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墨布，将整个沈府罩得严严实实。
廊下的灯笼早已熄灭，只有偶尔传来的打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沈知意换了一身深色的襦裙，将裙摆仔细掖进腰带里，又用布巾将头发紧紧束起，确保行动时不会有任何阻碍。
晚翠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盏小小的琉璃灯，灯芯被调得极暗，只够照亮脚下的路，生怕被巡逻的丫鬟发现。
“姑娘，真的要去吗？要是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晚翠的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沈知意点点头，眼神坚定：“必须去，只有找到柳氏藏毒的证据，才能彻底揭穿她的真面目。”
她知道，这是一场豪赌。
若是成功，就能抓住柳氏的把柄，让沈清柔也付出代价；若是失败，她和晚翠都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她没有退路。
前世的仇，今生的恨，都要从这一刻开始清算。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出寝殿，沿着廊下的阴影，往柳氏的院落走去。
沈府的夜晚很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她们自己的脚步声，轻得像猫一样。
路过花园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丫鬟的说话声，两人赶紧躲到假山后面，屏住呼吸。
“这鬼天气，晚上越来越冷了，咱们赶紧巡完这一圈，回去暖和暖和吧。”
“可不是嘛，柳夫人最近心情不好，咱们可得小心点，别撞在她枪口上。”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知意和晚翠才从假山后面出来，继续往前走去。
柳氏的院落就在前面，院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里面的烛火摇曳，映得门口的石狮子忽明忽暗。
院门口没有丫鬟看守，想来是柳氏觉得府里安全，又或是觉得没人敢闯她的院子。
沈知意对晚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闪身走了进去，晚翠赶紧跟上。
院子里很静，只有柳氏的卧房还亮着灯，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柳氏和沈清柔的说话声，声音不大，听不清具体内容。
她们要找的药房，就在卧房旁边的耳房里。
沈知意绕到耳房门口，尝试着推了推门，门是锁着的。
她从袖袋里拿出一根细细的铁丝，这是她白天特意让晚翠找工匠做的，就是为了今晚用。
她将铁丝插进锁孔，轻轻转动，手指感受着锁芯的咬合声，动作熟练而沉稳。
前世她被柳氏囚禁时，为了逃出去，偷偷学过开锁的技巧，没想到今生竟然派上了用场。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沈知意轻轻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里面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檀香，是柳氏常用的熏香。
晚翠提着琉璃灯跟进来，灯光照亮了整个药房。
药房里摆着十几个药柜，每个药柜上都贴着标签，上面写着各种药材的名字。
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案几，上面摆着研钵、药杵和一些已经配好的药包。
“姑娘，咱们赶紧找吧，别耽误太久。”晚翠压低声音说。
沈知意点点头，走到药柜前，一个一个地打开柜门，仔细翻找着。
她记得，前世柳氏藏毒的地方很隐蔽，不是在普通的药柜里，而是在一个专门用来存放贵重药材的暗格里。
她沿着药柜慢慢摸索，手指划过冰冷的木质柜面，终于在最里面的一个药柜上，摸到了一个细微的凸起。
她用力按了下去，“咔哒”一声，药柜的侧面弹出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里铺着一层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锦盒。
沈知意的心跳瞬间加快，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一小包黑色的粉末，和她之前从药渣里发现的黑色颗粒一模一样！
“找到了！”晚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赶紧凑过来看。
沈知意将黑色粉末倒出一点，放在指尖捻了捻，又闻了闻，确认就是鹤顶红无疑。
她刚要把锦盒收好，突然发现暗格里还有一个东西——一枚玉佩。
玉佩是白玉的，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雄鹰的爪子下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李”字。
李？
沈知意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是李嵩府上的玉佩？
柳氏怎么会有李嵩的玉佩？
她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无数个疑问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她赶紧将玉佩和锦盒一起放进袖袋里，刚要关上暗格，突然听到耳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还有沈清柔的声音：“娘，我来拿你昨天说的那盒珍珠粉，我明天要去赴镇国公府的宴。”
沈知意和晚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紧张。
怎么办？
沈清柔已经到门口了，要是被她发现她们在药房里，就全完了。
沈知意急中生智，赶紧拉着晚翠躲到药柜后面，然后故意碰倒了案几上的研钵。
“哐当”一声，研钵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外面的脚步声瞬间停住，沈清柔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谁在里面？”
她推开门，手里拿着一盏灯笼，走进来四处张望。
沈知意趁着她转身的瞬间，突然从药柜后面走出来，身体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惊恐。
“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沈清柔看到沈知意，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沈知意？你怎么会在我娘的药房里？你想干什么？”
“我……我没干什么，”沈知意低下头，声音带着委屈，“我就是听说娘这里有治咳嗽的药，想来找一点，没想到刚进来就看到你在翻找东西，还从暗格里拿出了一个锦盒……”
她故意顿了顿，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疑惑和恐惧：“姐姐，你拿的那个锦盒里装的是什么？是不是……是不是毒药？你是不是想害我？”
沈清柔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没想到沈知意会反咬一口，赶紧辩解：“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拿锦盒了？是你自己在药房里偷东西，还想赖在我身上！”
“我没有！”沈知意提高了声音，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晚翠可以作证，我们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在翻暗格，还拿出了一个锦盒！你要是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撒谎？”
晚翠赶紧上前，扶住沈知意，对着沈清柔怒目而视：“清柔姑娘，你太过分了！我们姑娘好心来找药，你却想栽赃陷害，还想拿毒药害我们姑娘，你良心何在？”
“你们……你们胡说八道！”沈清柔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她确实是来拿珍珠粉的，可刚进来就听到里面有动静，还没来得及反应，沈知意就倒在了地上，反咬她一口。
现在她百口莫辩，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在这时，柳氏听到动静，从卧房里走了出来：“怎么回事？这么晚了，吵什么？”
