官袍,举止谦恭温文,见到曹丕车驾,便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河内郡丞司马懿,恭迎五官中郎将大驾!公子远来辛苦!”声音温和清朗,令人如沐春风。
曹丕见状,心中甚喜,连忙下马亲手扶起:“仲达先生何必多礼!快快请起!父相常言,河内之事,多赖仲达父子操持,今日一见,果然井井有条,辛苦先生了!”
司马懿连称不敢,目光顺势扫过曹丕身后的曹荣,笑容依旧温和,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快、极难察觉的探究与冷意:“这位想必便是近日名动许都、助丞相屡建奇功的曹荣曹参军吧?懿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曹荣心中警兆微生,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还礼:“司马郡丞过誉了。荣愧不敢当,此番随公子前来,只为学习历练,还需郡丞多多指教。”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看似平淡无奇的寒暄,却在无声中完成了一次初步的试探与较量。在曹荣的望气术下,司马懿头顶那“青蟒蛰伏”之气,此刻完美地收敛于谦和的外表之下,几乎无迹可寻。然而,就在那气息的最深处,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缕极其隐晦、却与观星楼灰气同源共振的“阴冷丝线”!这丝线细若游丝,几乎与司马懿本身的气运融为一体,若非曹荣对此类气息格外敏感且早有防备,绝难发现!
果然有勾结!曹荣心中凛然,愈发警惕。
当晚,司马懿在郡守府设宴,为曹丕、曹荣接风洗尘。宴席极尽奢华,却又不失风雅,山珍海味,歌舞升平,郡中名士作陪,言谈间对曹丕极尽奉承,对司马懿的治政才能也多有褒扬。曹丕置身其中,颇有些志得意满。
曹荣坐于席间,看似应酬,实则望气术全力运转,仔细感知着席间每一个人,尤其是司马懿。他发现,司马懿虽应对自如,但其气息始终沉稳如渊,那缕阴冷丝线也并无异动。然而,在宴会进行到中途,一名侍者上前为司马懿斟酒时,曹荣怀中的青铜碎片却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
那悸动的源头,并非来自司马懿本身,而是来自那名低眉顺眼、看似普通的侍者!或者说,是来自侍者袖中隐约散发出的一件物品!那气息…与他在并州古墓中感受到的“殉葬玉器”的阴气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灵动诡异!
曹荣心中一动,借口更衣,悄然离席。他并未去茅厕,而是凭借碎片那微弱的感应和望气术的指引,如同鬼魅般潜行至郡守府的后花园。感应在一处偏僻的假山附近最为强烈。
他隐匿气息,悄然靠近。只见假山造型奇特,在望气术视野中,其内部竟有一个被巧妙掩饰的暗格!暗格之上,残留着淡淡的法术封印痕迹,而那股诡异的殉葬玉器气息,正是从暗格中隐隐透出!
就在曹荣试图进一步探查时,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让他浑身一僵。
“文烈对此处假山感兴趣?”
曹荣缓缓转身,只见司马懿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身后月光之下,脸上依旧带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眼神却幽深如古井。
曹荣心念电转,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歉意:“原来是仲达先生。失礼了,荣不胜酒力,出来透透气,信步至此,见此假山叠石颇有奇趣,不由多看了几眼,惊扰先生了。”
司马懿笑容不变,踱步上前,与曹荣并肩而立,打量着那座假山:“此假山乃是先祖所建,据说内藏玄机,有蕴气养神之妙。可惜,后世子孙不肖,无人能解其中奥妙,徒留此形骸供人观赏罢了。”他语气平淡,仿佛真的只是在介绍一处寻常景观。
但曹荣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对方在暗示他,有些秘密不是外人能轻易窥探的。
“原来如此,是荣唐突了。”曹荣拱手道,“府上园林别致,司马公家学渊源,令人敬佩。”
两人各怀鬼胎,虚与委蛇地回到宴席。之后行程,司马懿安排得滴水不漏,白日陪同曹丕视察粮仓、军营,所到之处皆井然有序,兵精粮足;夜晚则或宴饮,或清谈,让曹丕深感满意,对司马懿的才干信任有加。
曹荣几次想单独行动,更深探查,却总感觉若有若无的视线在暗中监视,司马懿也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附近,令他难以找到机会。他心知,对方防备极严,自己已被重点“关照”。
巡查结束前夜,曹荣在房中打坐,苦思对策。如此空手而归,实难复命。他决定兵行险着,主动引出那暗格之物!
他悄然取出一张得自郭嘉的、效用相对温和的“探灵符”,此符能轻微扰动阴属性能量,或可让那暗格中的器物产生微弱反应,若能借此锁定其确切性质乃至与观星楼的联系…
然而,就在他准备催动符箓的瞬间,心中警兆狂鸣!望气术自发运转,只见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灰线”,正从司马府核心区域的方向,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蔓延而至,试图穿透窗户,探入他的房间!
这灰线的性质,与瞽叟的邪力同源,却更加隐蔽阴毒,带着窥探与迷惑心神的力量!
“终于按捺不住了么…”曹荣心中冷笑,对方果然一直在监视自己,甚至主动出手试探了!
他故意放开一丝气息的防御,让那道灰线成功侵入房内。就在灰线接触到他气息的瞬间,他猛然运转青铜碎片之力,精神高度集中,沿着灰线来的方向,反向追溯而去!他要看看,这灰线的源头,究竟在何处!司马懿是否亲自出手?
碎片清辉在体内流转,曹荣的灵觉沿着那无形的灰线急速延伸,一幕幕模糊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
——一间幽暗的密室,墙壁上刻满星图…
——司马懿背对画面,正与一个笼罩在黑袍中、气息阴冷的身影低声交谈…(那黑袍人的气息,与观星楼一般无二!)
——密室一角,一座香炉正袅袅升起青烟,那灰线正是从香炉中发出…
——交谈声中,隐约传来“南征…粮道…许都…内应…”等零星字眼!
——甚至还有…皇宫大内某个角落一闪而逝的模糊画面!
就在曹荣即将看清那黑袍人面容,听到更多内容时,一股强大而阴冷的力量猛地截断了追踪!
“噗!”曹荣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精神一阵恍惚。对方的反噬之力凌厉无比,且带着强烈的心神冲击!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击声,以及司马懿那温和依旧、却此刻听来格外令人心悸的声音:
“文烈还未休息?可是白日劳累,身体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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