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贵府老爷林讳云洲,高中直隶省乡试第六十九名文魁!京报连登黄甲!”
在一阵欢腾热烈的锣鼓喧鸣中,身着绯红号衣的报子三人一组,骑着披红挂彩的骏马?,高举杏黄旗,一脸喜气的向着林府走来。
待到近前,报录人再次高声宣喝:“捷报贵府老爷林讳云洲高中直隶省乡试第六十九名文魁,京报连登黄甲。”
声音高亢嘹亮,一声更比一声,尾音直抵巷尾。
此时,一行人正簇拥着林周氏和陆晚亦匆匆向府门外走来。
鞭炮噼啪作响,硝烟弥漫,红纸碎屑犹如雪花,惊出左邻右舍、街坊路人,将林府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阳光耀眼,映照着门楣,报子送上大红捷报,那鲜艳的红色,几乎要灼伤陆晚亦的眼睛。她站在婆母身侧,接受着众人或羡慕或祝贺的目光,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和期待填满。
她仿佛看到林云洲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挂彩归来的身影,亦看到她未来夫妻团聚、举案齐眉的光景。
“恭喜夫人!恭喜贵府!此番金榜题名,真是文曲星下凡,光耀宗祖的大喜事!往后贵府定是官运亨通,福泽绵延!”
“老爷好才学!三年寒窗苦读终有回报,不仅是自身荣耀,更是咱们整个县城的光彩!日后必定平步青云,前程似锦!”
“贵府祖上积德,方能出此栋梁之才!如今老爷高中举人,从此跻身士绅之列,真是可喜可贺!”
三名报子轮番说着吉祥话,眼见着身前老妇人只顾一味乐呵,心中不免腹诽,但面上也不敢表露,只能委婉提醒:
“老爷高中,小的们快马加鞭赶来报喜,一路风尘仆仆,就盼着沾沾贵府的喜气,讨个赏钱图个吉利!”
听闻此话,林周氏瞬间明悟,忙道:“赏......赏....”,心中却是一紧,只顾高兴了,竟忘了还有这茬,也不知苏氏那边是否准备妥当。
正欲发话,就见苏嬷嬷托着一盘红封从人群走出,竟直走向陆晚亦,陆晚亦接过托盘,将其托在胸前,恭身面向林周氏,示意她向众人分发。
红封很是厚重,报子接过后,俱是一脸喜气,本以为来这小小县城,没有多少油水可捞,没料想主家竟是如此称心。
许是得了好处,那报子便也起了一丝提点的心思:“夫人,后续官府会发正式的功名文书,还需老爷抽空到衙门核验身份,办理相关手续,可别耽误了!”
陆晚亦听后,面露感激,又从托盘中拿出一个红封,向那人塞去,那人见这家人如此上道,便又道:
“贵府若是要摆庆功宴,可得提前筹备啦!到时候地方官绅老爷们定会前来道贺,这可是彰显贵府体面的好时候!”
“按规矩,新科举人需在年内到京城报备,为后续会试做准备,老爷可得记好时日,早做安排!”
每说一句,陆晚亦便扯过一个红封塞给那人,只把那人喜得眉眼都挤做一处,最后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就又做恭维道:
“多谢夫人赏!您这般大方,日后老爷必定步步高升,来年殿试定能再中高第,蟾宫折桂。”
陆晚亦听在耳中,喜向眉梢,心中却不免酸楚,一想到六年光景,不由得又要泪湿眼眶,她忙作势擦去,随即温婉一笑:
“诸位差爷一路辛苦,为我林家奔波,感激不尽。府上已略备薄酒粗肴,若是不弃,还请赏脸用了午饭再走,也好让我林家聊表寸心,沾沾诸位带来的官家喜气。”
“多谢贵府好意!小的们还要去给其他新科举人报喜,就不叨扰了,这份喜气小的们先带回去,祝贵府万事顺遂!”话毕,报子们转身上马,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敲敲打打的赶往下一处。
此时围观的邻里涌上前来,围着林周氏和陆晚亦道喜个不停。
林周氏何曾受过这等众星捧月般的礼遇,仿若梦中,自顾自笑着,有些应对不暇,口中只不住地说着“同喜同喜”“托福托福”。
陆晚亦见状,悄悄向苏嬷嬷递了个眼色。
苏嬷嬷会意,立刻上前几步,扬声对一众街坊道:“多谢各位高邻厚爱!今日喜报初至,府中诸事待兴,老夫人和少夫人还需入内主持事宜,待诸事妥当,定当设宴酬谢乡谊,届时再请各位赏光!”