她看到地上的碎研钵，还有沈知意和沈清柔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娘，你来得正好！”沈清柔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跑过去，“沈知意偷偷闯进你的药房，还说我拿了毒药想害她，她在撒谎！”
柳氏看向沈知意，眼神里带着一丝冰冷：“沈知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我的药房，还敢诬陷你姐姐，你想干什么？”
沈知意擦干眼泪，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坚定：“我没有诬陷姐姐，也没有私闯药房，我只是来找药的。倒是母亲，你药房的暗格里藏着毒药，姐姐还想把毒药拿走，这要是传出去，咱们沈家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你胡说！”柳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没想到沈知意竟然知道暗格的事，还知道里面藏着毒药，“我药房里根本没有什么暗格，更没有什么毒药，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只要打开暗格一看就知道了！”沈知意站起身，走到最里面的药柜前，“母亲，你敢不敢让我们打开这个暗格，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毒药？”
柳氏的身体僵住了，眼神里满是慌乱，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知意竟然连暗格的位置都知道。
“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在吵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沈老爷子。
他被外面的动静吵醒，带着管家匆匆赶了过来。
看到老爷子，沈知意像是看到了主心骨，赶紧走过去，跪在地上：“祖父，您可来了！孙女有要事禀报，柳氏母亲的药房里藏着毒药，姐姐还想拿毒药害我，求祖父为我做主！”
柳氏和沈清柔都慌了，赶紧也跪了下来。
“爹，你别听她胡说，她是在诬陷我们！”柳氏急忙辩解。
“祖父，我没有想害妹妹，是她自己私闯药房，还想栽赃给我！”沈清柔也跟着说。
老爷子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三人，又看了看药房里的狼藉，声音威严：“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要是敢有半句谎言，休怪我不客气！”
沈知意先开口，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包括她如何找到暗格，如何发现里面的毒药，还有沈清柔进来后如何反咬一口。
她还从袖袋里拿出之前藏好的药渣，递到老爷子面前：“祖父，这是我昨天从柳氏母亲送来的燕窝粥里发现的药渣，里面有鹤顶红的成分，和药房暗格里的毒药是一样的！”
老爷子接过药渣，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看向柳氏，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柳氏，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药房里为什么会有鹤顶红？你想用它来干什么？”
柳氏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知意竟然会留了一手，还把药渣带来了。
沈清柔也慌了，她知道，要是真的从暗格里找出毒药，她和母亲就全完了。
“祖父，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暗格里有什么，我就是来拿珍珠粉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
老爷子冷哼一声，看向管家：“去，把那个暗格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管家赶紧走过去，按照沈知意说的方法，按下药柜上的凸起，暗格弹了出来。
里面的锦盒还在，管家拿起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一小包黑色的粉末。
他拿起一点，闻了闻，脸色瞬间变了：“老爷，这……这是鹤顶红！”
“什么？！”老爷子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猛地一拍案几，“柳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府里藏鹤顶红，你想害谁？！”
柳氏吓得瘫倒在地上，眼泪直流：“爹，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想害谁，这鹤顶红是我用来毒老鼠的，我……”
“毒老鼠？”老爷子冷笑一声，“用鹤顶红毒老鼠？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鹤顶红是剧毒，稍有不慎就会毒死人，你会用它来毒老鼠？你分明是想害知意！”
他看向沈清柔，眼神里满是失望：“还有你，清柔，你姐姐说你想拿毒药害她，是不是真的？你身为姐姐，不仅不照顾妹妹，还想害她，你对得起我对你的教导吗？”
沈清柔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地磕头：“祖父，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求你相信我……”
老爷子看着她们，心里满是失望和愤怒。
他一直以为，柳氏虽然是庶出，但为人贤惠，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想到她竟然藏有毒药，还想害自己的女儿。
沈清柔更是让他失望，身为姐姐，不仅不友爱妹妹，还参与其中，简直是丧尽天良。
“来人啊！”老爷子大喊一声。
几个家丁立刻跑了进来。
“把沈清柔带回她的院子，禁足三个月，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院子一步！”老爷子下令。
“是！”家丁赶紧上前，拉起还在磕头的沈清柔。
沈清柔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祖父，我是被冤枉的，求你放了我……”
柳氏也想求情，却被老爷子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柳氏，”老爷子看向她，声音里满是威严，“你药房里藏有毒药，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会派人彻查，要是让我查出你还有其他阴谋，休怪我无情！”
柳氏吓得不敢说话，只能不停地磕头。
老爷子看了一眼沈知意，眼神里满是心疼：“知意，委屈你了，你放心，祖父一定会为你做主，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沈知意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对着老爷子行了一礼：“谢谢祖父，孙女知道祖父会为我做主的。”
老爷子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柳氏，眼神里满是失望，然后转身带着管家离开了。
药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柳氏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绝望和愤怒。
她知道，这次她不仅没能害到沈知意，反而让自己陷入了困境，还连累了沈清柔。
沈知意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同情，只有冰冷的寒意。
柳氏，沈清柔，这只是开始。
前世你们欠我的，今生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她转身，带着晚翠，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药房。
夜色依旧浓重，但沈知意的心里，却亮堂了起来。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已经掌握了主动权，接下来，该轮到柳氏付出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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