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暴雨,终究没能洗净贾家母子身上那深入骨髓的恶臭。
第二天,太阳刚从云层里探出头,潮湿的院子里还弥漫着泥土的腥气,以及一股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酸腐味。
这股味道的源头,正是贾张氏。
她顶着一头依旧黏连打结、散发着怪味的头发,身上的衣服虽然换了,但那股子臭气仿佛已经渗透进了她的皮肤,成了她的一部分。她的脸色蜡黄,眼眶深陷,里面布满了血丝,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怨毒。
一夜的折磨,远比身体上的不适更煎熬。
每一次呼吸,都是对自己的一次凌辱。每一次闭上眼,都是院里邻居们那憋着笑、充满鄙夷的眼神。
她疯了。
不把这口恶气出了,她今天就能活活气死。
“一大爷!一大爷!你快出来!你要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
贾张氏一瘸一拐,几乎是拖着一大爷易中海的胳膊,将他从屋里拽了出来。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易中海的肉里,力道大得惊人。
易中海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昨晚也被贾家的动静惊动了,那场面,他现在想起来胃里都还一阵翻腾。更何况,一大清早就被贾张氏这么堵着门嚎丧,他院里第一大爷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贾张氏,你先松手!有话好好说!”
“说不了!这事没法好好说!”
贾张氏根本不听,她用另一只手指着斜对面那扇紧闭的屋门,声音尖利得能刺穿人的耳膜。
“就是他!就是林卫国那个天杀的小畜生!”
“昨天肯定是他!趁着下雨,偷偷爬到我们家房顶上搞了破坏!要不然我们家那房顶好好的,怎么可能就他妈漏得跟天塌了一样!还掉下来那么多脏东西!”
她这一嗓子,瞬间让整个刚刚苏醒的四合院再次热闹起来。
各家各户的门窗后面,都探出了看热闹的脑袋。
易中海被她指控的内容说得一愣,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甩开贾张氏的手,整了整被拽歪的衣领,迈着四方步,走到了林卫国的家门口。
他沉着脸,抬手“砰砰砰”地敲了敲门。
“林卫国,开门!”
门轴发出一声轻响,门开了。
林卫国站在门内,身上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整个人清爽得和院子里的污浊空气格格不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门口的两个人,那眼神,淡漠得仿佛在看两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贾张氏一看到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的火“腾”一下就窜到了天灵盖。
“小畜生你还敢开门!你看我不撕了你!”
她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去。
“站住!”
易中海一声厉喝,拦在了贾张氏面前。他转向林卫国,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声音压得很沉。
“卫国,贾张氏说,昨天你爬她家房顶,把她家房子给弄漏了。有这回事吗?”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林卫国身上。
林卫国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转身回了屋。
贾张氏以为他怕了,立刻得意地叫嚣起来:“怎么?心虚了?不敢认了?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你得赔我们家所有损失!还得给我们娘俩磕头道歉!”
她话音未落,林卫国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手上,多了一套东西。
那是一整套木工工具,刨子、凿子、墨斗、锤子……每一件都用桐油保养得油光锃亮,金属部分闪烁着沉稳的光泽,木柄被摩挲得包浆圆润。这是他父亲,那位牺牲的烈士留下的遗物。
“哐当!”
一声沉闷的金属与石头的撞击声。
林卫国将那套分量不轻的工具,重重地放在了院子中央的石桌上。
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院子的嘈杂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闻声围拢过来的众人,最后,落在了贾张氏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敲出来的。
“谁说我搞破坏,谁,就拿出证据来。”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要是没证据,那就是凭空污蔑烈士家属!”
“这个罪名,不知道够不够送去城郊的农场,好好劳改几年?”
“污蔑烈士家属”!
这六个字,仿佛六记重锤,狠狠砸在了院里每个人的心上。
这个年代,这顶帽子太重了,重到谁也戴不起!
贾张氏的气焰瞬间被掐灭了,她被噎得脸皮涨成了猪肝色,但泼妇的本能让她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证据?谁知道你是不是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干的!那时候天都黑了,谁能看见?!”
她这是耍起了无赖。
“我能看见。”
林卫国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的目光,忽然越过众人,精准地锁定在了人群后方一个缩头缩脑的身影上。
许大茂。
“许大茂,我问你。”
林卫国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昨天傍晚,整个院子里,就你家的位置,离贾家的房顶最近,视线最好。”
“你来说说,你看见我爬他家房顶了吗?”
被点名的许大茂,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前天被林卫国用弹弓打出的石子砸中,现在还隐隐泛着青紫色的疼。
那神出鬼没的石子,那精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准头,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回放。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今天敢顺着贾张氏的话,说出一个“是”字,或者哪怕是说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那么今晚,或者明晚,在他走夜路的时候,一定会有一颗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石子,精准地打在他的腿上。
不是手腕,是腿。
打断腿的那种。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后脑勺,许大茂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猛地抬起头,头颅左右狂甩,幅度大到脖子都快拧断了。
“没!没有!绝对没看见!”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尖利,急切地撇清关系。
“我昨天一下班就回家了!回家就关门吃饭,外头下那么大雨,我啥也没听见,啥也没看见!真的!”
这番表态,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院子里,那些原本还抱着看热闹心态的邻居们,看向林卫国的眼神,瞬间变了。
多了一丝敬畏,一丝恐惧。
杀鸡儆猴。
效果,立竿见影。
林卫国满意地收回了目光,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了脸色已经极其难看的易中海身上。
“一大爷。”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恭敬起来,甚至微微欠了欠身,做足了晚辈的姿态。
“您可是咱们红星四合院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轧钢厂的八级钳工,技术标兵,您这辈子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实事求是,眼见为实。”
他先是高高地捧起对方,话锋随即一转。
“总不能……就听信贾张氏这空口白牙的一面之词,连半点证据都没有,就给我这个烈士的后代,扣上一顶搞破坏的帽子吧?”
“您是咱们院的主心骨,您要是这么办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传到厂里,对您的声誉……”
他没有把话说完。
但那未尽之意,却比说出来更具杀伤力。
这番话,又捧又杀,软硬兼施,直接用道德和声誉,给易中海焊了一个高高的架子,让他站在上面,上不去,也下不来。
易中海的脸皮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变成了铁青色。
他感觉全院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身上,把他心里的那点偏袒和稀泥的心思照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今天这事,他要是再偏帮贾家,丢的就不是面子了,是他这个一大爷的里子,是他几十年在厂里院里积攒下来的所有声望!
为了一个贾张氏,值吗?
不值!
一股无名火猛地从他胸中窜起。
“贾张氏!”
易中海猛地回头,对着还在发愣的贾张氏厉声训斥,声音大得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没有证据就在这里胡搅蛮缠!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房子漏了就自己想办法修!在这里撒泼打滚,像什么样子!”
“还不快回去!”
这一连串的训斥,中气十足,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这是在挽回自己的脸面。
说完,易中海看也不看贾张氏那错愕的表情,更不敢去看林卫国那平静的眼神。他猛地一甩袖子,黑着脸,背着手,脚步匆匆地走回了自己家。
“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那背影,带着几分恼羞成怒,更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一场由贾张氏掀起的、轰轰烈烈的问罪闹剧,就以这样一种虎头蛇尾的方式,草草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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