一番说辞下来,既全了礼数,又给了主家脱身的理由,但这话听在林周氏耳中却是刺耳,到底身份不同了,未来成为诰命也不是不能,这说的全是她的词啊。
不行,需找时间练练才成,但......刚才苏氏说了甚么来着。
众相邻听闻,也觉有理,又说了些吉利话,便渐渐散去。
林周氏被周春花搀着,嘴上絮叨不停:“得赶紧请个最好的戏班子!席面也要最高规格的!还有洲儿的衣服,得赶紧找人定做……”
陆晚亦跟在身后,听着婆母的安排,心中也为林云洲高兴,只是六年不见,不知云洲的身量是否起了变化。
她柔声接话:“母亲放心,这些儿媳会同嬷嬷尽快拟个章程,定不会丢了夫君颜面。只是……方才剪秋似乎还有话未说?”
林周氏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随即摆摆手,故作轻松道:“能有什么话说?左右不过是些文人间的应酬,难免繁琐些。剪秋怕是赶路累的,话都说不利索。”
不待陆晚亦回应,她又道,“亦儿啊,你也累了半天,快回去歇歇。这家里一摊子事,往后还要你多操心呢。花儿,扶我回房,我这心口啊,欢喜得直跳,得缓缓。”
周春花连忙应声,搀着林周氏快步往正房走,临走前回头瞥了陆晚亦一眼,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陆晚亦站在原地,看向她们离去的背影,心头隐隐不安,但又不知缘由。
半夏在一旁忍不住低声道:“小姐,我怎么觉得老夫人和表小姐怪怪的?还有那个剪秋,说话吞吞吐吐的……”
“半夏,”苏嬷嬷轻声制止,“小姐,姑爷高中是喜事,眼下最紧要的是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风风光光迎接姑爷回府。其他的……等姑爷回来,自然就清楚了。”
半夏最是藏不住事,终究没忍住,小嘴一撇,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委屈。
“小姐!您就是性子太好了,那剪秋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他是少爷身边得力的,难道不知道,头一个最该高兴的,应当是小姐您吗?中举这样大的喜事,他竟然不先来禀报小姐,反倒一头扎进老夫人房里!我看他是被这‘举人老爷家的奴仆’名声冲昏头了,眼皮子浅得很!”
苏嬷嬷闻言,急声制止:“说什么胡话。”
她用手一指半夏脑袋,“剪秋是家生奴才,先去禀告老夫人,于礼数上说得过去。老夫人是姑爷的亲娘,儿子高中,先向母亲报喜,乃是人伦常情。你不可在此妄加揣测,徒惹小姐烦心。”
林府终究不再是陆府,再者姑爷已经高中举人,今时不如往日,这话若被别人听去,只怕会连累到自家小姐。
“嬷嬷说得是。母亲是长辈,理当如此。云洲哥哥高中,林家上下同喜,不必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陆晚亦言语一如往常的温和得体,然而绞着衣角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了些许。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份不安,苏嬷嬷说得对,云洲哥哥寒窗苦读十余载,如今终得金榜题名,她应该全心为他高兴,理该打理好这个家,让他无后顾之忧。
或许,真就是自己多心了呢。
“也不是剪秋的错处,”她重新露出温婉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未及眼底,“我们回去吧,还有好多事要忙呢。云洲哥哥的房间,我要亲自去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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